明末不求生 第159节
他张口大笑,露出全部的牙齿,回答说:“俺没啥名字,兄弟你叫我焦大就行啦。”
马宝点了点头,拥了焦大一抱,随即从地上捡起兵器说道:“好!焦大!今后我有何等的荣华富贵,一定都不会忘记你!”
焦大嘿嘿一笑,看着李来亨的骑兵尾巴,说:“是咱们赢嘞!掌哨可真厉害,我在裕州投了闯营,是真没看走眼呀。”
“嘿,兄弟你是在裕州投入闯营的吗?”马宝捡起一把雁翎刀,他双手握紧刀柄,警戒地看了周围一圈,又给几名倒在地上的官军伤兵补了刀,才悠悠问道,“你是裕州人啊?”
焦大没有马宝那么强的警惕性,他见到官军的队伍已经开始溃散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笑道:“对对,俺是裕州人,原本在乡里卖粪。不幸一回瞅见了州里有名的大绅士赖二老爷扒灰,叫赖家小厮绑起来,塞了一嘴马粪。好叫咱们掌哨在裕州公审这帮不长进的爷们,把赖二爷剖了心,俺一心痛快,就投了闯军。”
马宝是因为洛阳兵败,被俘虏才“不幸”陷在闯军里。何况他是边军出身,做过军官,不大理解焦大的用心,只是觉得这人说话粗直有趣,又救过自己的性命,便握住焦大一手,诚心说道:“甭管投什么军,只要九死一生能活下来,招安也好、造反也好,总有富贵一天。”
焦大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他眼力很好,突然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官军惊讶喊道:“嘿,这官军还没完嘞!”
马宝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远处溃败的官军又慢慢重整起来,还有试图反击的态势,讶异道:“刘国能真是宿将!”
李来亨率领中军发起的这一轮冲锋,几乎瞬间将官军彻底击溃。可是刘国能毕竟是一代宿将,他见到官军败象显露、不可收拾以后,没有强行控制局面,而是就地收拢残兵,往后队集结,且战且退,成梯次地设法撤出战场。
郭君镇、张洪、张皮绠三部中军,好几次试图依靠骑兵的速度优势,截住刘国能的后队。可刘国能亲自殿后,他带着一帮亲信家丁往来截击,居然让闯军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李来亨将长枪戳在地上,痛骂道:“秋后的蚂蚱都拿不下,刘国能什么时候变成一颗铜豌豆了?”
他正打算调集李世威的炮队过来,用火炮把刘国能收拢起来的官军后队彻底打散。但李来亨还未下令,李世威的传令兵就先一步过来通报急情,说是李万庆已向东撤走了。
李来亨愣了一下,随即火冒三丈,把马鞭也摔在地上,点着名骂道:“李世威!你是个榆木做成的人吗?李万庆阵前逃跑,你不趁机杀垮他,来禀报我是什么意思?一点儿没有长进!”
他气愤不过,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把腰刀都拔了出来。若李世威现在就在李来亨的面前,恐怕这一刀他真要砍下去了。
“唉!李世威这个木头人!错失战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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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洪:生年不详,历史上李自成在襄阳建立五营军制时,他名列左营之中。以后张洪一直随刘芳亮行动,为大顺军南征北战。永昌元年,他跟随刘芳亮参加大顺军南路军进军北京的行动,由山西攻入河南位于黄河以北的怀庆等三府,而后入直隶,三天时间攻破保定。
刘芳亮进军北京后,留张洪守卫保定。他分兵收取保定附近各州县,寓居于家的明保定总兵马岱自刎未遂,被张洪生擒后,他嘉其忠义,将马岱释放。
一片石之战后,张洪随军南撤,李自成带大顺军主力离开襄阳时,留张洪部六百人守卫潜江,他于此坚守二十多天,因寡不敌众牺牲。
第178章 刘国能自刎
李万庆所部一直被李世威盯住,完全没有找到渡河夹攻的合适时机。直到刘国能在河岸被李来亨冲垮以后,李万庆便彻底放弃了渡河的打算。
但他反应很快——最起码比李世威快很多——李万庆发觉刘国能且战且退的动向后,便立即向东撤退,他带着手下数百未经战斗的官军,赶到河流更上游的位置渡河后,在刘国能的身后建立了巩固的临时阵地。
闯军的追击部队几乎已经要将刘国能所部彻底击溃了,可刘国能在很关键的时刻,撤到了李万庆渡河建立的工事里,同他的老友会师。
两支官军汇合以后,军心士气稍有振奋。刘国能又据地坚守,指挥官兵下马步战,和李万庆的几百名官兵抱成一小团。河岸边的一处丘陵地里,坚垒固守,让闯军追击部队狠狠磕了次牙。
李来亨脸色阴沉,布满雷云,他刚刚让人把错失战机的李世威在阵前以军法鞭笞了一顿,随后又开始调遣这位犯了错的部下。
“把炮都拉上来,轰他娘的!”
刚刚受刑的李世威,连哀嚎的功夫都没有,就立刻奔回自己的不对,指挥炮手们轰击官军阵地。
一时间隆隆炮声不绝,呐喊声此起彼伏。李来亨沉着脸,远望着官军临时构筑的营地,前方到处都是火光和炮响,间歇还有许多战马的嘶鸣咆哮声传扬出来。
进攻部队的炮火越来越密集,李世威拼出了全幅力气校正炮位,数之不尽的大小铁球飞落入官军阵地之中。宛如平地惊雷,炸起一片又一片的烟尘和血肉,黑色的乌云笼罩四面,尘埃弥漫,雷霆骤集,官兵们支撑不住,又溃逃了一部。
但刘国能和李万庆依旧死死把守住丘陵地中心的一块凸起的高地,郝摇旗亲自带领牌刀手冲了两次,都被官军赶了下来。双方都是死伤惨重,小土坡上不满了残缺的肢体和破损的兵刃残骸。
刘国能的铁盔已被击落,白裹头巾上染了血,显着暗红。
“老刘,目今外无援兵、人无固志,孤军无援,断无不败之理。我们是否……就此作罢?”
连一向刚强耿直,听不得一个贼字、一个降字的李万庆都产生了动摇心理,开始劝说刘国能罢兵了。
可刘国能反冷笑道:“我们为了朝廷,为了青史上的身后令名,已经杀了多少人了?死在我们手上的,有曾经一起喝酒吃肉的好兄弟,也有无罪无过的平民百姓。现在说罢兵,现在说投降,你对得起那些死在我们手上的兄弟吗?”
李万庆唉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动手杀害自己过去兄弟的时候,不就已经对不起他们了吗?
但也确实和刘国能说的一样,他们兄弟两人,为了忠臣孝子的后世美名,早把事情做绝了。而今只差殉国就义的一步,就能圆满,怎么能在最后关头退缩呢?
李万庆将长戟丢到地上,叹声道:“为我兄弟二人的后世留名,牺牲了多少老弟兄!这值得吗!”
“值得。”刘国能毫无犹豫,他只冷冷说了值得两个两个字出口。
李万庆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看了看自己沾满兄弟和百姓鲜血的双手,只能无言苦笑。
这时闯军又发起了一阵炮击,有一颗炮弹从空中隆隆响来,划过官兵临时搭建起来的工事,正好落在营地中心,打入地面足有半尺多深,险些将刘国能和李万庆都当场打死。
周围的家丁亲兵无不为之咋舌,大家都纷纷催促刘国能尽快做出决断,是投降还是突围,抑或如何?死守下去,实在没有可能了。
正在这时候,官军的夜不收回报闯营有使者送来信件,约刘国能等人到前面高丘上谈几句话。李万庆担心有诈,极力劝阻,但刘国能觉得这起码可以拖延些时间,便同意了下来。
他们带着十几名亲兵走到高丘的一面上,高丘中间隔着一道溪水深沟,深沟的另一侧高丘上,则是等候多时的李来亨等人。
闯营诸将中,高一功和郝摇旗都是认识刘国能的,特别是高一功还曾经和刘国能在山西渡黄河时并肩打过仗。他第一个站出来,拱拱手,高声喊道:“闯塌天!你和元帅有金兰之谊,同我们闯营的不少人都有很深的交情。可是你背叛义军,杀戮太盛,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缴械这一条路可走了!”
刘国能嘿嘿一笑,冷着脸回喊道:“我身蒙国恩、食皇上俸禄,是正途出身的武将,和你们又有什么交情可讲?何况刚刚郝摇旗才被我赶下山坡去,胜败之像尚未明露吧?”
“呵,这家伙死不认账咧。”心情不悦的李来亨冷笑一声,让郝摇旗将刘芳亮派兵送来的首级丢了出去。
郝摇旗拉满了嗓门,吼道:“刘国能!你以为我们刘掌哨在这里吗?你脑子真是坏掉了,他早已带兵打下北舞渡啦,你瞧瞧,这是不是你们北舞渡守将的首级?”
接着又有数名亲兵将刘芳亮送来的一批北舞渡守军甲仗,也全都丢到了两处高丘中间的溪水深沟里,溅起一大片的水花。
刘国能和李万庆这才知道北舞渡失守的消息,两人均是脸色大变,知道军无归路,连突围也不可能了。
李来亨厉声喊道:“我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刘国能,我念你也是一员宿将。尽快投降,我只杀你一人,这还能够保全你的部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