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450节

　　在小福卡斯被黜落，罗勒几乎出局的局面下，索菲最具备继承者的可能。

　　所以巴西尔问的是东保加利亚将军，内核却还是与索菲有关。

　　如今的索菲，有什么地方令巴西尔不喜？

　　斯凯利兹完全明白，那就是索菲新创立的官爵制度。这一套有别于元老院的独特体制，将大量的普通贵族，富裕地主，商人官吏等也整合进索菲的效忠体系。而且各级官员与将军，都是只知索菲，不知巴西尔，配合民族与信仰的差别，元老院对这些人已经毫无吸引力。

　　如此，不管索菲主观上有没有独立或篡夺的想法，但只要他存在，那就是个碍眼的威胁。

　　索菲上交了铸币厂模板，延缓巴西尔的猜忌，只能减缓问题，却不能根治。

　　这是一个试探。

　　“我想，伊利里亚总督区的马库斯·李必达乌斯可以胜任，他已经担任杜克里亚将军许多年，战功卓著，有令必行，是纯正的罗马人。或者胜利者战团的季米特里奥斯团长，他作战稳重，并无败绩，能进能退，同样是纯正的罗马人，也是不错的人选。”

　　做人，有做人的艺术，说话，也有说话的艺术。

　　斯凯利兹在老师的指导下常年观察人世，在写作中积累的智慧帮助了他。

　　他提出的两个人选，全都是索菲的部下或弟子，并且还有一点，他们都是纯正血统的罗马人。这俩人既能让巴西尔满意，也能让国民满意。

　　顺带，纯正的罗马人，总不会像异族那样，唯索菲是听吧？

　　这样也能弥合帝国两位统治者的尴尬。

　　索菲已经是独裁主，称为统治者并不过分。

　　斯凯利兹甚至还没有得罪索菲。真正有用的库尔库阿斯还在负责伊利里亚，狄里昂在统治北意大利，乔治亚管理罗马城，这些人索菲是不会放的。

　　八面玲珑的精心选择，让巴西尔十分满意。

　　是的，很聪明的秘书，而且一点就透。

　　“你去写文书吧，让东保加利亚将军西菲亚斯回来就任禁卫军统帅；原禁卫军统帅伯坦内阿特斯担任叙利亚督军；伊利里亚总督的军政总管马库斯调任东保加利亚督军。”巴西尔轻飘飘地抛出任命，把斯凯利兹惊的心肝直颤。

　　巴西尔用的是督军，而非总督。

　　这两个，是同一等级，且经常互换。但近些年并不常用，最近启用，是索菲重设意大利督军，主要以军事为目的。

　　如此对照，斯凯利兹就发现，帝国突然就多出两个总督级的权力者。伯坦内阿特斯的去向也很微妙。目前的叙利亚由克西菲亚什代管，自己的战果，交给没出一分力，就摘果子的老将，这不和调任马库斯一样，都是试探吗？

　　同一时间，对索菲与克西菲亚什进行试探。

　　尽管二人关系不好，克西菲亚什瞧不起索菲的幸进，但一东一西，一个是东方之主，一个是西方之主，巴西尔哪来的勇气和底气？

　　“尽管去。”

　　巴西尔起身离去，让斯凯利兹独自一人，陷入无尽的遐想和猜测。

　　陛下去了布库伦宫。

　　有时候，看不透问题的关键，可能并不是智力或眼光，而是所在的高度。

　　巴西尔见到母亲赛奥法诺后，就坦言道：“母亲，我要调任索菲的将军马库斯到东保加利亚担任督军，伯坦内阿特斯去当叙利亚督军。”

　　“这个试探太蠢。”赛奥法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巴西尔的意图，她道：“将叙利亚与东保加利亚升格，这个想法倒很不错。”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决定让索菲回君士坦丁堡，我要为他加冕为…共治者！”

第七百七十三章 降格的共治

　　共治（co-emperor），一般认为起源于罗马帝国时代，是戴克里先为了解决帝国行政与抵御外敌问题而设立的新制度。他先把帝国分为两个辖区，将战友马克西米利安设置为西罗马的统治者，驻扎在米兰。随后，又为东西两罗马辖区增加了副手，分割出了西班牙-高卢-不列颠与伊利里亚-色雷斯两个凯撒。

　　在罗马，皇帝是一个公职，它在一开始并不包含私有与家天下的内容。但人的权力欲望是无限的，皇帝们早早地就开始神化、拔高自己，皇帝这一公职也渐渐扭曲成实质家天下，但法理不足的奇怪产物。

　　戴克里先的四帝共治暂时解决了问题，但他在位时，其他三位都以他为最高统治者，帝国安然无恙。但一旦四个人分不出谁高谁低，摩擦与分裂就会诞生。这也埋下了帝国分裂的伏笔。

　　从这里开始，共治成为欧洲大陆上经久不衰的传统。

　　数百年来，共治的内在含义已经开始转变。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凡是兄弟共治而不自相残杀的，一定有一方主动或被迫放弃权力。故而共治渐渐演变成主要以统治者——继承者为主的二元结构。近似于皇帝——太子的东方体系。

　　但不同的是，被授予共治的人，理论上与国王平级。比如卡佩王朝初创立时，就将儿子罗贝尔二世加冕为共治国王。

　　实际上罗贝尔二世真正掌权在996年，但他的国王地位，却从987年开始算。巴西尔与君士坦丁兄弟也一样，在五岁与三岁时正式登基，成为罗曼努斯、尼基弗鲁斯、约翰的共治皇帝。从登基到真正亲政，过了27年。

　　可以说，已经极少有非直系血脉的共治者存在。

　　索菲与巴西尔，就是罕见的非血脉，但有法理的共治模式。即便是胡作非为的罗曼努斯一世，他也是君士坦丁七世的岳父，有实际的血亲（女儿）支持。

　　“你是指共治的独裁主（AutoKrator）？”赛奥法诺绝不相信，儿子会给索菲这个权限。

　　索菲的独裁主，仅限于意大利。本质上来说，所谓意大利独裁主，和意大利总督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前者更加尊贵，区别于普通总督。

　　而真正的独裁主，是指对全国有统治权的君王。

　　“那个小子的肩膀，还承担不起这么伟大的地位。”巴西尔一口否定。除了君士坦丁八世之外，他暂时没有为帝国的共治皇帝再增添一位新人的需要。

　　“与其说是共同统治（co-emperor），实际上是共同治理（co-governance拉丁语：治理）。我不会授予他帝国独裁主的尊号。”巴西尔顺带解释了一下他的想法。

　　在约定俗成的罗马体系里，只有独裁主才是皇帝，加上共治，就是共治皇帝。

　　而索菲，只能获得共治，却在独裁主这个头衔上降格，法理上只有半截，约等于共治国王或大公。

　　赛奥法诺在心中咀嚼了很久，才迟疑的说：“这是个好主意。无论从哪方面，我都无法挑出它的毛病。但是…我的儿子，你有没有想过，这将是对那些剩余的，想竞争继承者位置的人以绝望。一旦他们失去动力，那么…”

　　“我知道。克西菲亚什就要叛变了，不是吗？”巴西尔很淡然的点头，说：“不管克西菲亚什到底有没有异心，我的心都无法相信，不如将根源铲除，以求心安。”

　　在安提欧克遭遇精英刺客袭击，就和会被血亲背叛一样，都是巴西尔心中难以磨灭的心病。

　　克西菲亚什本是巴西尔宠幸的近臣，为此还获封‘第一车手’。他的家族来自于小亚细亚，但具体是哪个军区，连克西菲亚什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是一个家格不高的军官家族。巴西尔已经统治罗马了四十四年，他自信就算安提欧克总督区叛乱，克西菲亚什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去造反。

　　历数过去几场叛乱，都发生于他们位极人臣，掌握帝国部分精锐军队的时期。

　　为此，巴西尔用十几年去拆解东方三总督的军权。

　　现在帝国最强大的军队，一大半在巴西尔手中，一小半在索菲手中，没有克西菲亚什的份。

　　“希望你能想清楚，我们需要叙利亚。”

　　赛奥法诺也惴惴不安，尽管她认同巴西尔的做法，却不愿意看到安提欧克叛乱，导致叙利亚得而复失。

　　“不会。我准备让坦克雷德，那个诺曼人带领一半的胜利者战团独立成复仇者战团，跟随伯坦内阿特斯去叙利亚牵制克西菲亚什。”

　　巴西尔当然不愿意放弃叙利亚。

　　但他手中的六个精锐战团没有外出的可能，所以巴西尔选择将胜利者战团拆分。

　　“那季米特里奥斯…”

　　“我有意让他在东保加利亚南部，独立出菲利普波利斯小军区，担任将军。归马库斯管理，但直属于我指挥。”巴西尔说是有意，却并不与人商量。

　　赛奥法诺明白儿子都有准备，便选择放弃劝说。

　　（历史上，克西菲亚什果然还是选择了造反，浪花都没打起来，被巴西尔流放。巴西尔麾下不少的高等将军，都选择了叛乱）

　　……

　　索菲回到了罗马城。

　　但洁白明亮的大理石宫殿里，索菲听到的却是匈牙利国王伊什特万开玩笑般的回复。

　　“什么？我的大舅子，那个脑袋里多几个坑的家伙，他竟然以为把克罗地亚扔给我，就能让我原谅他与亨利结盟？”索菲气恼的敲着桌案：“这合适吗？合理吗？亨利能给他什么？我给他三倍，五倍，可他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女人们躲在角落，低声交流。

　　倒霉的玛格丽特抱着突然哭起来的儿子史蒂芬，对索菲怒目相向：“我的蠢男人，你在搞什么？我的哥哥没有儿子，吉塞拉她也生不出来了。有资格继承匈牙利的，只有我们的儿子史蒂芬，就让我哥哥去胡闹吧，他一死，匈牙利都是我们的！我在努力说服他将史蒂芬加冕为共治国王，你竟然还冲我发脾气？”

第七百七十四章 渣男

　　“可吉塞拉女士也才二十六岁，她完全可以再生一个出来！”索菲不信。历史上，匈牙利的吉塞拉王后在第一子奥托夭折之后，又生出过孩子的。第二子就是被封为圣人，身为匈牙利的王子，却被野猪拱死的艾默里克。索菲宁可相信野猪拱死的国王、王子，比大部分国王杀的都多（确实，一般也不没几个国王人均两杀），也不信吉塞拉真的生不出来。况且，万一是伊什特万常年打仗伤了蛋蛋，吉塞拉找了代孕呢？

　　匈牙利王室两个孩子，早夭的奥托取自德皇奥托三世，被野猪拱死的艾默里克（herceg）取自亨利二世（海因里希Heinrich），可见受德国人影响之深。吉塞拉找个巴伐利亚骑士续香火这可能性很小，但也不缺。

　　“哈，过了二十六岁的老女人？而且吉塞拉身材瘦弱，生奥托时就生不如死，她不可能生下第二个。而我生下斯蒂芬的时候，还能骑马射箭呢！你这么断定，是不是想娶第二个吉塞拉上你的床？”玛格丽特手上有三千匈牙利卫队的嫁妆，是唯一一个可以和索菲正面嘴炮的女人。

　　此言一出，另一位吉塞拉，托斯卡纳的女大公马上扯了下安德莉亚的衣袖。安德莉亚投射来令人胆寒的目光。还有古尼贡德在旁边煽风点火。

　　“我…”

　　索菲语憋。

　　“也许是伊什特万天生有缺陷呢。”古尼贡德女士很有时代先驱的思想，她指出：“波兰国王波列斯拉夫是伊什特万的姐夫和表兄弟，他就娶了四任妻子，生下许多孩子和私生子，他们都健康成长。还有你，你的孩子与私生子多到能将爱琴海边的军区填满。伊什特万可没有私生子的传闻，而且恕我冒昧，伊什特万早年的孩子，大都夭折了，许多连姓名都没有。”

　　吉塞拉今年26岁，伊什特万32岁，早年吉塞拉给伊什特万生下数个幼子，但只有奥托活到命名，却还是夭折。而伊什特万的姐夫和妹夫，都是生孩子高产的男性。

　　如果说匈牙利蛮荒落后，孩童易夭折，那吉塞拉是德意志过来的，还是王后，好歹有较好的条件，孩子本该茁壮成长。他爹盖萨大公时，儿子与兄弟也没死。

　　索菲听的也怀疑，伊什特万是不是打仗把蛋蛋打坏了。

　　“不管怎么说，我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吉塞拉王后身上。他伊什特万就是想打，也得先向我承诺，史蒂芬就是匈牙利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但索菲还是不信伊什特万的鬼话。

　　除非他作出书面承诺。

　　玛格丽特求助的看向安德莉亚，但安德莉亚也点头：“是，至少要有一个承诺。”

　　事情就暂时这样处理。

　　索菲让玛格丽特写信告知伊什特万，如果不将斯蒂芬列为继承人，不保证索菲的利益，那么索菲就要关闭在克宁要塞的互贸市场，并且对匈牙利王国更改政策。

　　解决了匈牙利的事，余下的自然是国内的一堆麻烦。

　　比如最新的，来自保加利亚的消息。

　　“保加利亚人借着停战条约谈判，完成了迁都，他们把都城迁移到了更富裕的斯科普里，这下麻烦了。”索菲揉着额头。

　　虽然斯科普里在前年的时候，被巴西尔千里穿插堵到门口暴打，可那毕竟是一座少数的，可以称为城市，而非城堡的大都市。它有自己的手工业、商业与农业的聚集。

　　而奥赫里德，完全就是湖中的要塞。要塞里没有任何平民，以贵族等级秩序排布贵姓居民。

　　这意味着保加利亚王室通过转移，获得更多的财富与资源。并且还远离伊利里亚，躲开了索菲掏他后菊的危险。

　　而保加利亚，是否会留给巴西尔再次偷袭斯科普里的机会？

　　古尼贡德撇嘴表示：“这简直是对上帝的侮辱。这个老家伙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一定是黔驴技穷了吧？”

　　“是谁说不是呢。”

　　索菲搓着额头，马库斯建造的奥尔巴德要塞算是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