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不求生 第679节
南明军队出动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徐州城,引起轩然大波。
许都深谙江南朝廷的内里情况,阎尔梅本来就是对南明彻底失望才赶来徐州。他们都是和江南士林有很深关系的人物,因此对于南明军队的北伐,并不感到担忧。
反而是谷可成等大顺军将领,对此感到隐隐的忧虑。
谷可成直言:“不管江南兵战斗力有多弱,一下子在战场上又增添数万与我敌对之兵,于大局形势来说,一定是极端不利的!”
吴兵北伐的消息,同样被多尔衮和李来亨获悉。
多尔衮此时已经率军到达了茶城一带,距离徐州城不过数里之遥。徐州城的大顺守军依托已经完全化冻的微山湖湖区和镇口闸,深沟高垒,严防死守,清军又要分兵一部分监视李来亨大军的西进,因此攻势尚不算猛烈。
南明北伐军虽然失期,但到底还是出现在了战场附近。宿迁距离徐州虽远,但由于运河、黄河相通,范文程估计水师船只只要一天时间就能赶到徐州。
这条大好消息,总算让压力深重的多尔衮松了一口气:
“江南水师至矣!明军这样及时赶到,真是天欲亡流寇,是天欲遗中原于我大清啊!”
南明水师已到宿迁的消息,传到清军营地里后,所有爱新觉罗宗室的有力诸王贝勒,还有孔有德、尚可喜等汉人大将,无不露出惊喜之色。
军中将士也都欢声鼓舞,连营欢呼,清军士气受到这一援兵消息的影响,立刻止跌反涨起来。多尔衮的会战信心更是迅速坚定了起来,他不再踌躇,而是顾盼自雄,对于扫灭流贼已不再怀有任何的疑虑。
而大顺军的先头一万五千名骑兵,在今天早上就已经抵达丰县。由于丰县已经遭到清军彻底的毁灭和屠杀,李来亨也没有在丰县做停留和休整,大军直接进抵至华山东麓驻军休整,距离清军营垒,仅有不到十里距离而已。
李来亨站在山峰上面,已经能够远远眺望到清军如云海一般繁多茂密的旗帜。看着清军十万大军强盛的军容,晋王的决胜信心也难免有所动摇。
“沿黄河一线,六十万人相互厮杀。不仅仅是中原,全天下的命运都决定在这场会战上面。孤是否太着急了?我们再等一等,再消耗一下敌人,继续再坚守防线,等待开春的到来,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呢?”
但是南明水师已经开抵宿迁的消息传到军中后,郭君镇、刘芳亮、顾君恩三人皆大感吃惊。顺军诸将帅都为敌军总兵力的骤然增加,特别是新增了一批对于黄河沿线作战较有巨大影响的水师这点,感到极度的震惊和担忧。
唯独李来亨,唯独原本踌躇犹豫的晋王,在获悉这条新的军情后,却站在山上放声狂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过于癫狂,几乎笑到了喘不过气的地步。笑着笑着,李来亨赶紧佝偻起了腰背,好像要摔倒在地上的模样。
郭君镇讶异问道:“殿下是惊是忧?”
李来亨擦了一把狂笑出来的口水,总算一本正经起来回答说:“孤是喜,孤是大喜。”
顾君恩倍感莫名:“江南水师快到徐州了,形势骤然变化,或许将不利于大顺,殿下是有何喜?”
李来亨拍手大笑道:
“南明小朝廷内讧频频,腐败至极。他们的军队也是扰民有术,作战无能。
如果南明小朝廷保持中立,我军尚要分出至少一个师的兵力监视吴兵;
如果南明小朝廷的军队北来与我为敌,则我军以千余精骑就可以将其尽数连营摧破;
如果南明小朝廷与我们敌人结盟为伍,那依照孤的估计,多尔衮至少也要分出两三万人马保护吴兵,才不至于被南明军队拖了后腿!”
李来亨停下笑声,他环视周围诸将一圈以后,指着远方清军旗帜那隐隐露出的军势,慷慨从容地说:
“江南兵来徐州为孤分多尔衮之兵,同为汉人,抗虏有功。将来我军平江南以后,孤还要下诏寻人问清楚,究竟是何人提出使江南兵北伐的策略?应该有封侯之赏!
吴兵既然已经从宿迁奔往徐州,那么多尔衮的用兵意图也是昭然若揭了。看来清军攻势的目标,无非就是拔除徐州以后,与南明水师汇合,利用江南船只渡过黄河,直插入河南中原腹心之地。
这样也就难怪多尔衮在河北逡巡不前,他不怕黄河解冻的缘故,完全是因为清军本来就没有打算通过冰封的黄河河道,强行突破我们强而有力的河防垒塞。而是将全部的筹码,都押注在了利用船只从徐州一带渡河上面。
可惜东虏中已无洪承畴一辈深谙明军内幕的人物,多尔衮竟然昏了头,将清军南征的胜利希望押注在了南明军队的表现上面!
这、这……这只能让孤感到,是天欲亡虏。”
第765章 给我翻译翻译
清军南征大军进入徐州境内以后,便大烧大杀,丰沛一带早就是覆巢无完卵,百里之内,极目萧条,并无人烟。
曾经沿着运河兴盛一时的山东市镇井墟,尽数成为了飘荡着浓浓黑雾的战场遗址。满洲人的铁蹄踏过以后,本该在初春时分绽放生机的土地,只剩下了一片充满硝烟味的灰色废土。
向西走,才有希望。
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纵横二十五里一律平毁殆尽,格杀无余。沛县城墙完全被拆毁,本地没能逃走的百姓,除了一千余人接受了剃发令的要求,投降成为了清军的民夫,其余三千多妇孺老弱,全数被挖心、剥皮、肢解、分尸、刀砍、碎割、悬梁、火烧、活埋、挖眼睛、割耳朵……以后,残忍杀死。
清军的手段之残忍,多尔衮的凶残之极逞,已到了语言和文字都不能形容的地步。
在这样残酷的屠杀中,更让大顺军民感到震惊和愤怒的是:
挥动屠刀的人不仅仅是满洲人和蒙古人,而且相当大的一部分,竟然还是在去年时,依旧领着大明朝皇粮皇饷的京营官兵!
投降清军的一千多人,其中半数壮丁被强征为民夫,剩下的半数妇孺,则被用长长的绳索穿过手掌,串成一里长的一条队伍,慢慢跟在满洲人南征大军的身后。
而更多的人,更多的民众,更多的难民和流民,则为了生存和希望向西、向东,也想南方的徐州城逃去。
眼看清军的攻城队伍已经迫在眉睫,徐州城上下数以万计的军民百姓性命堪忧之计,谷可成还是选择了打开城门。
“截击清军攻城队伍……争取时间,放难民入城!”
许都和阎尔梅都不是一流的战将,别无选择,看着城下那成群结队、狼狈仓促,将一切希望投注在大顺军身上的难民们,谷可成又一次选择了亲身出马。
他已经位居大顺朝的权将军和山东经略使,放在明朝,地位相当于是总督,甚至是可以堪比督师一级。地位和权势,比较明朝时有名的大帅孙传庭、卢象升们,也是不遑多让了。
但到了徐州城危急的关头,到了难民和大顺军一线守军战士们需要他的时候,谷可成还是立即选择了挺身而出。
从这一点来说,他与他的老上级刘宗敏是完全相同的。
勇士并不惧怕捐躯,只害怕自己的荣誉被人遗忘和抹黑。
“牌刀手全部留守城中,亲军标所有人马随我出击。”
谷可成将佩剑拔了出来,竖在了自己的脸前。从剑锋侧面映照出来的光辉上,他好像又看到了刘宗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