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朱允熥,打造大明巅峰 第546节
“圣人的学问,应是百花齐放,为何偏我朝独尊程朱理学?”
“晚生看来,程朱理学多空谈纲常伦理,区域偏执,有些不切实际。”
“这种观念之下的读书人,多假大空,而务实少!”
“我朝独尊程朱理学,用以取士,长此以往,天下读书人都是满口仁义道德,那”
“说句不好听的话,喊伦理纲常人仁义道德就能做官,那人人必然都装得好似圣人一般。可谁来实干,做事实呢!”
“贤弟住嘴!”景清开口滔滔不绝,铁铉大惊失色。
而解缙却鼓掌叫好,大有相逢恨晚之意。
“这景清,真是大胆!”朱允熥心中暗道。
国朝科举八股取士,还有独尊程朱理学,都是老爷子力排众议定下来的,别人都不敢说,他却敢说,还是在这种场合。
当下,想看片刻,朱允熥开口笑道,“莫非,因为不赞同朝廷的取士之道,所以你两次乡试中举之后,都不愿进京殿试?”
景清微微一笑,“正是!”
159 国士无双(1)
“这便是你两次乡试中举,却不参加殿试的缘由吗?”
朱允熥眼神发亮的看着景清,开口问道。
这时代的儒生,完全不似后来那种千篇一律,好似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读书人。还真都是,有个性得紧,骨头也硬,头也铁。
景清可能也自知失言,再加上铁铉刚才紧张的拉他,使得他不愿意多说。
李景隆在旁开口笑道,“贤弟但说无妨,此间没有外人,谁能拿出去说嘴不成!”说着,继续笑道,“再者来说,我这表弟身份可比我还要贵重,跟宫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万一觉得你说得有理,回头向上进言,也是一幢美事不是?”
景清看看朱允熥,对方的眼神清澈,暗含鼓励。
再看看铁铉,神情也转变成同意。
当下,朗声开口道,“也不全是,第一次是家母身子不好,在下要在家中尽孝。”
“世人都把孝字,看得比天还重,可为了孝,而放弃殿试,放弃鱼跃龙门的晋身之阶,放弃高官厚禄,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做到?”朱允熥端起酒杯,“此事,当浮一大白!”
孝字,比天高。
却,鲜少又能做好!
一杯酒,众人齐齐饮下。
“第二次呢?”朱允熥亲手给景清满了一杯,继续说道。
景清行礼谢过,开口道,“说来第二次,也是在下太过置气!”说着,苦笑道,“第二次在下再中乡试解元,本欲前往京城殿试”
这时,解缙在一旁摇头晃脑的说道,“啧啧,瞧瞧接连两次乡试中举,还都是解元,这才是才子!”
闻言,杨士奇顿时面红耳赤。
朱允熥则是横了解缙一眼,后者马上低眉顺眼的喝酒不再插话。
“进京之前,陕西学正右布政张大人设宴款待士子!”景清继续说道,“席间,张大人与在下探讨儒学,颇有争端!”
陕西的学正张允照,这人朱允熥有几分印象,江南浙西学子出身,乃是所谓程朱理学的铁杆拥趸。在朝中颇有几分清贵,人缘颇好。
“你们争论了什么?”朱允熥继续笑问,“可是你说了理学不好?”
“理学始自宋,数代传承集诸位先贤大家之才,自然是好的,而且极好!”景清忙道,“在下也钻研理学经文,可心得却与这位张大人截然不同!”
“张大人好清谈,言必谈及三纲五常,天下伦理。”
“而在下觉得,理学也好,汉儒也好,唐儒也好。其实讲的根本核心都是士不可不弘毅,士不可无浩然正气,铮铮铁骨!”
“其实在下也没说什么,张学正就很是不悦!”
想到此处,朱允熥也能想到为什么一省的学正会不悦了。
设宴款待这些高中的学子,本事好事。谈谈学问也是好事,可偏有这愣头青,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这学正有争论。
世间,一般的领导总是说大家畅所欲言。
但其实言外之意就是,都他妈闭嘴,听老子自己的。
老子说,你们鼓掌。
“张学正说,在下读书不要读这些表面。”
“在下说,正是因为在下深读书,才会如此说!”
“理学经文不是一人所做,学子们却只背朱子一人的注释,长此以往,天下的学子们不都一个模子出来的?”
“士当弘毅,当自强不息,可不是夸夸其谈的!”
“再者说,所谓读书人,当勤于国政,而不是一味的道德教化!”
说着,景清忽然有些气愤起来,“什么饿死是小,失节是大?也亏他们说得出来,简直是道德教化,是这种教化吗?寡妇改嫁就是不道德?天下的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整日不干正事,说得什么家国天下,眼睛却只盯在女人改嫁上,真是岂有此理!”
“此言,当再浮一大白!”朱允熥继续笑道。
须知,包括宋代时,社会风气一直很宽容。宋代那些宰相的儿媳妇等,没少死了丈夫改嫁的。王安石的儿媳宠氏、岳飞的前妻刘氏、陆游的前妻唐琬都改嫁他人。就连宋仁宗的皇后
改嫁,是人伦。
偏这些道学先生,把他们认为的所谓道德,强压在人伦之上,还逼人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理学也不是全坏的,坏的是人心。
理学起于宋,但兴于元。
概因为理学有个及其利于统治者的地方,就是他所弘扬的君臣大义,超过了历代学说中的华夷之辩。
景清喝了半杯,继续苦笑道,“其实,在下当下也是死脑筋,和张学正辩论不休。后来张学正似乎有些恼了,便对在下说,君在陕西执学子之耳,若去京师,江南学子汇集之地,便有些不够看了!”
朱允熥大奇,笑道,“虽说你我相识不久,可我看来你性子中也是有几分傲气的。他越是这么说,你应该越是争强好胜,非要在殿试中拔取头筹不可,怎么反而不参加殿试了呢?”
景清笑几声,开口说道,“在下一开始也是这么想,可那张学正又说,朝廷取士,首重德行。我这般轻浮孟浪,喜欢钻牛角尖的性子,未必讨得考官的欢喜!”
“他还说,朝中大官皆南人,礼部出题的,翰林院阅卷的,监考的,主考的,审考的都是南人,都是程朱理学门徒。我中得乡试,却未必能中殿试。”
“所以在下一怒之下,也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你到底说了什么?”朱允熥笑问。
“在下说,开国之初高官皆淮人,如今有皆男人,程朱理学以偏概全,桎梏人心,这样的科举,不参加也罢!”
闻言,朱允熥瞬间拉下了脸。
与此同时,铁铉在景清话音落下之后,忽然补充了一句,“后来那张学正,上书皇上,说景贤弟目中无人不参加科举,视朝廷取才为儿戏,皇上震怒,罚景贤弟,十年不能科举!”
当下,朱允熥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完了,姓张的道学老儿要倒霉!”边上,李景隆看看朱允熥的脸色,心中暗道,随即又看看铁铉,心中又道,“都说咬人的狗不叫,果然不假。老铁这人平日不多言多语,可一说话,就说在了寸节上,真是稳准狠呀!”
朱允熥之所以脸色不好,正是因为景清话中那句,高官皆南人。
细细说来,如今督察院翰林院御史台等地的官员们,都多是江南官员。
这其中就要涉及一个问题,结社,结党!
大明之亡,就在党争结党!
160 国士无双(2)
此时大明开国未久,这等风气还未成气候。
但若承平数十年之后,就谁都不敢说了。
到时候,只怕不但是结党,而是一张铺天盖地连皇权都要退让几分的,利益网。
想到此处,再往深了想。
为何张善在zj难以推行摊丁入亩,根子也是在这。
学子出自那边,官员出自那边,那么若是想要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就难上加难。
想想历史上,雍正那种活阎王的性子,实行起来都是如此之难,其中的难度就可想而知。
雅室内有些沉默,朱允熥不开口,其他几人也不好说话。
半晌之后,朱允熥笑着开口道,“你也是因小失大了,因为一番气话,错失了十年的大好年华。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景清微微叹息,“也非一无所获,起码蹉跎这十年,在下想通了许多事,也不像当年那般棱角分明!”
“所以,你现在出来做官了?”朱允熥笑道。
“是铁兄举荐在下,不然的话,在下本想着参加今年的殿试!”景清说道。
“两不耽误的事!”朱允熥端着酒杯,沉吟道,“你先去zj,等参加殿试的时候再回来!”说着,笑笑,“说不定,可以成为本朝开国以来,少有的北人状元郎!”
“谢您吉言!”景清笑道。
“这小子有福了!”李景隆旁观,心中暗道,“殿下这么说,你这状元是跑不了啦!”
而一旁的杨士奇更是心头一片火热,皇太孙一句话,就许了一个状元郎,也不知等殿试的时候,殿下能不能记住他?
“此去zj,为的是摊丁入亩的事,你心里清楚吧?”朱允熥再次问道,“你心里有什么御案没有,说来听听!”
闻言,景清又看了铁铉一眼。
眼前这黄表弟,说话实在大气,这等军国大事,随意就说出来了,而且还让自己说来听听,这等口吻,真是
铁铉给了景清一个安心,并且隐含鼓励的眼神。
“在下看来,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是要背骂名的!”
听到这话,朱允熥露出笑容,“为何背骂名,你继续说!”
“因为此政与历朝历代截然不同,历朝历代,朝廷都是讨好士人官绅。而此政,则是讨好底层百姓!”
朱允熥真想击案赞叹,真不愧是一代名臣。
简短一语,就道出了新政最根本的地方。
未来这时代之前,他所看到的大明,只是片面的,他所看到的历史,也都是不完整的,甚至是有些美化的。
而随着他的成长,从国家政务之中锻炼出来的眼光,眼界等等,他看到了历史书上所描写不到的一面。
历朝历代,君王和是大夫共天下。皇帝,和天下的官绅其实是一个阶层,他们共同的被统治者,都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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