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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不求生 第199节

夜色很快便将随州城笼罩了起来,以行商、茶肆、茶马行为掩护的红队人员迅速行动了起来。几十人分头行动,最重要的目标是衙门府库、粮仓和城门,萧维崧带人先到粮仓附近纵火吸引主力,严薪则带红队最精悍的一群人员潜伏在城门附近,准备策应攻城部队。

“来了!”

严薪看到天边亮起一片橘红色,知道萧维崧的任务已经成功——这火光也成为了城外攻城部队的讯号,轰隆一声,红夷炮的轰鸣声彻底打破了随州夜晚的寂静。

红队队员们立即将藏在衣服下的兵刃取出,他们都受过特别的训练,在沙场战阵上未必能够同有经验的战士抗衡,但却专精狭窄巷道中的白刃格斗技术。

不过眨眼间城门便被几十名红队队员抢下,严薪一刀斩下,吊桥和城门都是打开,早等候在城外的郝摇旗、马宝随即率领骑兵部队冲入城中,未经激烈战斗便将随州城的十字干道全部控制住了。

紧接着步卒相继入城,将仓惶退守城门楼、粮仓的少数守军分割歼灭。经过一夜请扫性质的战斗以后,等待天边微微泛白的时候,李来亨才骑着高头大马,慢慢步入城中。

他戴着一顶红缨毡帽,身穿天蓝色短打箭衣,披挂一件羊皮披风,身后是一名掌旗官,手擎写有“奉天倡义营湖广节度使李”几个大字的旗帜,两边则是数名卫兵并辔前进。亲兵们左手揽缰,右手持枪,磨利的枪头和猩红色的枪缨,以及紧随着它的银枪、白鬃的节度使大旗和红伞银浮图,在初升的阳光下分外华丽。

随州城里的百姓大多都是等到早饭时候,听到闯军敲锣打鼓的声音,才渐渐发觉了随州城的易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因为之前萧维崧在城中制造的舆论,随州市民倒不觉得闯军入城后会进行什么屠杀,反而是对传说中的“闯王”充满了好奇心。

天亮以后,大家见入城的“流寇”不杀不掠,只是控制了城内各处要点,终于开始有好奇的市民邑人走到路边,瞻仰“闯王”的尊荣。

人们看见李来亨一行人走了进来,都以为他就是闯王,不约而同地跪到地上,但是他们却不像看见一般督抚大臣时候低下头去,伏俯不动。而是好奇地抬着头注视着李来亨。

就在李来亨走到百姓近处的时候,有人在地上小声向身旁询问:“哪一位是闯王爷?哪一位是?怎么没有看见穿黄龙袍的?”

旁边地上有人小声回答:“闯王爷还没有登极,不穿黄龙袍。”

又有人说:“该不有一把黄伞?前边该不有金瓜、钺斧、朝天镫?”

“别吭声!来了,来了!”

等到李来亨终于走过来的时候,大家才看清楚他背后旗帜上写的大字。

“奉天倡义营?是不是就是流寇……是不是就是闯军的名号?湖广节度使李又是什么人?”

为着不使百姓害怕,李来亨特地在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离州府衙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郝摇旗和马宝带着骑兵过来迎接,在数百人的拥簇之下,李来亨一路走过了随州城的十字大街。

他心中感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奋斗,自己终于能够主导一块地盘,去推行理想中的军事、政治、经济政策。

李来亨下令让郭君镇约束城中治安,又询问郝摇旗和马宝大军进城以后杀了多少人?

马宝回答说:“城上杀了几个人,有的是官军乱兵杀的。在衙门外边死了几十人,在粮仓官军乱兵哄抢时又给我们就地正法了十几人。”

“随州的文武官员呢?有逃掉的没有?”

马宝答道:“所有大小现任文武官员全未逃脱,都拘留在各自家中,听候处置。”

李来亨又同郝摇旗询问了一下查抄、拷掠城中士绅的进行情况,接着就派张皮绠带一队三十人的骑兵出城前往桐柏山山区传令,并设法联络正在鄂豫边活动的前标军其他部队,让全军各部,都南下到随州集合。

“左良玉还在河南,督师丁启睿虽然在襄阳,但他要对付张献忠,暂时也没有余力注意随州一角。傅宗龙在项城被杀,四万大军星散,大元帅这一次再攻开封势在必得,朝廷一定会调集四方援军救援开封,再无一支兵马可以弹压随州。”

“……我们总算拥有一个外无强敌的地盘和一段没有重兵围剿的窗口时间了。”

马宝最后又问道:“掌哨,我们要把总部移到州府衙门来吗?”

李来亨想了一会儿,指着大堂门匾说道:“给我挂一块牌子,就写湖广节帅府。”

第229章 攘外必先安内

民间有句俗话:祸不单行。

这不是迷信,常常是各种具体因素在同一个时间内,促成不同的倒霉事同时出现。从表面看来是偶然,实际一想也并不偶然。

崇祯连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同一天里,他在乾清宫中接到了两封飞奏:上午收到河南巡抚李仙风奏报,陕西、三边总督傅宗龙在项城兵败,四万大军半数覆没。下午收到大同总兵王朴乘夜逃跑的消息,松锦之战的八总兵骑兵和步兵相互践踏,死伤无数,总兵吴三桂、王朴等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洪承畴等人突围未成,困守松山城,几次组织突围,皆告失败。

不久之前,崇祯收到的消息还是傅宗龙在大洪山击破闯贼,左良玉从后夹击,眼看就要平定中原流寇,完全没有料到,傅宗龙会这么快就失败,这么快就战死,四万精兵,就这么葬送了!

左良玉呢?他到底在哪里去了?

倘若在往年,他得到这奏报会十分震惊,震惊后会到奉先殿痛哭一阵。然而自从杨嗣昌死后,他在内战中已经习惯于失败的打击,只觉得灰心,愁闷,忧虑,而不再哭了。傅宗龙的死亡,在崇祯心中,实在不能同杨嗣昌的死亡相提并论。

可洪承畴被围就让崇祯异常慌张了,杨嗣昌一死,他只剩下洪承畴一个股肱之臣了啊!

“陈新甲还未进宫?已经二更了!”

恰在这时,一个太监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躬身说道:“启奏皇爷,陈新甲在文华殿恭候召见。”

上午,陈新甲已被崇祯帝在乾清宫召见一次,向他询问应付中原和关外的作战方略。陈新甲虽然精明强干,无奈朝廷粮饷枯竭,将不用命,士无斗志,纪律败坏,要挽救这种危局实无良策,所以上午召见时密议很久,却毫无结果。

崇祯本来就性情急躁,越是苦无救急良策就越是焦急得坐立不安,容易在宫中爆发脾气,吓得乾清宫中的太监们和宫女们一个个提心吊胆,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晚膳刚过,他得到在山海关监军的高起潜来的密奏,说洪承畴在松山被围,危在旦夕,并说风传清兵一旦攻破松山,即将再一次大举入关,围困京城。

高起潜在密奏中提到这样一句:“闻东虏仍有议和诚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时之急。国事如此,惟乞皇爷圣衷独断。”

崇祯虽然不喜欢对满洲用“议和”一词,只许说“议抚”或“款议”,但是他的心中不能不承认实是议和,所以在今晚一筹莫展的时候并没有因为高起潜的用词不当生气。关于同满洲秘密议和的事,他本来也认为是目前救急一策,正在密谕陈新甲暗中火速进行,愈快愈好。

现在接到高起潜的密奏,不觉在心中说道:“起潜毕竟是朕的家奴,与许多外廷臣工不同。他明白朕的苦衷,肯替朕目前的困难着想!”

陈新甲在外等候了一段时间,崇祯皇帝终于过来同他商讨军机,皇帝将陈新甲看了一眼,不禁想起了杨嗣昌,心中凄然,暗想道:“只有他二人是心中清楚的人!”

“朕今晚将卿叫进宫来,是要商讨中原和关外战局。傅宗龙被杀,洪承畴被围,情况实在危急。”

陈新甲回答道:“洪承畴等被围至今,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怕不会支持多久。祖大寿早有投降东虏之意,只是对皇上畏威怀德,不肯遽然背叛,尚在锦州死守。倘若松山失陷,祖大寿必降无疑。松、锦一失,关外诸城堡难免随之瓦解。虏兵锐气方盛,或蚕食鲸吞,或长驱南下,或二策同时并行,操之在彼。我军新经溃败,实无应付良策。微臣身为本兵,不能代陛下分忧,实在罪不容诛。”

“据卿看来,松山还能够固守多久?”

“此实难说。洪承畴世受国恩,又蒙陛下知遇,必将竭智尽力,苦撑时日,以待救援。且他久历戎行,老谋深算,而曹、王两总兵又是他的旧部,肯出死力。以微臣看来,倘无内应,松山还可以再守一两个月。”

崇祯问:“一两个月内是否有办法救援?”

陈新甲低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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