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獠牙 第95节

“李总旗，你能听懂广州话？”

“懂一点。”

何鳌点头道：“我没什么胃口，要一碗肉面就行了，你们自己看着点吧？”

伙计以生硬的应天话道：“你们活以共应天花，我能听得明。”

李小牙眉头一挑：“你会说应天话？那你叫我靓仔就行了。”

“……”

大家都没什么胃口，只是随意点了些吃的。

李小牙等人吃完东西，雇了数辆马车，来到广东按察使司衙门。

按察使司衙门内，何鳌宣读圣旨，汪鋐跪下领旨，李小牙等人也跟着跪下聆听圣旨。

圣旨的内容大概就是让汪鋐领着何鳌一起去见佛郎机人，不许他们打劫明国商船，不许他们在屯门建防御工事，不许他们欺压屯门当地人……

第126章 汪鋐

汪鋐今年五十多岁了，乌纱帽下的双鬓已白，但精神饱满，正气凛然。

这是一位官声极好的老大人，爱国爱民，深受当地人拥护爱戴，何鳌也很崇拜这位老大人，宣读完圣旨，急忙将汪鋐扶起来，行了一个大礼。

“学生何鳌，拜见汪老大人。”

汪鋐也听过何鳌拦圣驾劝阻武宗南巡一事，拍着何鳌的肩，褒奖道：“后生可畏。”

何鳌为汪鋐一一引见李小牙等人。

汪鋐是一名文官，却很有武将风范，不是那种会在意繁文缛节的书生，爽郎的与后辈们攀谈起来……

明国重文轻武，五军都督府都是掌控在文官集团手中，许多武职都是文官出任的，许多领兵打仗的也都是文官。

前不久，领兵平宁王叛乱的王阳明，也是一名文官。

汪鋐谈起了佛郎机人，几年前，佛郎机人登陆广州，双方因误会发生交战，明军当时战败了，后来是时任广东按察司副使的汪鋐，认为佛朗机船在海为患，请求朝廷出兵挞之，汪鋐获旨后，率领大鹏、东莞两所城的舟师，上千民勇船只声援，硬生生击退了佛郎机的战船，从而名声大震。

汪鋐深知佛郎机大炮的厉害，并没有打炮战，而是下令舟师水兵，潜入海中将佛郎机人的战船凿穿，装载着重炮的佛郎机战船很快就沉了，这才将佛郎机人逼退……

如今的汪鋐已是广东按察使，提督海防，他不只一次上奏朝廷，想要彻底驱除佛朗机人。

奈何佛朗机人十分狡猾，暗中买通了许多官员，甚至买通了武宗的亲信江彬，于是打着朝贡的名义，派遣使者火者亚三进京，武宗没有见佛朗机使者，但心中欣喜若狂，答应了佛郎机人的通商请求，双方开始展开各方面合作。

没过多久，佛郎机人的狼子野心便显露出来了，他们并不是想进行友好往来，而是暗中打着殖民的目的，他们贿赂当地官员，驻扎在屯门岛，修建堡垒，掠夺往来商船，掠夺明国人口贩卖为奴，干着海盗的勾当，再将盗抢之物运回国，并大量走私香料回国……

汪鋐等得头发都白了，终于等来朝廷的圣旨，但却不是让他领兵驱逐佛郎机人，因此心里多少有点失望。

汪鋐安排李小牙等人在按察使司别院住下来了，独自召见何鳌，商谈会见佛郎机人一事。

夜晚的广州城，热闹非凡。

街边全是各种食摊，品类之多，不亚于南京，加上广州的天气没那么冷，夜市相比冬天的南京热闹十倍不止。

食在广州，真是一点没错。

这是一个很爱吃，也很乐意吃的城市，李小牙等人找了一个摊位坐下来，点了许多当地特色美食。

一辆豪华西洋四轮马车停下来了，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穿着贵族盛装，走到摊位前，比手划脚起来……

郑点钱想上前帮忙翻译，却发现双方语言不通。

李小牙试着用英语打了一声招呼：“哈喽？”

金发碧眼的美女立即转头，欣喜的回应：“你会英格兰语？”

李小牙以散装英文问道：“你，英格兰人？”

金发碧眼美女大大方方走到李小牙面前，笑着自我介绍道：“我叫露丝，你叫什么名字？”

李小牙回道：“李小牙。”

“你好，李。”

“你好。”

露丝仿佛看到外星人一般：“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会说我们英格兰语的明国人，我第一次遇到会说英格兰语的明国人。”

李小牙回以一笑：“我，好奇，可以这里遇到一个英格兰美女，你很漂亮！”

“谢谢。“露丝解释道：“我是跟未婚夫一起来的。”

未婚夫？李小牙的热情瞬间消退七分，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

算了，还是不松了，万一松土不成，变成松骨就麻烦了……

露丝难得遇到一个懂得听英语的人，叭叭不停：“我未婚夫是葡萄牙人，我是跟他一起来的。”

“葡萄牙人？”

“他父亲是葡萄牙人，母亲是英格兰人，我们从小就订婚了，这是我们的订婚旅行。”

李小牙看着豪华的西洋马车，问道：“你未婚夫是什么人？”

露丝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回道：“我未婚夫叫西芒，他是葡萄牙舰队的一名提督，也是葡萄牙舰队总指挥官的安德拉德的弟弟。”

李小牙眉头一挑：“你从屯门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李小牙继续问道：“你未婚夫西芒是屯门驻军的指挥官？”

“是的。”露丝更好奇了：“你认识西芒？”

李小牙微笑道：“我们正想拜访你的未婚夫西芒。”

“拜访西芒？”

李小牙点头道：“我是大明的官员。”说着站起身，并出示自己的腰牌：“你见过穿我这种衣服的人吧？”

露丝微笑道：“见过，见过。”

“你住在广州什么地方？方便告诉我吗？”

“我住在朋友家里。”露丝不疑有他：“他跟我未婚夫西芒是朋友，他也是大明的官员。”

“你未婚夫西芒的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他叫廷举，吴。”

李小牙礼貌的道：“我知道了，我们明天可能会拜访他，你会在家吗？”

“明天什么时候？”露丝回道：“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屯门了。”

“那我们早上去拜访。”

李小牙虽然不知道这个吴廷举是一个什么官，但只要是广州城的里官，没有汪鋐不知道的吧？必竟也是一省三位首官之一，即便他不知道，派人查一下，也很快就知道了。

随后，李小牙帮着翻译，帮露丝买了许多吃的，并礼貌地送她上了马车……

郑点钱等人，从头到尾都插不上话，只是呆呆看着两人用英语交谈。

李小牙的散装英语，跟露丝交流也不是十分顺畅，两人谈话往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交流明白，可是看在不知情的郑点钱等人眼中，两人的对答如流，劈里啪啦说了半天，看起来犹如许久不见的朋友……

第127章 猛将兄

李小牙将街头偶遇屯门佛郎机人指挥官未婚妻露丝一事告知何鳌，没想到何鳌知道吴延举，这可是一个大官，曾任过广东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古代以左为尊，左布政使即为一省首官，从二品，右布政使则相当于副省长，正三品。

深夜，两人一起来到汪鋐的书房。

汪鋐听闻佛郎机人指挥官的未婚妻露丝，竟住在前广东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家里，却没有一点意外。

何鳌质疑道：“吴大人是不是在为佛郎机人撑腰？”

汪鋐摇着头道：“这么说不妥，吴大人为官正直，断然不会与佛郎机人同流合污的，皇上曾下旨让广东各级官员善待佛郎机人，没想到佛郎机人却以此为依仗，表面合法经商，私下却勾结海盗袭击商船，掠劫妇女贩卖，并在屯门建起城堡，修筑防御，欺压当地人。”

“这些吴大人不知道吗？”

“吴大人当然知道，只是他也无可奈何。”

何鳌的一腔热血已沸腾：“为何？”

汪鋐叹道：“只因佛郎机人的靠山，我们都得罪不起。”

“谁？”

“平虏伯江彬。”

何鳌直言不讳骂道：“又是这个奸佞。”

“……”

李小牙略显尴尬，当着他的脸，骂他们锦衣卫的提督，这不太好吧？

汪鋐猜测道：“吴大人此次返粤省亲访友结束后，便将回京出任督察院右都御史，临行前亲自招待西芒提督的未婚妻，可能是放不下屯门的百姓，想通过她让其未婚夫收敛一点。”

何鳌知道两位老大人的苦衷后，沮丧的道：“两位老大人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学生去了，多半也没什么效果。”

汪鋐鼓励道：“你跟我们不同，你可是钦差，代表的是皇上，你去交涉，佛郎机人肯定有会所收敛。”

“但愿如此。”

何鳌为了缓解略显凝重的气氛，转而看向李小牙，微笑道：“李总旗，没想到还会英格兰语？你真是让本官愈发刮目相看了。”

汪鋐闻所未闻：“英格兰语？”

李小牙解释道：“西芒提督的未婚妻露丝，她是英格兰人。”

“英格兰是哪里？”

李小牙头大了，这要怎么解释？只能回道：“它是一个靠近佛郎机的国家。”

何鳌追问道：“你怎么会说他们的话？”

李小牙胡扯道：“我曾在南京遇到过一个英格兰人，我跟他学的英格兰语。”

何鳌佩服道：“李总旗，你不但熟知佛郎机，还会讲英格兰语，你的博才让本官汗颜，你真的是一名武官吗？”

“何大人过奖了。”

三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明天去拜访吴延举，见一见西芒提督的未婚妻露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