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明肝生活技能 第497节
陈勘说的确实没错,比起多山又贫瘠的云南,和广西接壤的安南北莫朝应该比他们还急。
这下子很多将领都被说动了,比起自己出兵打仗,让安南人先冲一波,试探一下广西新军的战斗力,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南的明军之所以作战勇敢,甚至到了明末都还能一战,原因就是士兵都是上一级将领的私人部曲。
这种制度就和唐代藩镇差不多,或者说云南沐家本来就是明廷内部的一个藩镇。
甚至明廷控制沐家的方式,也和唐代控制藩镇的方式差不多。
通过朝廷的威信,对沐家内部的爵位继承施加干预,让沐家的家主都在名义上服从明廷。
如果遇到跋扈的,则通过扶持另外一个继承人上位,来罢免现任家主。
嘉靖对于上一任黔国公沐朝弼就是如此。
沐朝弼杀两个侄子,霸占寡嫂的时候皇帝不管,甚至还承认了沐朝弼的爵位。
但是在沐朝弼桀骜不逊的时候,则扶持他的儿子当黔国公,削了沐朝弼的爵位。
整个云南是大明的藩镇,而蒋旭这样的军头又是云南的藩镇。
藩镇的坏处是容易割据,好处就是部曲都是私人的,那就不能随意的欺压克扣军饷,战斗力比较强。
如果不是有利可图,谁也不想带着自家部曲和东南新军拼命。
最后黔国公府内终于达成公议,由陈勘前往北莫,让安南先去试探广西。
而与此同时,沈一贯等人乘船也抵达了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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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0章 离天堂太远,距中原太近
安南,升龙府,中郡城(今河内)。
沈一贯看着具有唐代风格的城墙,对池弘谟说道:
“中郡的城墙,应该还是唐代所建造的,是安南都护府静海军节度使高骈所建造的。”
池弘谟也是进士,最近也恶补了安南的历史,自然知道这座城市的变迁。
“后来安南伪李朝定都在中郡,之后历代的安南之主都将这里视作腹心之地。”
两个人自然不是讨论历史,而是说给身边的安南使者阮潢听的。
阮潢心中有些苦涩,眼前这座安南最繁华的城市,就是他父亲一手攻下来的。
可是在父亲暴死之后,姐夫郑检篡夺了阮家的地位,成为后黎权臣。
自己还要给那个鲁莽暴躁的侄子做副手,哄着他一路出使东南。
沈一贯和池弘谟用的是汉语,这一路上阮潢跟着两人,也明白了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其实中郡城是大明的说法,安南人都是称呼这座城市“中都”的。
大明不允许安南称呼中郡为中都,而如今的东南政权甚至要比明廷还强硬,两个使者上来就说这座城市建造于唐代,抬出安南都护府这个历史渊源来。
可偏偏阮潢无话可说,你就说对不对吧?中郡城的城墙和建筑都是唐风,城墙角楼上还有当年高骈所写的碑文。
高骈还留下了诗文若干,阮潢这种经过完整汉文教育的贵族子弟,又拿什么来反驳这两位上国尊使呢?
安南的幸福在于距离中原太近。
安南的痛苦也在于距离中原太近。
虽然从中原的宋王朝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对安南的控制了。
可是至今安南依然无法摆脱中原的影响。
而且如今新崛起的东南,对于安南的影响还要更强大。
自从东南开海以来,大量的商人开始寻找海外市场,而安南也成了贸易的对象。
在福建还没开海的时候,那时候交趾糖就是重要的走私商品。
东南的商人们很快发现,前往安南的航线是一本万利买卖。
随着市民阶层的扩大,糖这种商品越来越受欢迎。
在小农经济时代,糖并不是必需品,普通百姓也只有在年景好的时候,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给孩子买一点糖。
就算是地主,也不可能经常吃糖的。
甚至可以说糖是一种奢侈品。
但是苏泽改进了制糖的工艺,降低了纯净糖的制造成本。
而东南市民阶层的迅速扩大,和普通市民阶层的收入上涨,制造了一个需求旺盛的新市民阶层。
这些新市民阶层还消费不起丝绸,消费不起毛皮珠宝,但是糖这种商品成了最火热的商品。
原因也很简单,丝绸没办法剪下来卖,但是糖可以拆成很小的包装卖。
不仅仅是普通的黑糖、黄糖,在苏州、松江、杭州这种原本市民经济就很发达的地方,糖果和各种加糖的糕点,也是非常畅销的商品。
有什么比一块香甜的糕点,更能够抚慰在纺织工坊工作了一天的织布工人呢?
福建、广州一部分地区已经开始种植甘蔗,但是依然无法填补东南这个日益庞大的新阶层,对于糖的更大需求。
如今很多福建人选择前往大员岛,在大员岛上建立种植园来种植甘蔗。
就连曾经被视作流放之地的琼州岛,也聚集了一部分冒险者和开拓者,寻找更多适合种植甘蔗的土地。
在东南报纸上,将因为对糖的追逐而组织的这一次开拓运动,称之为“甘蔗开疆”。
但是新开拓的土地需要蓄养地力,甘蔗需要种植生长,还需要兴建港口,招募人手。
东南的商人看上了安南,这个交趾糖的原产地。
而安南自身也是一个相当好的市场。
安南拥有接近五百万人口的国家,虽然这个国家和开化之前的大明一样,财富只聚集在少数士绅阶层手上,整个国家内部南北分裂,但这依然是一个庞大的市场。
东南的棉布、丝绸、钢铁、玻璃、火柴、茶叶、肥皂,各种工业品开始涌入安南,迅速摧毁了安南自身的手工业经济。
如今的安南,包括手工纺织在内的小农手工也全部都被东南的商品摧毁了。
唯一红火的就是原本就很红火的制糖业。
和东南的百姓需要更多的糖一样,在用上了更舒适的棉布,更华丽的丝绸,更方便的火柴,更舒服的肥皂之后,安南的士绅也再也离不开东南的商品。
制糖业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产业,整个产业链条也很短。
只需要土地和种植甘蔗的人,再加上压榨甘蔗汁的简陋机器和熬制糖浆的工坊就行了。
东南商人也带来了精制糖的技术,从种植甘蔗到制造出白糖,整个产业都是留在安南。
不需要任何人去推广,也没有任何人去主导,大大小小的甘蔗种植园迅速在安南建立起来。
阮潢的家族也开办了好几个甘蔗种植园,开办了几个精制糖的工坊。
通过贸易和商品,中原再一次的将影响力渗透到了安南。
而这一次,东南的影响力和以往完全不同,这些商品几乎牢牢把控住了整个安南。
除了商品之外,原本就具有强大向心力的中原文化,也深深的影响了安南。
随着东南商人传到安南的,除了商品之外,剩下的就是文化了。
从苏泽开始创作《三梦》开始,以传奇戏剧为主的市民文化在东南崛起。
嘉隆年间,本来就是明代市民文化抬头的时期,在苏泽的推动之下,通俗文化的传播更加广泛。
汪道昆的《金瓶梅》在北方明廷和东南都是最畅销的书籍,各种版本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而更新的印刷术和更低成本的造纸术,让出版书籍也成了一件容易的事情,也让本来只是作为文人业余爱好的文学创作,变成了一件名利双收的事情。
前《警世报》主编归有光的宅邸门口,有的是书商蹲在门口等着他,重金只求他一篇文章。
要不是苏泽是东南大都督,徐渭是内阁首相,这些书商甚至要蹲在他们门口求文。
而随着识字人口的增加,文学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苏泽提倡的“下里巴人”的白话创作风格,已经迅速在东南流行开来。
更多的识字人口,他们阅读的不是四书五经这样的经典,他们是苏泽用报纸上的连载文学培养起来的,他们需要的是通俗文学,是白话写的他们能看得懂的故事。
通俗的作品能够印刷更多,卖出的书更多,得到的稿费自然更多。
大量通俗作品被创作出来,而这些作品也被东南的商人带到了安南。
安南的读书人本来在文化上就不如大明,但是阅读这些通俗作品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随着市民文学发展而涌现出来的各种通俗小说、戏剧,描绘了一个令人神往的中原国度。
无论是发生在江南的爱情故事,还是东南读书人笔下的神怪故事,又或者是辛辣讽刺的滑稽剧,原本在文化上和中原牵连甚深的安南,根本无法抵御。
强大的文化影响力,几乎让整个安南的识字阶层都对中原产生了向往之情。
精英阶层开始追求中原的穿着,开始学习汉语汉字,开始使用在小说中提到的生活用品,开始追求东南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风潮,和东南商品倾销一样相辅相成,形成经济和文化的双重倾销。
阮潢不是傻子,这一路上,沈一贯和池弘谟根本不像是出访外国的使团,反而是像是在本国游山玩水的读书人。
他们凭吊和中原有关的名胜古迹,探寻安南每一座城市和汉家的渊源。
阮潢已经明白了东南那位大都督的心思,怕是又要来一次安南征服了。
两位上国使者,在自己这个懂得汉语的安南臣子面前,肆无忌惮的表露这种想法。
阮潢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那就是要让自己去做这个出卖黎朝的人,做一个带路党和安南奸。
阮潢思考再三,终于在使团进入中郡城之前,夜里求见了沈一贯,献上了自己的承诺和效忠。
在北方。
东南的商品和文化不仅仅涌入安南,朝鲜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比起文化层次还不足的安南,朝鲜的读书人更多,而汉化程度也更高。
朝廷的王庭开会都是用汉文汉字的,他们的大臣都是能写一手好字的,他们的奏章打口水仗,引用的都是中原的典籍。
而朝鲜受到的文化冲击,甚至要比安南更大。
新学的书籍,也随着东南商人传入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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