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375节
“少虎帅,这位是郭升郭将军。原是明军柳沟副将,他此前被崇祯皇帝调到顺德府防守。因为崇祯皇帝调兵却不发饷,而且半途还让孙传庭扣走了除标营以外的全部兵力,郭将军愤恨之下,就干脆投奔了我们。”
“原来如此。”
李来亨对郭升这个名字很有印象,历史上这位柳沟副将投降闯军以后,被李自成派去收拾山东局势。当山海关战役闯军战败以后,山东官绅群起叛变,郭升带着数百劲兵就平定了多数叛乱。
后来闯军西撤,郭升又从山东全身而退,撤回陕西。此后他就一直跟随闯军作战,最后还成为了夔东十三家时期李来亨手下重要的总兵官之一。
在官兵投降将领之中,郭升的坚韧忠诚程度,可算是一个异数了。
“郭将军愿意和我我们一起做事,这是很好的。不过你说的瘟疫之事……现在已到深冬,或许瘟疫情况将不若此前严重。”
李来亨这句话让张洪和郭升都觉得十分奇怪,郭升便说:“今年冬天的天气比往年要冷得多,如此风寒之下,瘟疫肯定更加厉害啊!”
“瘟疫和风寒是两回事……嗨,这点应该让通医术的宋军师和你们解释。瘟疫多发于鼠、虫身上,冬天一到这些小东西多半不再出来蹦跶,所以这段时间瘟疫可能会减少许多了。”
李来亨不知道怎么给他们两人做具体的解释,但郭升听到一半,脸色就变化了起来,他惊道:“若瘟疫削减大半,刘帅在保定府一带岂不是十分危险了?将成孤军之势啊!”
“你说什么?刘帅不是要等我拿下河间府以后,会师保定吗?”
郭升解释说:“我投奔闯营以后,就和刘帅说明了官兵多因瘟疫之故,放弃冀南退守京师的事情。因为冀南一带基本无兵把守,所以在我们来此的同时,刘帅也派了先锋部队去取保定。若真如少虎帅说的这样,现在瘟疫已经消退大半,在我们赶去保定之前,刘帅一支孤军,岂非很可能遭到孙传庭的攻击?”
李来亨从德州城的城墙望向北方,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天际的地平线,鲁北一带也已经下了雪,远处的好几条小河都已经封冻结冰。
这样的天气……
“你稍安勿躁。孙传庭所部无非三万秦军残兵,士气低沉,他主动南下进攻左营的可能性极低。不过也好,如此严寒,我估计畿辅瘟疫情况应该有所好转。这样,我们去参军司,训练和休整的时间也够久了,咱们该去保定啦!”
第420章 忠心耿耿吴三桂
崇祯十六年一月底的宁远城已久在风雪之中,柳絮飞飘,雪已盈尺,关宁将士们在严酷的寒冷中,手脚龟裂,只能将手捂在口鼻之间,靠一口热气取暖。
清军在去年年底突然停止了对中后所、前屯卫、中前所三座要塞的进攻,过年以后,一直往来盛京的崇祯特使马绍愉,也又一次从宁远出发,前往清国议和。
这些消息都给了驻守宁远的总兵官吴三桂以十足的希望,他亲身经历松锦之战以后,深知清兵的强劲,已非现在朝廷能够筹措的力量所能抗衡的。所以对于议和之事,吴三桂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马绍愉的使团出行前,吴三桂就特别邀请他到自己的私宅府邸里谈话——吴三桂的书房虽然比较宽敞,但到底是武将家风:画栋雕梁和琳琅满目的陈设,使人感到豪华有余而清雅不足。书房中也有琴,也有剑,但一望而知是假充风雅。
作为装饰,还有两架子不伦不类的书籍,有些书上落满了尘埃,显然是很久没有人翻动。也有不少古玩放在架上,但以马绍愉的眼光都能看出,其中多是赝品。
另外还有一些名人字画挂在墙上,有唐寅和王冕的画,董其昌的字。
唐伯虎的画是真是假,马绍愉不敢断定。但董其昌的字,他曾经和董其昌有所交往,当然一望便知那绝不是董其昌的真迹。
不过由此观之,马绍愉倒也能感觉到吴三桂虽然是一介武人,但并不是一名纯粹的武夫。无论是附庸风雅也好,还是吴三桂确实有心读书,他的心思并不仅仅局限在一个总兵官的范畴里。
“镇台大人骁勇善战,用兵为辽东之右,洪督……陛下盛赞镇台大人乃当今关外虎将,国家干城,实在名副其实。如今观之,镇台大人不仅善武,兼且又能属文,国家有大将如此,实乃大明之幸。”
马绍愉吹捧吴三桂的时候,不小心提到了一嘴洪承畴。虽说现在洪承畴因为叛降之故,为皇帝所深恨。
但是洪承畴指挥的松锦之战,至少在战役的前半段,确实是辽事兴起以来,明军组织情况最为良好的大会战之一。
吴三桂早在崇祯十二年时,就被蓟辽总督洪承畴和辽东巡抚方一藻推荐为宁远团练总兵,成为了明朝军队中最年轻的总兵官之一。
但是他真正崭露头角,展现出超越其他明军将领一筹的地方,还是在于松锦大战时期的英勇奋战,以及战役后半期明军崩溃时敏锐的嗅觉。
吴三桂哈哈大笑回答说:“马使胸富韬略,为陛下赞画军务,本已劳苦功高。现在又担上了博望侯的重任,将要凿通辽东。若谋划有所成果,大功远远在我们这些武将之上,止定干戈,我在马使面前是不敢有所居功的。”
马绍愉看吴三桂是这样一个谦虚爽朗的人,对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们接着又闲谈了一阵,马绍愉向吴三桂强调了关内战场的危局,认为中原战局困难甚多,暗示崇祯皇帝到最后很可能将关宁兵也调去和闯贼作战。
吴三桂和洪承畴交往颇深,他舅家的祖宽、祖大乐当年也都曾经参与追剿义军,把义军杀的四散奔逃。所以吴三桂对李自成的兵力、战力都感到不以为然:
“马使未免过于担忧,流寇于中原无根底,家眷、战兵悉在一营,只要一败就将势成大溃。朝廷过去恢剿流寇之所以总是失败,问题在于用人和饷粮方面,只要陛下给够饷粮,剿贼并不成问题。说到底,流寇只是一些盗贼,和建奴是不能相比的。”
马绍愉这段时间往来辽左,对关宁军将领那种对流寇不切实际的轻视,还有对于清军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了解很深。
他知道无法劝服吴三桂,但还是说:“自从李自成攻克洛阳以来,朝廷数次恢剿,一任又一任的督抚大臣,哪一次不是惨败呢?古人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败。我们今日正要慎于料敌,先求不败,而后求胜。”
果然,吴三桂对马绍愉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他依旧是只对东虏深怀恐惧,对闯军却充满蔑视。
马绍愉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和吴三桂喝了些酒,又闲谈了几句话。吴三桂对宁远清苦的军旅生活颇有一些抱怨,两人谈话中间,吴三桂也好几次提到他已经投降清军的舅父祖大寿,希望马绍愉前去盛京的时候,可以打探一下祖大寿的情况。
其实祖大寿投降清军以后,与洪承畴一样,已属于叛国的汉奸。吴三桂身为现在关宁军的头号大将,却公然让使团去问候祖大寿这个叛贼的情况,实在有些过分。
可祖大寿又和洪承畴有很大本质区别,洪承畴虽然贵为督师,却只是一名文臣,手上并没有真正抓住的嫡系部队。
祖大寿既是辽东将门世家出身,人虽然被迫投降了清军,可是在关宁军中的关系人脉却还非常多。像他的外甥吴三桂就依旧掌握强大的兵权,崇祯考虑到这一点,就不可能断然地去处置祖大寿家族。
甚至于崇祯还要自欺欺人地相信,或许祖大寿又会像之前发生过的一次一样,只是诈降清军罢了。
马绍愉明白吴三桂的意思,所以之后他带使团去了盛京以后,特地向范文程和刚林说起了吴三桂、祖大寿这一家人的事情。
在吴三桂将马绍愉使团送离宁远的约一个月后,就在大雪弥漫的这天傍晚,清军在释放回一千多户辽民的同时,居然将祖大寿也送到了宁远!
吴三桂对舅父的归来是既惊又喜,他喜的当然是舅舅可以安然无恙地被清军放回宁远,说明马绍愉使团的谈判必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惊的则是祖大寿回到宁远,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实力?崇祯又会如何处置突然归来的祖大寿呢?
“舅舅!”
虽然吴三桂对祖大寿的突然归来,在内心里怀有极深的疑虑。可吴三桂也知道包括自己父亲吴襄在内,他们一家都和祖大寿关系密切,手下的家丁精兵也多出于祖氏将门。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吴三桂都以极其隆重的礼节欢迎了祖大寿回到宁远。
他甚至在鹅毛大雪的天气里,演出了一出卧冰求鲤的闹剧。在出城迎接祖大寿的时候,突然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厚锦大斗篷解了下来,披到了舅父身上。这还嫌不够,接着吴三桂居然又将内衬的两件衣服也相继脱了下来,全部挂到了祖大寿身上。
自己居然就在飞雪之中,打着赤膊。
吴三桂的表演在祖大寿的心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但是却让宁远军民感到了一种热烈的希望。他们都欢呼雀跃了起来,虽然不知道祖大寿到底是怎么逃出清国的,但对宁远军民来说,这一刻使得他们脱离了松锦大战明军惨败以后,长久以来抑郁低落的心情,对未来感到了一些光亮。
只是若他们知道祖大寿归来的内幕,心情又会如何呢?
“长伯,事情已经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