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明勋戚 第229节
沈忆宸向前跨出一步,赶忙把地上的老者给扶了起来。
“本官是佥都御史沈忆宸,也是乙丑科的状元及第,不知长者是何地人士?”
沈忆宸首先做了自我介绍,把状元公的身份搬了出来,同时脸上挂着温和笑容,尽量展现出和蔼可亲的一面,不吓着这名老者。
如今随着官衔跟地位越高,沈忆宸某种意义上与平民百姓之间,产生了一道巨大的阶级鸿沟。哪怕很多时候他并不想气势凌人,依旧会产生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于是很多时候,他面对平民百姓,会比以前还未有官身的阶段更谦恭。就是为了警醒自己,不要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去俯视众生。
却没想到眼前这名老者,听到沈忆宸的名字后,却愈发激动起来。
执意跪下行礼道:“小老儿拜见状元公,救命的大恩大德,余生不敢忘!”
“此乃本官分内之事,何需言谢!”
沈忆宸再次把老者扶了起来,他现在对于百姓的各种感激,并没有任何理所当然的想法。
相反正是朝廷官员的赈灾不力,才会导致苍生艰难至此!
接着沈忆宸又安抚了几句,让老者把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回答正事。
“状元公,小老儿是河南开封府封丘县人士,看到张贴的告示后,于是来到了张秋镇求生。”
居然是河南开封府人士?
这名老者的回答,算是推翻了沈忆宸之前的猜测,那就是灾民无力前往张秋镇。
虽然明朝的封丘县跟张秋镇,并没有听起来的跨省那么远,相隔仅仅百来里路。但是一名老者都能赶到张秋镇,沈忆宸不相信其他青壮灾民走不动路。
就算有,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长者,那你这一路上,可有其他流民同行?”
“有!”
面对沈忆宸询问,老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看到是状元公发布的告示,基本上乡亲们都动身向着张秋镇赶来。”
“那为何抵达的人数如此稀少?”
“状元公有所不知,乡亲们在路上都被官府跟乡绅们设立的关卡拦下了。年轻力壮家有田地的,都不允许通过,小老儿年纪老迈无田无产,才放了过来。”
被地方官府跟乡绅拦住了?
听到是这个原因,沈忆宸内心里面是满满的震惊。
他想过很多种可行性,唯独没有想过地方官府人为阻拦!
要知道流民对于很多地方官府而言,那是沉重的负担跟起义的隐患,求之不得把这群“瘟神”给送出自己管辖的地界,怎么可能还拦住不愿意走?
莫非他们宁愿灾民活活冻死跟饿死,都不愿意让别人赈灾济民吗?
沈忆宸从不把地方官员定性为好人或者坏人,更多是从利益角度看待问题。
做这种事情堪称损人不利己,甚至还有可能被自己这个佥都御史弹劾,动机何在?
“本官知道了。”
虽然内心里面震惊无比,但沈忆宸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朝着伍东吩咐道:“送长者回去,居所修建完毕后,优先供应老弱妇孺。”
“是,卑职明白。”
“小老儿谢过状元公!”
这名老者再次向沈忆宸行了个大礼,同时眼中热泪盈眶。
要知道古代遭灾第一时间被抛弃的,恰恰就是老弱妇孺,沈忆宸此举更是给了弱者多一分活路!
看着老者远去之后,沈忆宸这才转身向着卞和问道:“卞先生,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论起地方经验,沈忆宸终究不如卞和,他想要寻求答案。
“扣留青壮跟有田产者,根源就在此处,他们吞并田产农户!”
卞和的这句话,瞬间就让沈忆宸领悟过来,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在路上见到灾民惨状,更多是认为地方官府懒政怠政不作为,放任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现在看来自己是远远的低估了地方官府跟乡绅,他们并不是懒,而是单纯的坏!
明朝到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前,不说国运上处于上升期,起码远远称不上衰落。加之明英宗各种赈灾什么的也挺上心,土地兼并的情况不像中后期那么严重,大多数百姓都还能勉强度日。
百姓既然能过日子,小农思维本质下,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出卖田产。甚至放在乡野农村,谁家要是出卖田产,会被十里八乡戳脊梁骨大骂败家子。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百姓们活不下去,为了求生就不得不出卖田产,甚至卖儿卖女卖自身。
古往今来,每逢大灾都是急剧扩大贫富差距的时期。
穷者无立锥之地,富者有弥望之田!
阻拦他们到张秋镇接受救济,寒冬腊月里面再熬上一个来月,恐怕就连野草树皮都找不到充饥。
这种必死局面下,家里面有田产的,只能出卖赖以生存的土地。同时青壮劳力,地主乡绅们也可以趁机压价,把他们聘请为自家的佃户租户。
于是乎一场大灾,不单单地没了,就连人身自由都没了。
由此引申,沈忆宸甚至怀疑阳谷知县孟安维,把百姓封禁在河湾的用意,并不仅仅是为了粉饰太平,而是准备兼并全县的农田土地!
难怪之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一个区区知县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再算上土地人力的巨大利益,这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卞先生,我小看他们了。”
沈忆宸面色铁青的吐出这句话,没有说明“他们”指的是谁,卞和却心中有数。
“东主无需自责,以你的年纪能在官场这个是非之地,做到如今局势已经很不错了。”
卞和这句话并不是安慰,而是认同。
沈忆宸一个年仅十八的京官,外派地方承担治水重任,还得肩负百万受灾民众。能一步步解决银钱米粮问题,已经堪称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
个人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世间之事又岂能面面俱到?
“卞先生,我该如何破局?”
“以力破局!”
如今无论是赈灾还是治水,都属于迫在眉睫的事情,沈忆宸没有时间去玩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甚至就连上门警告威吓,他都不可能把三省八府之地通通跑遍。
为今之计,就只有拿出当初对付县令孟安维的手段,简单粗暴拆毁关卡保持灾民的通行顺畅。
如遇阻拦,就再杀一只鸡来儆猴!
“苍火头,传令让韩勇跟韩斌来见本官!”
“是,沈公子!”
感受到沈忆宸语气的变化,苍火头叫上几个矿工,分头去同知东昌卫千总韩勇跟泰安卫指挥佥事韩斌。
大概半个时辰后,正在处理运粮跟转移灾民的两人,大步流星的奔赴到沈忆宸面前,额头上还有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卑职韩斌、韩勇见过佥宪!”
“韩佥事、韩千总,本官即刻签发御史令,命你们组织人马兵分八路奔赴受灾的三省八府。如遇到阻拦灾民前往张秋镇的关卡一律拆毁,若是有不服反抗者,准许你们先斩后奏!”
“一切责任,由本官承担!”
韩勇跟韩斌两人,在收到沈忆宸紧急召见后,就意识到有要是发生。
结果事情的严重性,还是出乎了他们所料,沈忆宸居然动用了“先斩后奏”这般词语,属实有些吓人。
不过现在已经调拨到沈忆宸的旗下,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别说这些天的所见所闻,让地方卫所士兵打心眼的尊重认同沈忆宸。
所以二人没有丝毫犹豫,齐声应道:“卑职遵命!”
“卞先生,提前发放东昌卫跟泰安卫军饷,所有将士均双饷实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将士为自己卖命效力,光靠尊重跟认同是不够的,粮饷等东西要给足!
要知道明朝军户饷银低的可怕,名义上一年有个十来两银子,实际到手除去各种克扣漂没,可能连一半都没有。于是乎在明朝后期,军户有战斗力的卖身成为将领家丁,没有战斗力活的跟乞丐差不多,只能彻底沦为佃户。
之前沈忆宸就给阳谷县官吏双饷实发,无论什么时代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说过不分文武高低贵贱,那这碗水就得端平。
虽然现在沈忆宸手头并不宽裕,但万把两银子军饷,他还是出得起!
“是,东主。”
说实话,卞和并不赞同沈忆宸这样的做法,大手大脚不仅仅容易引起财政危机,更容易让自己行高于众,引发现有规则的反扑。
但是卫所军将领就在眼前,卞和不可能在这种场合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只好选择从命。
“卑职代卫所弟兄们,谢过佥宪!”
韩斌跟韩勇两人因为情绪激动,答谢的话语都带着些许颤音。
明朝军户大多生活艰难,之前韩勇率领的东昌卫运军,就是活不下去才谋逆犯上,劫掠漕粮。
如今双饷实发,多少弟兄们能让妻儿子女吃顿饱饭,这份实际行动带来的恩情,远胜千言万语。
“兵贵神速,尔等去分配人手吧。”
“是,卑职告退。”
看着韩勇跟韩斌两人远去,卞和这才开口说道:“东主,属下能理解你爱兵如子的高义,不过卫所士兵也双饷实发,日后银钱米粮恐捉襟见肘。”
阳谷县衙官吏差役双饷实发,毕竟才几百号人,千把两银子就搞定了。卫所士兵人数翻了十倍,这也就意味着支出将多出十倍。
这个月你给他们双饷实发,那下个月呢,是不是照旧?
那下下个月又该如何发放军饷?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卞和相信沈忆宸不会不懂,开了这个口子,后续想要关上就难了。
“以后的事情本官会想办法,实在不行再选几个乡绅大户追缴粮税就好。”
同样的一件事情开了个头,后续想要复制下去就简单许多。
阳谷县三大家能追缴出三万多两,兖州府下辖十县,追缴三十万两没多大问题。更别论整个山东布政司,管辖着五十一个县跟十五个散州,随便敲点竹杠干什么都够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管事后会掀起如何的滔天巨浪,只要沈忆宸还担任佥都御史一职,他在山东地界就可以呼风唤雨。
只要能把事情给办成了,就算问责撤职回京又如何?
如今的沈忆宸,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权欲熏心”了。
“东主,赈灾济民之事以力破局,吾等可以高举仁义大旗,就算闹到金銮殿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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