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大秦第一纨绔 第361节
如果和蔡泽同当过相邦位子的吕不韦在这个位置,会笑眯眯地看着一众世家。说一句诸君自比赵王室如何?老夫能冒死带先王出邯郸,今日会被尔等胁迫?
秦国有一种神奇的魅力。
无论来自何地,是何身份。只要入了秦国为官,无论为文臣还是做武将,性格都会激发出嗜血强势的一面。
这是因为秦国国情所致,商鞅发明秦国二十等军功爵,晋升制度公开透明。
比其他大多国家升何等爵位都由君主一言而决好上太多,足以激发得所有人奋勇争先。
如富庶散漫的齐人蒙骜入了秦开始自称乃公,大骂鸟人。
如利益当先,和气生财的商人吕不韦入了秦独揽大权,架空始皇帝。
“可。”
老人很从心地答应了。
这么些年,能够在秦国这等沸腾翻滚,不断冒泡的岩浆中仍旧保持冰心一片的,只有纲成君蔡泽。
一众世家家主都笑了,老人的选择符合他们的利益。
屋外,天上星光越发暗淡,直至天边破晓有橘红色暖阳升起。
咸阳狱外,早早就多了十数架马车,让看守咸阳狱的狱卒们都精神了许多。
本来他们大清早还有些瞌睡,一下子就不困了,生怕出了什么事。
他们没有上前盘查,因为马车就意味身份,平民没有金钱养马车,能在咸阳城内坐马车的大抵都是爵位不低的大人物。
这些马车内都是一众世家家主,他们为防止宴会上老人答应好好的,然后回家装死的情况重演,亲自送老人来到咸阳狱外。
一众世家家主坐在马车里面,亲眼看着老人走进咸阳狱还不罢休,他们还要等老人从里出来。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示威,是蔡泽领着这些世家在向嬴成蟜示威,这些世家是在为蔡泽站台。
而这,就是世家们想要达到的结果。
……
“长安君,泽可全然无意与你为敌啊,泽都是被逼的啊。”
老人入了咸阳狱根本没去找甘罗,直奔嬴成蟜所在牢房而来。
相见嬴成蟜第一面,立刻就鞠躬九十度行了个大礼,直抒没有与嬴成蟜为敌的胸臆,态度毕恭毕敬。
嬴成蟜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人,把老人扶起。
“若无先生言说天早已生变,大王早做决定。祖父不会灭掉周天子。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先生善谋故无过多功绩。
“祖父言说先生乃奇才,秦国能一统天下先生出力甚多。成蟜怎敢受先生大礼,真是折煞我也。”
蔡泽一脸诚挚。
“长安君愿为天下与天下为敌,长安君才是奇才啊。泽行事不过顺应天时顺水推舟,而长安君却是逆天而行顶风斩浪。论计谋,论胆识,泽都不及长安君之万一啊。”
“为天下与天下为敌。”嬴成蟜重复一遍,扶着蔡泽坐到铺着三层兽皮,软乎异常的床榻上,“先生知成蟜要为何事?”
“长安君智深似海,泽仅知海面风浪。然就是这风浪已是将泽拍打的心悦诚服,长安君真乃圣人转世。孔丘,李耳不过欺名盗世之徒配不上圣人之名,长安君才是真圣人啊。”
嬴成蟜虽然知道老人是在拍马屁,但看着老人一本正经的表情,听着老人言辞真挚的话语。
一时间竟然有种老人不是在恭维,而是在说心里话的错觉。
同样是夸人,一个被秦昭襄王认可的奇才和一个无名之辈,显然前者更让人受用。
嬴成蟜轻笑道:“纲成君,成蟜知你心性。明白你定然不会主动入局当那出头的椽子。客套话你我就不必言了,成蟜想知道,纲成君对成蟜所作所为有何看法。”
“能为常人所不能为之事的人,是非常人,天下乃由非常人而绘也。长安君能为非常人所不能为之事,如伏羲一画开天地,不是在这天地间绘画而是再造乾坤。泽能适逢其会,何等荣幸……”
“咳咳。”
嬴成蟜重重咳嗽两声,不善地看着神情激动似乎为能经历如此大事而与有荣焉的老人。
“纲成君如此会说话,不如就留在这里与成蟜解闷好了。”
老人声音戛然而止,昂扬激情瞬间被打断。低头用很是幽怨的眼神看着嬴成蟜,像是在说长安君你好没情调。
嬴成蟜忍住一巴掌打过去的冲动,被蔡泽的眼神弄得很是恶寒。
这眼神嬴成蟜很熟悉,楼台许久没有临幸的美人,长安君府那些总想着爬窗户的侍女总这么看着他。
“纲成君要再这么看着我,我就只能送纲成君去鲍白令之住过的牢房了。”
不喜阿谀奉承,不因心意施暴,倒是能与此子说几句话。
老人暗中点点头,正坐在床榻之上道:“昭襄先王曾言长安君意态闲适,不似秦人。今日得见,方知此言不虚。既如此,泽便畅所欲言了。”
嬴成蟜双腿跪坐,与蔡泽面对面跪坐,沉声道:“请先生教我。”
嬴成蟜从来不会小看古人的智慧,从来没有认为他一人之智能压盖天下。
他超越古人的,只有两千年所带来的卓越眼见。
在事物的具体实操上,他和这些能在青史留名的历史人物比能不处于劣势就不错了。
“泽请问长安君,长安君自居为君还是臣。”
嬴成蟜沉默片刻。
蔡泽将这个问题放在最开端,意味着这个问题时接下来谈话的基础,后续的一切言语都是以这个问题引申出来。
他的回答,将会导致今日这场谈话走向两个方向。
老人看着不答话的嬴成蟜,屁股下面压着的两条老腿有些抖,平放在双膝上的手都开始打哆嗦了。
这问题还用想?
这肯定是臣啊!
你在认真考虑甚啊!
嬴成蟜在老人略有惊慌的眼神中一声轻叹,道:“就当是臣罢。”
嬴成蟜做的许多事都是君王才能做的事,但自始至终嬴成蟜也没想过当君。
思前想后,嬴成蟜给出了答案。
臣,不喜欢上班的他确实没想过当皇帝,而且他坐上那个位子也没信心能比始皇帝做得好。
始皇帝能以一人之威势横压天下,嬴成蟜自认是做不来的。
什么叫就当是臣?
老人嘴唇颤抖道:“长安君要是如此言说,泽就不叨扰了。”
老人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想逃之夭夭。
“戏言耳戏言耳,与纲成君开个玩笑,纲成君别放在心上。”
蔡泽很想就此一走了之,但他觉得如果如此言说,自己八成会和鲍白令之一样被溺死在咸阳狱。
你可一点也不像戏言的样子,我赶紧与你说完好就此离去。
“若为臣,无论长安君所思所想能否实现,终难逃一死。”
嬴成蟜挑了挑眉,伸手示意蔡泽继续。
蔡泽见嬴成蟜眼神清明略有好奇,其中没有一丝怒意。
结合先前对嬴成蟜的试探,和这些年嬴成蟜所做事迹的了解,判断嬴成蟜不会因为言谈对其不利。
将心放下肚中,继续道:“君主圣明,人臣贤能,这是天下大福。国君明智,人臣正直,这是一国福气。阿父慈爱,儿子孝顺,丈夫诚实,妻子忠贞,这是一家福分。
“然而子胥忠诚多谋,却不能保全吴国。申生孝顺,可是晋国大乱。他们是忠诚人臣、孝顺儿子。然他们所在的国家反而灭亡大乱。请问长安君,这是为什么呢?”
嬴成蟜不假思索,道:“因为伍子胥侍奉的吴王是昏庸的,申生的父王也不贤能。伍子胥和申生给出的谏言没有被听从,发出的声音没有入其君,其父的耳中。”
眨了眨眼,嬴成蟜若有所思道:“先生如此言语,是以我类比伍子胥,申生,以吴王,晋献公类比陛下?”
蔡泽虽然是老臣,但实际上没有和嬴成蟜打过什么交道。
因为他太“苟”了,他觉得知道越多越危险,躲着秘密走。
但诸如“因一子,立二王”这样的公开大事件蔡泽还是很清楚的。
是以对身上打有不学无术标签的嬴成蟜,能回答的如此迅速,准确,且猜到其接下来要说什么没有意外。
给秦昭襄王当过相邦的蔡泽,深知能在亲生阿母芈八子手中夺过权力的秦昭襄王是一位眼光毒辣的治世明君。
这样一位明君所看好的未来王,不可能是一个不看书的人。
“就是如此。”蔡泽肯定道:“天下人都认为这样的国君,父亲是可耻的,而怜惜同情他们的臣子和儿子。长安君所图为集权,所求为陛下,但陛下是否会如长安君所愿呢?”
嬴成蟜拍拍身下垫的极厚的兽皮,指了指蔡泽。
“我能在此逍遥自在,你能坐在我的面前与我说这些,你觉得陛下是怎么看待我的?”
蔡泽摇头,道:“水无常形,人无定性。吴王夫差打败越国,要越王勾践为奴。为其拉车尝其粪便,一雪其父耻辱。重用,信任伍子胥。那个时候,你能说夫差不是一位好的君王乎?谁能看出其会若干年会逼着伍子胥自杀,还挖去伍子胥眼睛呢?
“晋献公诡诸即位后用士蒍之计,尽灭曲沃桓叔、曲沃庄伯子孙,巩固君位。奉行尊王政策,提高声望。攻灭骊戎、耿国、霍国、魏国,击败狄戎。复采纳荀息假道伐虢之计,消灭强敌虞国、虢国,其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
“其功其绩如此突出,那个时候,谁能说晋献公不是一个开疆辟土的霸主呢?谁能想到这样的君王会在老迈之际宠幸骊姬,为一个女人言语就后逼死贤德的太子申生呢?人在壮年的时候,和年老的时候,其实就不是一个人了,陛下也会老。”
嬴成蟜沉默不语。
按照原本历史,始皇帝在一统六国,北逐匈奴,南征百越后。
暮年追求长生不死,不再自称朕,而是改称真人。
派徐福出东海访仙,炼丹的方士成为其座上宾,其行为与壮年之时相差极大。
蔡泽所说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但确实八九不离十。
嬴成蟜打量着坐在其面前的蔡泽,整个人都认真起来。
他不认为有他在,始皇帝还会走老路。但如果没有他,蔡泽说的就是对的。
他有远见性是靠着历史书,而蔡泽的远见性全凭自身推断。
“他人言先生善于在乱世之中保全自身,成蟜领受世语,对先生误解颇深。若早与先生有过言论,二十年前定不让祖父放先生挂印辞官。”
蔡泽心中不以为意,二十年前你才五六岁,还是个稚童,泽与你说你能听的懂?
嘴上却道:“长安君缪赞了,泽不过是胆小罢了。长安君既如此言语,当是知晓该如何行事……”
“不。”嬴成蟜断然道:“皇兄不会如先生所言,先生不知。皇兄曾在咸阳殿上宣说‘功臣若不能全身而退,嬴政何颜立于天下’。”
嬴成蟜不能说他会把控始皇帝,不让始皇帝走歪路,那样蔡泽肯定会认为他在吹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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