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668节
这些巴牙喇白甲精兵,在留城大营的防御纵深里,因为需要突破一道道的壕沟和寨墙,也无法发挥甲骑冲锋的威力。所有人都手持单刀和大斧,下马步战,或伏或进,先靠前排绿营汉兵的性命吸引顺军火力,接着抵近到攻击距离后,所有人大跃而起,向前猛扑,直接攀至寨墙上和守军展开肉搏战。
谷可成贵为殿前军的权将军和山东经略使,放在明、清二军,就相当于身兼提督和总督之职。地位显赫如此,谷可成还是亲自带领亲军堵住战线的缺口,他拔出宝剑奋力杀敌,好几名亲兵都想方设法想将主帅架回后方。
但谷可成是刘宗敏的副将出身,武艺非凡,神力非一般人可比,这些年来身居高位的他也从来没有松懈过对于军阵技艺的锤炼。
“许生和阎先生已经撤回去了吗?”谷可成面无表情地问道。
亲兵回答说:“使相!许招讨已去了徐州,后方一定无忧。使相撤下来吧!万一使相受到流矢所伤,大局势必崩坏呀!”
谷可成既是地方督抚大臣中最高的经略使一级,又是武官军阶里最高的权将军一级,就尊称来说,当然可以向唐宋时被加平章或侍中衔的节度使一样,可以尊称为使相。
以使相的贵重身份,谷可成还是亲身屹立在战场的最前线。在他身后是许都和阎尔梅留下的大批民夫,这些人正在留城大营内部加紧修筑新一道防线。
谷可成已经做好了前线寨墙壕沟全部失守后,所有人退入留城集镇内部,利用这里原有的衙门官署建筑,做最后抵抗的努力。
亲兵忧心忡忡:“东虏一旦拿下留城大营外围阵地,就会将我们全部包围了。使相身份贵重,怎么能沦入敌手?大营打了这么久,已经对得起晋王爷了!使相快走吧!”
谷可成当然知道自己以殿前军权将军和山东经略使的身份,绝对不能还把自己当成一介骑将,肆意和敌人做白刃肉搏。
一旦自己被清军所杀或者俘虏,对于大顺军守兵的士气肯定会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
但他同样认为现在还不到突围或者撤退的时候,留城大营的守军气力远远没有到达耗竭的地步。为了牵制敌人,也是为了等到晋王李来亨及时赶来,谷可成决心再冒险一把: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们还没到要走的时候。”
他沉声说道。
轰——!
对于博和托、尼堪攻城不利,已经倍感厌烦和失望的多尔衮又派来了孔有德和尚可喜,调来三顺王所属的炮兵部队,以重型红夷炮开火,势要夷灭一切抵抗。
清军一路南征以来,也缴获到了不少大顺军制造的新型红夷炮。由于大顺军在武昌接纳了耶稣会的传教士,吸取了西洋更先进的铸炮技术,整体设计上采用了传教士的火炮模数经验,以较小的重量,却可以发挥出让袁时中大吃一惊的威力来。
大顺军守兵的新型红夷炮比之明军、清军的旧型号,在火炮重量与威力上更为平衡,炮身各处尺寸与火炮内口径之比,即包括各处壁厚与口径之比,也包括身管长度与口径之比的设计更为合理。
在重量减少的情况下,火炮威力没有减弱,反而还有所增加。
尚可喜和孔有德虽然也熟悉火炮技术,但他们对于新式大炮的理解,还停留在孙元化的登莱新军时代,距离现在也有了十多年的光景。
当年孙元化巡抚登莱时,一批懂西学炮术的专家云集登州,其中有《远西奇器图说》作者王徵,任山东按察司佥事,监辽海军务。还有《西洋火攻图说》作者张涛,任中军副将,登莱副总兵。
孙元化任登抚在崇祯三年六月刘兴治作乱之后,至五年正月登州被叛军孔有德攻占,期间不足一年半,就在登州创建一支可观的西炮兵团,新造了红夷火炮二十余位,西洋炮三百余位。
可惜登莱失守,孔有德叛变于吴桥,席卷山东,一路屠戮焚劫,残暴之处,完全不下于东虏。
崇祯六年二月,明军收复登州,孙有德、耿仲明从海路逃走,投降后金,便携西炮以博取新主皇太极的欢心,成为清军重炮部队的滥觞。
然而这毕竟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曾经新锐的火炮部队,发展迟滞十年以后,在技术上和大顺军的更新式红夷大炮,已经存在不小的差距。
尚可喜因为怀有疑虑,他越发对于清军这次极度冒险的南征行动,充满担心:
“流贼的火炮竟然完备至此,不独当年的东江镇和后来的关宁军没有这等威力的红夷大炮。即便是孙初阳巡抚登莱时,亦不曾见此。
闯孽能够铸造出这等火炮,恐怕其河南、湖广后方腹心之地,并非如范文程、刚林他们那样所想的蚁聚乌合而已。
正相反,能够铸造出这样威力的火炮,再加上近来南征一路上流贼有章有法的节节抵抗,真好似已有新朝,非所谓蚁贼可言。”
孔有德看着尚可喜,同样想说些什么。但他们现在早就被绑在了清廷的战车上,被裹挟在多尔衮的大军里,即便心生异志,也没有别的办法。
孔有德本人是一个极其凶悍残暴和充满野心的人物,对他来说只要有足够的好处,既然已经背叛过了明廷,那么再背叛一次清军又有何妨呢?
但孔有德也了解自己的这位老同僚尚可喜,尚可喜以“忠义名节”自诩,正因为尚可喜已经背叛过了明廷一次,所以他才更加不愿意第二次做出背叛的行径。
孔有德估计,多尔衮就是考虑到尚可喜对于清廷的忠心耿耿,才会让他和自己一同作战,实际也是起到监督自己的作用。
“无甚可说,万炮齐发,我不信流贼还能守得住。”
第752章 多尔衮的首级
李来亨已到定陶。
殿中军、殿左军的野战主力兵马,分路东进,疾驰而来,但是速度对于李来亨而言,还是很显不够。
“多尔衮突然迂回鲁西南,直插徐州的一步,确实超出孤的预料。是孤犯下如此大错,以至于徐州已在风雨飘摇之中,万一失陷,则河南与山东将被清军隔绝,清军则将同江南相邻,我军隔绝南北的战略,便只能完全宣告失败。”
李来亨首先坦言承认了自己部署兵力的失误,使得大顺军这样一条绵延几千里的坚固防线,居然在鲁西南平原上出现了数百里的真空地带。
鲁西南平原本来就无险可守,所有人都在心理上忽略了多尔衮可能从此进攻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多尔衮十万兵马徘徊河北,以及他派端重亲王博洛奇袭聊城的战术,都起到了遮蔽清军真实动向和意图的作用。
效果十分显著。
现在殿中军、殿左军两支精锐部队,约八万人兵力已经陆续聚集到了定陶。大军一路从延津飞驰而来,阵伍已经特别松散,许多将士也倍感疲劳,战斗状态很成问题。
郭君镇连连摇头:“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何况从古以来,都没有以八万大军千里奔袭的旧例,这样一支大军,如此漫长的行军过程,各支部队的编制必然受到影响变得散乱,军队的作战状态肯定会大成问题。”
郭君镇是直言不逊之人,他对顺军其他将帅,即便是刘芳亮这样老资格的人物,都能够坦言批评。
现在对位高权重的晋王李来亨,同样是不留情面地加以反对。
顾君恩看了看李来亨没有出言辩驳的意思,才让参谋官们为诸将讲解参军院方面制订的下一步作战意图。
顾君恩说:“从定陶到丰沛及徐州,路途尚远,但若纯以骑兵队伍星夜疾走,估计一昼夜或最多两个昼夜的时间就能赶到。参军院已经安排好了新的行军计划,先以羽林军及殿左军三堵墙精骑为先头部队,连夜奔驰往丰县驻扎观战,其余大军再徐徐而进,以保不测。”
诸将帅们跟随李来亨从延津昼夜不眠地赶到鲁西南中部的定陶,还没有觉得有多么疲惫和难以忍耐。
但是像方以仁、顾君恩,还有其他那些跟随大军出战的六政府及参军院、营田院官员们,现在就已经疲态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