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明帝,但大明已经没了 第93节
“点火!”
只见数十艘小船船头堆积着易燃的柴荆,火色一燃,烈焰升腾,如同数十支火炬,飞置而来!
“快放箭!放箭!”
“佛郎机,给我击沉明船!”
这个距离内,虽然清军也击沉了几艘小船,但也于事无补,更多的清军大船被火焰迸射的小船狠狠撞上。
“吱呀咔嚓”的刺耳声响起,火焰迅速向清军大船上延伸,船上的明军士卒则是抄出火铳,装填对大船甲板仰射。
火光将渐渐暗淡下来的湖面点亮,二十多艘清军大船被点燃,见此情状,明军大船才迅速赶了过来,与清军近距离交锋,也不接舷,只是隔着百多步一味火铳、火炮相加。
直到此时,张存仁哪里还不知道败局已定,自己如果继续和明军纠缠,只会败得更惨,不甘地丢下二十多艘被烧战船,带着剩下清军水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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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山湖侧,一处高地,名唤润陂
明军在此扎营,大帐之中,李过振甲而起,按剑下令
身后,朱由榔端坐首位,静静看着眼前诸将。
“六师总兵焦琏!”
“末将在!”
“于润陂外围驻营,挖掘工事。”
“总兵周嘉屏、庞刚!延军山湖东侧布阵警戒。”
“得令!”
“总兵王兴、马宝!亲领所部,宿卫中军。”
“得令!”
......
一番命令,明军五万余人依靠军山湖地势展开,聚拢一团,又互有策应。
与此同时,赵印选所部三个师也已经抵达军山湖南百里外的金山,随时可以抵达战场。
而再往东数百里,李定国大军刚刚翻过军阳山,继续西进,竟是朝着多铎所部侧后而去!
多铎勒马遥望远处的明军军寨,布置严密,拒马、壕沟一应俱全,沿着湖边弯折崎岖的芦苇荡,犹如迷宫一般,心中却是不大痛快。
明军甚至连后勤路线都没有,直接经过湖面,从南昌方向用船调运,从军山湖畔搬上岸即可,这就是临水扎营的好处。
张存仁的水师并未如期抵达军山湖,明军水师战船火炮相当犀利,硬是在邬子寨外的湖面上,将其堵在了军山湖外。
与此同时,博洛那边也出了问题,浙东、浙南的抗清势力愈演愈烈,福建又民变频发,李定国在赣浙闽交界地区一阵操作,让博洛疲于奔命,如今李定国却是又跳入江西境内,挥戈西向,很明显是要策应朱由榔。
回到帐中后,落座上首,对着下面将佐道
“诸位都议议吧,这明军跟个乌龟壳似的收作一团,我军应当如何破局?”
完颜叶臣是清军宿将,从他的姓氏上就能看出,其人并非建州女真近支,而和当年金朝的女真部落关系更近,从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就跟随征战四方,建功颇多。
他原本是佐理镶红旗务,但后来随着江南形势变化,又被调往多铎部下,分管镶白旗部分兵马。在眼下是资历最高的将领,首先出前发言。
“以末将观之,明军这是想吸引我军强攻,而后等待李定国、赵印选、郝摇旗诸部合围过来,内外夹击!”
一旁的何洛会不屑一笑
“明军实在异想天开,难道就不怕我军围点打援?先放三万兵马看住军山湖,剩余人马直接先截杀赵印选或是李定国!”
完颜叶臣沉吟片刻,却是解释道
“明军虽说是合围,可就李定国所部而言,恐怕没这么简单,其人拿下贵溪后,却是引军向北,恐怕是想断咱们后路。”
“此外,水师也不可轻视,从之前战事反应回来,明军装备了新式火炮,射程远胜红衣大炮,此番明军临湖列寨,大炮置于船上,却是能封锁沿湖地区,我军一旦集群冲击,便被炮火倾泻覆盖。”
完颜叶臣是真正的三朝老将,如今已然花甲之年,戎马四十多年,参加过从建州到后金再到满洲的绝大多数扩张战争,战争经验丰富异常,仅仅观察了一两日,就大抵看出了李过此番布置的关键所在。
多铎今年不过三十出头,不比李定国大多少,十分尊重这位年逾六旬的三朝元老。
“那完颜老将军的意思是?”
完颜叶臣眼光沉静,面容略微发黄,瘦削精干,在旁人眼里,总有一种坚韧的砥砺之气。
这种气质在很多满清老将身上都能体会到,乃是源于建州部落在东北白山黑水中的渔猎生活,那种与大自然搏斗所养成出的,沉鹜、凶残和决然,是其能够一往无前的关键所在。
而这种特殊的气质,越往后一代,就越消散减弱,比如从多铎、多尔衮这一辈身上,虽然还有一些果决狠辣的气质,但却大大不如了,再往后,顺治这一代人身上,又更加减弱,与一般王朝初期的宗室子弟别无二致。
再往后,就已然彻底堕落了,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这个道理。
老将缓缓开口
“南边,将一部在东面监视李定国,而后把主力聚集于军山湖南面,润陂,此地远离军山湖畔,火炮难以覆盖,或可以骑兵突击一试!”
第73章 置之死地(上)
“突!”
清军牛录带头高喝,人马具甲,擎着一根长达一丈的骑矛,以锋矢阵型,朝二百步外的明军阵列冲驰而去。
满清的兵力其实不多,满蒙汉八旗加起来,大概也就六百个牛录上下,算上所有旗内人口,总人数恐怕不会超过百万,其中可以作为士卒的兵源,也就十三四万左右。
其中,还包括近三万蒙八旗和同等数量的汉八旗,真正的满洲八旗精锐,实在不多,能有六七万就了不起了。
当然,八旗制度中,除了正式的旗丁外,还有数量相当可观的包衣和家奴,这些“编外临时工”或许在装备上无法与旗丁相提并论,但战斗力其实也不差,甚至后来满清的许多名将大臣都出身于包衣。
旗丁上阵,往往都会带有数量可观的包衣跟随,比如现今多铎麾下聚集的过万镶白旗甲士外,还有约六千多披甲包衣,随军待命。
八旗虽然都以马代步,但却并非都是冲阵骑兵,比如眼前这个牛录就属于镶白旗的葛布什贤超哈营,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前锋营,专以冲阵。
明军依靠临时建成的壕沟拒马,列为长方形阵列,火铳手摆出三段击架势,有条不紊的装药。
“砰砰砰......”
“嗖,嗖”
火铳的硝烟和颤动的弓弦几乎同时击发,金属箭头和弹丸在两军当中你来我往,一片片两军士卒倒下。
早已准备好的随军民夫将受伤士卒拖了下去,用酒精消毒后简单包扎,而清军这边就有些麻烦了,骑兵奔腾,一往无前,前方只要坠马就会被后面的骑兵集群踏成肉泥。
满清骑兵身手矫健,马腹一夹,轻松越过壕沟,拒马倒是没办法,但也并非毫无办法,几名骑兵分散开来,以带钩绳索套住,凭借马力一拉,边能拽开。
当然这个过程里,明军也不会坐视,三三两两点燃的掌雷投掷过来,竟是杀伤了不少清兵,同时也把整个战场笼罩在硝烟之内。
最后一波黑压压的箭雨和火铳齐射赶到,双方阵列都是略微一顿,上百甲士扑地,随后撞击在一起。
“阵锋!”
明军最前排是一列密不透风的大盾,中间长矛伸出,如同刺猬。
“咚!”
第一排骑兵直接无惧长矛,纵马冲入!
自己却滚下地来,拔出佩刀和被冲散的明军士卒搏杀。
后面的则依靠手中骑矛,对那些被冲的散乱的步兵蹂躏而去。
清军从自己马鞍之下抽出一种短柄小斧向明军密集处投掷,这物事相当带劲,破甲能力奇佳,十步之内,仅靠这飞掷而来的惯性,足以令一名甲士彻底丧失战斗力。
而且他们往往喜欢朝同一目标投掷出一堆飞斧,效果竟然不比明军掌雷差多少。
如注的鲜血在土地上流淌、侵染,马蹄声、叫嚷声、搏杀声让远处湖泊都微微颤动,双方士卒犬牙交错,难舍难分。
朱由榔站在润陂高处远眺,心中有些微悬,与清军交战的是卫戍润陂南面的焦琏部。
在中军诸将里,焦链算是他为数不多有所耳闻的名字,算是两广原有官军中,最能打的一个,就勇力阵战的本事而言,不比冯双礼等顺、西猛将差。
他所部的第六师也是中军当中最为精锐的一部。
但即使这样,情况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近万明军提前就做出了布置,挖了壕沟,放置拒马,列阵以待,可还是只能与清军骑兵勉强相持,而对方,不过两千骑而已。
两军相持不过一个时辰,清兵见难以突破,勒马撤回,焦链当然连忙让人死死咬住,但清军中军当中又分出三千骑兵,以齐射阵型跑到阵外轮射掩护,吸引火力,明军只能坐视清军离开。
没骑兵是真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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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山湖北面水道,邬子寨岸边的一艘明军大船内
这艘船大致六百料的样子,在内河水师中不算小了,一看就是某位明军将领的坐船,不同于一般运兵战船,将领坐船里有专门的房间和坐息室。
桅杆上,一面“赵”字大旗迎风招展,下面的士卒却正在抱怨。
“他妈的,余龙那厮有什么好豪横的,唉,你说,自从那皇帝从广西回来以后,这明军里,哪还有我们这帮人的位置。”
两名佛郎机炮手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着
“不然呢?谁叫咱以前投过清呢?人家瞧不上啊!”
他们是中军赵任所部士卒,赵任便是当初潮惠战役时,朱由榔兵临漳州府,最后见情形不对,杀掉满清督战官,投降明军的守将,当时他投降时,朱由榔手里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而他手里有还有几千人,干脆就给封了个总兵。
不过也许是朱由榔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干脆就忘了,赵任手下依旧是当初那帮和他一起降明的清军绿营。
不同于战场上被俘虏,最后编入军中的清兵,这些人一开始就是成建制的,事实上还是赵任一人的私兵。
军制改革和人事调动过程中,也许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顺、西余部身上,考虑如何消化这两支庞大的利益团体,可赵任手下这一小个利益团体却被忽略掉了,毕竟也就两三千人,能翻得起什么浪啊?
时至今日,朱由榔在不远的未来,将会对自己的疏忽而感到悔恨。
船中甲板下隔间内,赵任静静看着眼前人,道
“所以你们能给我什么?”
站在对面的是一名民夫打扮的中年人
只是一笑
“将军,关键不是我们能给您什么,而是那南廷皇帝能给你什么?将军不妨想想?”
“你是降将,以前是主动投过大清的,之前那朱由榔愿意接纳你,是因为那是他身边实在是没人,如今呢?人家手里有了二十万大军,有了李定国、李过、高一功,还有焦琏、余龙、王兴等等,这些人或是当初在龙场指天盟誓过得,或是一开始就是他朱由榔的两广班底。或是桂北滔天功勋,或是从龙的元勋,将军您有什么?”
“隆武二年时,明廷当中,手里能有三四千兵马的总兵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将军是其中之一,如今明廷已经有了三军数十师,将军还是总兵。”
“您敢说,如此下来,就算有朝一日,那朱由榔真能再造河山,这河山当中,有您的位置吗?”
中年人循循善诱,一步步引导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