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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芳华 第33节

“嗯。”王令君应了一声,背过身去侧躺着。

她还是那样,并没有要赶走秦亮的意思,但也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秦亮今晚不打算去别的地方睡了,就在旁边跟新妇睡一晚。

不过今夜的气氛确实不太对,谈了太多别人的话题。秦亮也不勉强。

他仰躺在榻上,用手臂枕着脑袋,寻思了一阵。这新妇其实没多大问题,她的心也在秦家,不然不会对董氏一个院子的普通少|妇问东问西、那么关心秦家的事。

加上两天前王令君说的“自会知道”。这就是身、心俱在,已经远远超出了秦亮的预期。他原以为的是,太原王氏愿意嫁女给自己、挖的坑会更大。

王公渊千算万算,这回可是亏了本!他要是能耐心一点倾听女儿的真实心声,恐怕也不会判断失误。当然好事也可能轮不到秦亮了。

相比王令君的优点,不过是名声不太好、完全可以忍受。大不了万一泄露了消息、以后听点风言风语,说说而已,又不是真出了啥事。秦亮脸皮厚,前世的他早就被生活爆|锤过了、这点事自然扛得住。卢氏那个事没人说,但真的发生了事,秦亮觉得、还不如没事让人说点闲话。

“呼”地一声,秦亮起身吹灭了灯,准备睡觉。

两人各盖一张被褥,黑漆漆的房间,什么也看不见,倒能叫人少看些刺|激的画面。只不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缥缈的清香,依然能激发心绪,不仅仅是香味,反正十分好闻。这里可是王令君一直居住的闺房,想到那个字本身的含义、就能让秦亮胡思乱想。

再忍一两天,秦亮预感到事情快要办成了。

不知过了多久,王令君好像已经睡着,秦亮还清醒着。这女郎在秦亮跟前、还是心挺大的,秦亮的言行必定给了她一定的安全感,不过夫君的名分、本身就起到了最大的作用。

偶尔之间,王令君的手露在了被褥外面,碰到了秦亮的手。秦亮在黑暗中,通过那微妙的触觉,不断地想像着那只玉白纤长的手、以及那美好洁白的皮肤。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手拿走了。

若即若离般的感觉,让秦亮的心情七上八下。他的期待在不断拉升,但这回的等待稍长一些、更需要心性,上次亲迎只是一个傍晚的时间,这回可要几天。

不管他的血液如何涌动,夜色依旧那么宁静,如水一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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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六十四章 风声雨声

不出所料,即便留在王府歇了一晚,早上薛夫人仍然盛情挽留。秦亮想起昨日王公渊提到“你外姑落了泪”,便干脆叫王令君在娘家住个两三天,安抚一下薛夫人。他则不能久留了,只说过两日来接王令君。

归阁之后,新婚的礼仪流程基本全部完成,秦亮还有正事要做。

大将军曹爽已经拜见过,老上司孙礼那里最好也去一趟,还有些没做官的士族年轻人,也发一下书信比较好,告知自己已经回洛阳。还有王令君那两个嫡亲叔父,王飞枭和王金虎出发的日子可能快到了,秦亮决定先处理这个应酬。

王凌一大家子显然都不缺钱,何况秦亮昏礼收的东西、等别人家请客都是要慢慢还回去的。秦亮决定请二人喝酒,就像之前秦亮离京、陈安的做法,其实只要有心,见面喝个酒聊聊天,也能促进情分。

秦亮先去那家官伎馆,订了酒席,并要了歌舞表演。安排妥当后,他才派王康去送帖子。

下午稍晚的时候,王飞枭和王金虎如约而至。

今日天气不太好,云层压得很低,风也是时大时小,可能要下雨。如果是往日晴天,现在这个时辰估摸着太阳还在半空,而今日天气阴沉沉的,还没到黄昏、光线就有点黯淡了。

不过天气丝毫不能影响伎馆内的气氛,把灯火一亮,丝竹管弦的声音和舞伎长袖挥舞之间,仍是气氛热烈欢笑阵阵。

两个叔父都长得非常壮,王飞彪和王凌最像,主要是跟王凌一样胡须不多、脸上比较干净。王金虎却有络腮胡,但其髯还是比不上王广,只是胡须看起来很硬。

王家祖上父系或母系中,肯定有人是大胡子。

秦亮可能与武夫有缘,跟这俩长辈很聊得来,简直是一见如故。两个叔对秦亮在芍陂之战中的表现,那是赞不绝口。酒到憨处,三人甚至已经搞不清辈分,称兄道弟起来。

王家人特别能喝,秦亮的酒量本来就不太行,几杯酒下肚就脸红,但为了把叔俩陪高兴,秦亮是舍命陪君子,喝得大醉。古代这个酒没有蒸馏过,度数比白酒低得多,但扛不住量太大。

晚宴结束时,秦亮分不清东南西北,还好能慢慢走路,反正看什么都在摇晃、看什么东西都是重影的模糊不清,需要小心一点才不会摔倒。他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反正外面好像刚天黑。

稀里糊涂地被两个叔弄上了马车,秦亮还在说:“两位长辈没高兴,我们继续……”

“高兴了,高兴了。”不知谁在说话,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人们是不分古今都有的毛病,看到同伙醉了就高兴。

又过了不知多久,秦亮昏沉着脑袋下了车,他左右看了一眼:“这好像不是我家。”

其中一个叔隐约说道:“我们找不到仲明家,在这里歇一晚,是一样的。”

于是秦亮就在他们的搀扶下,走过那条长夹道,来到了一座门楼前。秦亮还能走路,不过需要人稍微扶着他引路,免得晃悠着踩空。有人道:“下雨了,你扶着秦仲明,快送到房里去。”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喏。”

秦亮的手臂让一个女子扶着,便走了进去。他已经醉得看不太清路,五感失调、听觉也有点问题、反应迟钝,但在断片之前其实都是有意识的,心里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来到了王令君的房间,秦亮便道:“回去罢。”女子又应了一声。

借着灯光,他摇摇晃晃地向昨晚的睡榻走去。忽然外面一阵大风、从刚才打开的房门灌了进来,屋子里灯光摇曳了几下,居然熄灭了。

秦亮回头看了一眼房门,懒得去关,又摸了摸身上、意识到此时没有打火机,便摸索着墙壁慢慢走到了榻前。幸好外面远处还有依稀的灯光,大致能看到点物什的影子。

他刚躺上去,发现王令君也早早地躺在了榻上,顿时来了兴致。心道,正好借着耍酒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反正是已经娶过门的新妇。

念头一闪过,醉酒时的情绪又很容易冲动,他便扑了过去抱住王令君。王令君的声音隐约道:“快走开!”

秦亮道:“成婚几天了,你要晾我多久?反正迟早的事,你就从了罢。”便不管王令君推他,黑暗中的触觉让他的心情如同箭在弦上。王令君又道:“我叫人了。”

秦亮不管她,心道:谁那么无趣,来管这家务事?

……房间木门没关好,外面呼啸的风声大作,一阵阵的风灌进了房里,吹得整张榻仿佛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仿佛马上就要散架。大风持续了很久,雨也不知何时开始下的,“哗哗”的大雨越下越大,夜空里风雨交加,天边甚至隐约传来了隆隆的闷雷。

外面急促的风雨声似乎不再是枯燥的自然之音,而是一场交响乐,音律在飞旋地上升,愈发高亢,到达音乐会的高点,只等全场起立的热烈掌声。成功的音乐,如大河汹涌的激流,如高压水枪冲洗着汽车排气管中的积碳、能冲掉一切猜疑与煎熬的心绪,叫人的心情变得酣畅而轻快。

可能秦亮今天喝的酒确实太多,此时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士族的女郎就是有点矫情,一直纠结那点虚名和往事,这不还是挺好的吗?秦亮之前恍惚间听到了王令君的哭声哭了几次,但他知道她不是在哭,又没有伤心事、应该是秦亮醉酒的缘故听错了。今夜他睡得特别香。

但仿佛才刚睡着一会儿,忽然就听到有人唤他,然后被人摇晃推醒了。秦亮睁开眼睛,借着灯光,首先看到了王令君的脸,只见她很生气的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把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的,旁边还站着个侍女提着灯。

秦亮睡眼惺忪,一脸茫然。他发现王令君没看自己,便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一看,顿时一个激灵,酒也好像在刹那间醒了八分。只见王玄姬正蜷缩在睡榻角落里,身上抱着一床被褥,头发散开、把脸都遮住了半边,只露出一点肩头。

“这……”秦亮瞪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问君。”王令君冷冷道。

秦亮想了想,又道:“为什么她会睡在卿的榻上?这黑灯瞎火的,我还喝醉了。”

王令君似乎是气急反笑,忽然笑了起来,上身都在笑声中颤抖,笑得有点可怕、有点扭曲、有点诡异,“你不干净了,咯咯……你也不干净了……君知道她是谁吗?”

秦亮稍微一琢磨,终于没吭声。

外面忽然一闪,整个屋子都亮了片刻,过了一会儿,“轰”地一声巨响从天而降。饶是秦亮懂得光的速度比声音快,恍惚之间也被吓了一大跳,确实是注意力已经完全顾不上电闪雷鸣了。

此时雨声风声几乎已经停止,“沙沙”的小雨声不大。王令君还在笑,秦亮赶紧起身,捂住了她的嘴,说道:“别笑了,先救眼下之急,回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以前秦亮只碰过王令君的手,这会儿捂着她的嘴,她也不反抗。

秦亮说完那句话,王令君渐渐停止了笑,房间里不再有声音,陷入了尴尬的冷场。

王令君轻轻拿开了秦亮的手,在秦亮的印象里、她的言行一直都比较温柔舒缓,在这种时候稍微冷静下来、她的动作也不粗|暴。

“去把门闩上。”秦亮对旁边的侍女道。

侍女弯腰道:“喏。”

秦亮见布垫上有朱渍,便伸手把布垫抓了起来,见角上在滴水,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房梁,然后揉成一大团丢在榻边。他紧张地做了稍许琐碎的事,渐渐镇定下来,便好言道:“此事要是说出去,我必定是没法交代,但对王家也不太好。”

王令君听罢,转头看向侍女:“莫邪,你就当没看见。”

侍女摇头道:“妾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妾只是送女郎回来就寝。”

王令君又看着蜷缩着的玄姬:“君也是王家人,我们先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玄姬点头“嗯”了一声。秦亮有点意外,没想到王令君这么快就把两个人都稳住了。

王令君道:“君把仪表整理一下罢,剩下的我与莫邪自会清理。”

秦亮也穿好了袍服,便跟着王令君等人一起向外面走,让玄姬有机会自己整理仪表。他走到门口,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复杂而说不出的感受。

三人出得房门,庭院里除了细雨的声音、枝叶轻轻摇动的轻响,已是十分宁静,一个人都看不到。

秦亮小心地看了一眼王令君的脸,不禁在冷风中“唉”地叹了口气。仿佛刚刚才有过狂喜的感受,一下子又重新落到了谷底。

王令君也转头道:“去旁边的阁楼上等会罢。”

秦亮点头。侍女在前面打着灯,两个跟着走进阁楼,秦亮觉得脚有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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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六十五章 秦王绕柱

雨在下,风还在吹,不过狂风骤雨早已停歇,风雨都很小了。侍女放下灯下去后,秦亮与王令君面对着,跪坐在窗前的几案边,他要侧耳倾听、才能听清那小风掠过树梢的“哗啦”声音。

节奏很缓,仔细辨别,能感受到那风声也不是匀速的,间隔时长时短,但是能给人从容不迫的感觉。秦亮也想要这样的心态,可是事情好像有点麻烦。

秦亮在回想整件事是怎么搞的,但是思绪仍然有点乱,想到的都是一些忽然冒出来的细枝末节、就好像放乱了的一堆照片。

他从窗外看出去,看到了王令君卧房的那栋建筑,发现卧房上面还有一层稍矮的阁楼,也就是卧房里根本不会漏雨。接着他的脑海里闪过布垫角上滴落的水珠。

按理秦亮喝醉了酒,如果对方誓死反抗,他几乎不可能做成什么事。但或许玄姬怕大喊大叫、或挣扎的动静太大,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时候衣衫不整孤男寡女在同一张榻上,确实是就算没做啥、也说不清。

喝醉了酒除非直接睡死过去,即便醒来后会忘掉一些事,但当时是有意识的、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秦亮也不例外,不过五官的感官会出现大幅度的衰减和差错,比如分不清地面的高低、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看人看物模糊重影,还有听声音也有失真。

秦亮还记得王玄姬之前说了两句短促的话,类似什么“走开”之类的话,他当时好像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醉酒时的听觉实在是衰减失真得厉害,她的话又太短、只有寥寥三两字的片言只语。而且那是王令君的睡榻,他怎么知道闺房的榻上会睡着别人?所以一开始就认定那人是王令君。

喝了酒胆子很大,做事会比较缺乏思考,秦亮确是大意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便听到对面王令君的声音道:“听阿父说,君文武双全,比试一下剑术罢。”

眼下秦亮哪有心思比划什么剑术?但王令君不由分说,从地上撑起身体,走到墙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两把剑,将其中一把连剑带鞘扔给了秦亮。

秦亮伸手接住,“琤”地一声拔出一截,赞道:“好剑。但用这么锋利的剑比试,又没有护具,很危险。”

这新妇是不是被气疯了?

“怎么,不敢?”王令君挑衅地看着他。

秦亮只得说道:“那陪你练几招。”

两人来到地板中间,秦亮扎好马步,右手拿剑,左手拿鞘。而王令君则一剑割掉了拽地长裙下摆,“哗啦”一声撕下一块捐,剑招立刻使出来,脚下步伐轻盈。

果然秦亮没看走眼,王令君确实练过武艺,而且不是随便练练的。她两个叔父都是战阵猛将、精通武艺,爷爷王凌虽然年纪大了,但能常年带兵估计也是行家。

成套的剑招使出来,王令君的技法娴熟,技巧很扎实,攻守之间几乎没有破绽。秦亮不断后退,一边回避其锋芒,一边时不时拿剑长伸出去、“当”地一声破坏一下王令君的套路,一直保持着距离。

秦亮会的剑招套路没有王令君多,但他是个天赋型选手,靠的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初在平原郡时与大哥主要是练格斗,所以格斗实战经验、应该也比王令君多。但秦亮一直避让着她,否则真剑对攻,寥寥几招内几乎必然定输赢。

而且正如秦亮刚才所言,这样对战非常危险、在短短几秒内就可能受伤,所以他才一直在拉开距离,尽量避免攻击;毕竟不管是谁受伤,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两人偶尔接触时都长伸着手,不断试探,不然无法攻击到远距离的对方。

王令君手上的剑招不停,刺、挑、抹、撩等动作配合成套,行云流水,脚下的步子也变幻着步法,不断逼近。而秦亮则显得有点呆笨,几乎都在以马步后退,时不时出一招、在远处破坏攻击路线,但每一招都有用,不像王令君的动作多大部分是优美的表演性动作。当然那些剑招可能也起到了些许封住多路的防御作用。

秦亮终于退倒了墙角,忽然一剑逼近面门,他急忙用剑鞘挡开同时闪身,幸好拿了剑鞘的。情急之下,他脱口道:“我靠!”

他已发现不远处有根柱子,而且这楼上不止一根柱子,立刻闪身跑到柱子边,施展秦王绕柱。他看起来动作单调,实际速度很快,在几根柱子之间已经跑出了路线图。

只见王令君的群袂飘舞,料子丝滑地在柱子间滑动,身形轻盈灵动,好看是好看,可她就是追不上秦亮。

而且她刚才手上一直在用剑、脚下没停步法很复杂,看起来轻盈,其实非常耗费体力。秦亮没她那么多花招,做到了最大化地节省体力,但这么折腾了许久,他都出汗了,呼吸也逐渐加重。可见这新妇的体力真不一般。

“君打不打?”王令君终于被风筝得生气了。

“看好了。”秦亮说了一声,绕柱出来。王令君急忙挥舞起剑,但她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终于速度跟不上、套路也破坏了,上侧出现了刹那间的空当。秦亮的速度非常快,一刺一挑,剑锋就从她的鬓发边挥过。

王令君看着空中一丝秀发缓缓飘过,愣了片刻,终于收了剑,说道:“不打了。”

秦亮用袖子擦了一把汗,瞧了一眼手里的明晃晃的真剑,脱口道:“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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