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629节
因为这条消息正说明战局是如此恶劣,所以袁宗道居然将消息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袁宗第。
刘体纯也只好先安慰袁宗第:
“汉举好好休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指挥。汉举你要信得过我刘二虎!一定能够守住大名城。这东虏南征的第一战,殿右军是不会坠了大顺脸面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刘体纯心中却一点都没有守住大名城的把握,同样,他对于此时的河北战局,心中也没有一丝半毫的乐观。
晋王啊晋王,你是这样的神机妙算,可是为什么要将大军留在开封?
否则大名不至于如此被动呀!
刘体纯从开州赶来的路上,沿途都在降雪,拳头大小的雪花没头没脑地打下来。雪势来得这么凶猛急切,让秋冬以来很多早就空荡荡的沟渠河床全都填塞了满满的积雪。
大片的积雪把土地变得特别松软,人马和车辆在厚厚的雪堆中行走,不断地打滑、旋转,有时被后面的人马一挤,一脚踏进深陷的雪地里,就简直是无法自拔。
这种天气按理来说,其实是对于防守方有利,对于进攻方不利的。
可是现在的大顺军多数兵员是河南人和湖广人,对于寒冷天气的适应力是远远不及白山黑水中长大的满洲八旗。
这些满洲人都经过了一个冬天的饥饿,他们知道这一次南征即便取得胜利,可是如果没能够突破黄河一线,没有能够缴获到足够数量的巨额粮食,那么所有满洲人依旧难逃饿死的命运。
满洲旗兵也是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因此能够忍受各种各样恶劣的环境和气候。
一队队精悍的骑兵已经承泽郡王硕塞、贝勒博洛指挥,绕道山东境内突袭到了大名城的后方。风雪固然猛烈,可是满洲兵的坚毅勇猛已经彻底压倒了大自然的威力。
刘体纯在驰入大名城前,意外遭遇满洲游骑的那一场交锋里,他已经看到了清军铁骑钢铁般的纪律、野兔一样敏捷的动作和闪电般的速度
刘体纯脸色沉重地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袁宗道跟在他的身旁——殿右军的第三位制将军李破虏此时驻节卫辉,并没有在大名府。
刘体纯已经从袁宗道的口中,完全得悉了大名城紧急的战况。
他很不客气地指责道:
“袁宗道你做错了,你早就该把真实军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你大哥,而不是一拖再拖,拖到现在几乎不能挽回的地步!”
袁宗道面带羞耻之色,低下了头。
刘体纯则继续劈头盖脸地批评道:
“汉举是老将,他如果确切了解到大名城现在的实际情况,即便是抱病在身也一定能够早做恰当的布置。而你呢?说是为了照顾你大哥的身体情况,隐瞒下了种种不利军情,到最后局势无法收拾的时候,这要怎么办?
幸亏汉举的直觉敏锐,把我叫到大名来接手,不然袁宗道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坐困死城吗!”
刘体纯过去在大顺军中,除了以二虎的名号勇冠军中以外,好像就只有他喜欢蓄养鼓吹手的爱好让人留有印象。
现在刘体纯接替袁宗第执掌方面军务的时候,他这种丝毫不顾及袁宗道脸面狠厉又辛辣的批评,才让人想到刘体纯的“二虎”之名,其实是因为他过去常常和一只虎李过齐名的缘故。
刘体纯和袁宗道同为殿右军的制将军,但两人在战功和资历上差距不小。何况现在刘体纯已经得到袁宗第完全授权,实际上代掌整个殿右军。
他毫不留情地批评完袁宗道后,就立刻开始部署大名守军的防御要务。而且刘体纯的目光不仅局限在大名一城,他刚刚到大名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差不多预料到了此城再也难以坚守下去的前景,因此布置防务,重点也是在于大名府其他尚未及遭到清军猛烈攻击的州县据点,还有位于更后方的卫辉和怀庆二府。
第706章 不辱使命
刘体纯不愧是一位曾经和李过齐名的闯营宿将,他刚到大名,立即就着眼于修复在尚可喜攻击下显得有些脆弱的防御工事。深沟密垒,雄关似铁,闯军士兵在敌人压倒性的火力优势下,死守各处炮台据点,竭力固守反击,挫败了清军八旗兵一次又一次的攻势。
“好一座雄壮的城池!”
刘体纯这座雄壮的城池时,出自本能第一感就是从军事观点出发,研究进攻和防守双方有利与不利的条件。
但是刘体纯又想到现在大顺守军面临的被动困局,感到大名城终究是无法长期坚守下去。或者换个说法,放弃大名城,将大顺军的主力部队转移到后方更加有利的防线上,已经成为了一件迫在眉睫的要务。
刘体纯更担心的是:河北四府的大顺军分别驻守在数处州县要点上,各支兵马由各该管区域的将领负责防守,全局调度则听从袁宗第的命令——现在袁宗第病倒了,就意味着大顺军在河北的防线处在一个群龙无首的困境里,大家失去了一个头儿,很可能将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里。
“宗道,一定要通知到刘汝魁和李破虏,必须让他们知道汉举病倒的情况。”刘体纯向袁宗道强调道,“咱们不能没有一个头儿!现在汉举把责任交给我,我就是河北的头儿,告诉其他防区的各级将领,还有通知到开封去,接下来河北的战事必须听从我的统一指挥。”
刘体纯又重复一遍他的话,以做强调:
“必须听从我的统一指挥!”
城外炮声已经是震天响了,而且清军大队骑兵——至少近万骑——也汇集到了大名城下,战马的蹄声震撼全城。袁宗道哪怕还在城楼上,都感觉到自己双脚微微颤抖,连这城垣都被满洲人的兵威震动了吗!
袁宗道惶惶道:“大名城还能守得住吗?二虎,二虎,东虏攻势太猛烈了。咱们必须要向晋王殿下请求援兵啊,必须让河南兵都到河北布防,才能挡住清兵的攻势。”
刘体纯雷厉风行步下城楼,一发敌人的实心炮弹正落在城墙的一角,不少砖石和墙土被轰得坍塌下来,到处是尘土飞扬。刘体纯看都不看一眼地继续走下去,而且一边走回指挥部所在的官署,一边布置各项守城军务命令。
这样的一场仗,晋王怎么还不派援兵来?
刘体纯对李来亨的想法已经猜测到了一二,他咬着牙说:
“晋王一定认为多尔衮的主攻方向不是河北,最大的可能是山东,也有可能是潼关,但晋王殿下一定认为河北的可能性是最低的。
唉!如果大军一直在河南按兵不动,真让多尔衮直接冲破了防线,一口气打穿大顺军的战线,局面将会败坏成什么样子!”
轰隆!
又是几枚实心炮弹正中城墙,大名城原本增筑的炮台已经遭到沉重打击,在城外布置的小型防御工事更是遭到清军优势兵力下的一一点名,完全被扫荡摧毁。
大名城将要成为一座孤城了吗?敌人的骑兵队伍已经插到了后方,都打到南乐去啦!
袁宗道在清军猛烈炮击的凛然威势下,几乎站不住脚。他强打精神,带着一些亲兵赶上城头稳住局面,挡住八旗兵的又一波次突击后,才趁着两军各自休息的一个空当回来找到刘体纯。
“二虎,这没什么可等的了吧?我们的后路被包抄,再不撤退,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刘体纯听到袁宗道这种悲观言论,极为恼火地拍桌子骂道:“你瞒住汉举病倒的消息,又处置失措,没有布置好防务,对于各处炮台的防守、增援也不细心,才落得今天这样一个被动局面!”
袁宗道被刘体纯训斥得双眼通红,他心中也有一股火气,但自知事情全坏在自己的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反驳的言论。
袁宗道低下头,低语道:“任杀任打,由你们决定吧。将来晋王要杀我,我也没有半句埋怨。可大名城到底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