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颂 第27节
吕夷简!
那可是已故太子太师吕蒙正的侄子。
吕蒙正的门生,早已遍布三省六部。
我们要是捅开了这件事,得罪了他,那就等于得罪了一群官员。”
吴府管家皱着眉头道:“可这件事,开封府什么也没做,御史们从哪儿挑错?”
“从哪儿挑错?我问你,那些冒充开封府衙役的人的皂服从哪儿来的?开封府衙役的皂服,那可是全大宋独一份,成衣监特制的。”
“成衣监……”
“成衣监,那可是挂在内府名下的。你要让我去攀咬内府?内府管事是皇后的亲信,攀咬内府跟攀咬皇后有什么区别?皇后如今执掌内庭、中宫,朝廷大事的决断权有一半儿就在她手上。御史们弹劾内府的话,你觉得皇后会认可吗?皇后一定不会认可。皇后既然不认可,那么就说明内府没错,内府没错,那么出错的只能是开封府。”
“那些冒充开封府衙役……”
“你想问他们的皂服怎么来的吗?肯定是刘美给的,除了刘美,谁又能从内府拿出这东西来。所以我才断定,是刘美在算计我。”
“……”
吴贤捶胸顿足的哀嚎,“你家老爷我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再得罪吕夷简,那朝堂上就真的没有我立足之地了。”
吴府管家咬牙道:“我们可以告他们偷窃!”
“偷窃什么?偷窃先帝赐给寇准的通天犀带吗?那东西本来就是我设局从寇府骗来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还上不了台面。
一旦放到台面上,寇准会倒霉,可你家老爷我会更倒霉。
寇准没有保管好先帝御赐之物,有罪。
可你家老爷我设局诳骗御赐之物,同样有罪,而且罪更大。
最重要的是,那条通天犀带如今丢了。
到时候朝廷若是让我交出那条通天犀带,我要是交不出来,吴家满门都得被牵连。”
吴贤脸色煞白的跟管家讲明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吴府管家听了以后,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的。
“这个哑巴亏……只能吃下了?”
吴贤痛苦的道:“不吃下这个哑巴亏,又能如何?”
“可恨啊!我又没得罪过刘美,刘美为什么要算计我?”
吴府管家忧心忡忡的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刘亨还在东来典当行里等着呢。”
吴贤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沉思了良久。
吴府现在可以说是风雨飘摇。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刘亨送过来的那一幅《春嬉图》引起的。
问题的关键在刘亨身上,那就只能从刘亨身上找突破口。
看看能不能死中求活。
“帮我备轿,我要去见刘亨!”
吴府管家闻言,赶忙下去帮吴贤准备轿子。
轿子准备好以后,吴贤坐着轿子匆匆赶往了东来典当行。
东来典当行门口。
刘亨带着一群狗腿子,拉着两车的铜钱,笑眯眯的看着被烧成了灰烬的东来典当行和紫气赌坊。
之所以拉来了两车铜钱,就是为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早上典当《春嬉图》的时候,紫气赌坊的小头目用铜钱给他使绊子。
如今他也反过来给东来典当行使绊子。
“寇兄当真是好手段啊!”
刘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此时此刻,刘亨对寇季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称呼上也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寇兄。
第0032章 刘亨讨债,吴贤的算盘
寇季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一幅画,一把火,不仅达到了自己拿回犀带的目的,还即将让吴家倾家荡产。
刘亨从小就是在汴京城里长大的,见识过的算计人的手段不知凡几。
可像是寇季这种,算计了别人,别人还不知道其中关节的,寥寥无几。
明明跟寇季只有一面之缘,可此刻刘亨却有一种把寇季引为至交好友的心思。
他相信,以后他只要跟寇季在一起,就不需要担心汴京城里其他的纨绔们算计和欺负了。
纨绔圈子里也不是一片和谐。
大家整天为了里子面子的斗来斗去的。
甚至一些长辈们在朝堂上的恩怨,也会延申到纨绔圈子里。
所以纨绔们经常斗的是你死我活。
而刘亨在这方面,一直处在劣势上。
虽然他足够聪明,但是他的出身限制了他在纨绔圈子里的地位。
他是庶出次子,不论是朝廷的荫补,还是刘美死后的官爵继承,都没有他的份儿。
所以在各府各勋贵的嫡子面前,他天然的弱了一头。
而他又跟两个兄长不太亲近,所以他受欺负了,没人帮他出头。
这也是为何他当初在万花楼里向寇季直言,他帮不上寇季太多的原因。
不过现在不同了。
有寇季帮忙,他相信他以后再也不用被算计、被欺负了。
一想到这里,刘亨突然有些懊恼。
“当初在万花楼,就不该那么做!”
刘亨捶胸顿足的喊了一句。
当初在万花楼,他摔碟子绊碗的,就是为了演戏给别人看。
让别人以为他跟寇府的人关系很差。
毕竟他姑母跟寇季的祖父寇准可是政敌。
要是让她知道了,他跟寇府的人走的太近,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要是不高兴了。
刘美肯定会揍他的。
可是现在见识到了寇季的手段以后,他明显后悔了。
跟寇季交好会被刘美揍,可寇季却能帮他找回面子。
挨揍跟面子比起来,当然是面子更重要。
“哎……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能那么做呢……以寇兄的聪明,肯定能知道我那么做的用意……万一他误会了我,怎么办……”
刘亨纠结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却忘了,初见寇季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寇季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而已。
就在刘亨纠结的时候。
吴贤坐着轿子到了东来典当行门口。
吴贤下了轿子以后,直扑到刘亨面前,躬身一礼,“吴贤见过刘公子……”
刘亨正在纠结中,听到这话以后,明显一愣。
他斜眼一瞧,见吴贤正在给他施礼,他更愣了。
汴京城里最傲的是什么人?
御史!
汴京城里最瞧不起纨绔的是什么人?
也是御史!
现在一个又傲又瞧不起纨绔的御史,正在给刘亨施礼,刘亨能不愣吗?
短暂的愣神过后,刘亨回过了神,乐了。
“吴御史,您这是在给我施礼?”
吴贤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听得出刘亨这句话里的意思。
虽然刘亨没有用任何讥讽的口吻,可他却感觉到了讥讽。
前所未有的讥讽。
吴贤很想一甩袖子,离开此地,可他却没这么做。
刘亨现在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错过了刘亨,他就只能回家等死。
吴贤忍住了心中的憋屈,再次躬身施礼,笑道:“当不起刘公子一个‘您’字,公子的父亲贵为当朝五品,姑母又贵为当今皇后娘娘,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的侍御史,给公子施礼,理所当然。”
“哈哈哈……”
刘亨听到这话,感觉到浑身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大笑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小爷听着高兴。看在你让小爷高兴的份上,小爷今天也就不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