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大明勋戚 第568节
从那以后,贺平彦跟杨鸿泽两人就貌合神离,哪怕依旧同属于文官集团,却各自行事。
贺平彦说的最坏打算,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那就是在景泰帝朱祁钰驾崩之后,果断拥立沂王朱见深即位,把天下局势给拖回到正轨上,并且还能获得从龙之功。
只要朱见深能继承大统,那么皇太后就能从慈宁宫出山主持大局,全面清算打击景泰帝一党。新贵如石亨,心腹如沈忆宸,到最后免不了落得个身死人灭的下场。
听着贺平彦的激进言语,胡濙跟王直两人却默不作声,他们身为历经数朝的老臣,见识过太多的潮起潮落。如今都已经到了人生的暮年阶段,去跟石亨以及沈忆宸这种“后生”玩命,稍有不慎就会赔上身家性命,值得吗?
沉默许久之后胡濙才开口道:“平彦,你的急切心情本阁部能理解,但事态还没严重到权臣篡国的地步。治大国如烹小鲜,很多事情得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黄花菜都凉了,石亨、沈忆宸就差没把窃国大盗四字写在脸上,大宗伯认为到了兵临城下的时候,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吗?”
一向保持着伪君子形象的贺平彦,此刻却完全爆发宛若癫狂。俗话说既生瑜何生亮,当年身为京师青年领袖一时风头无两,却被横空出世的沈忆宸给硬压了一头。从此双方的差距越来越大,到了只能望项其背的地步。
贺平彦的心中非常清楚,主动参与储君大战可能是自己这一生,唯一一次能战胜沈忆宸的机会,错过了就将永远的成为失败者。
结果高高在上地位尊崇的文官领袖,却在关键时刻举棋不定,没有匡扶社稷的决心跟勇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放肆,岂能这般与大宗伯说话!”
坐在一旁的天官王直当即呵斥了一句,贺平彦是他的亲外甥,从小看着长大打算继承官场衣钵的,怎么现在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
听着舅父的训斥,贺平彦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知道虽然在排位上王直是文官之首,但实际上胡濙才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只能强压着心中的不忿道歉:“大宗伯,是晚辈冒犯了,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
“无妨,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
胡濙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贺平彦的言语冒犯,他知道对方被沈忆宸压了这么多年心中憋屈。可问题是沈忆宸从这些年的表现来看,完全可以称之为百年不世出的天才,输给他不是很正常?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杨鸿泽却加入劝说道:“大宗伯,其实贺中堂言之有理,石亨、沈忆宸无召调兵很明显是想要掌控朝局,拥立自己心仪的储君,或者说未来的新君。”
“一旦让他们谋划成功,大明社稷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从此武人当国军阀乱世。”
“吾等身为文人,当胸怀家国天下,保太平盛世,还请大宗伯力挽狂澜!”
杨鸿泽秉性就是公私分明,哪怕与贺平彦很多方面不对付,可在维护礼法传承跟官场规则这点上,双方是站在同一立场的。
如果胡濙不率领着文官集团加入“战场”的话,那么未来官场将成为武夫的一言堂,新君沦为权臣的傀儡,不敢想象天下将会变成何种境地。
面对杨鸿泽的劝说,胡濙的神情愈发凝重了起来,他确实不想跟石亨以及沈忆宸正面对抗,但他也同样意识到局势已经到了临界点,自己再选择袖手旁观下去,朝堂必然会被石亨或者沈忆宸掌控。
沈忆宸还好说点,哪怕政见不和,至少是个胸怀家国天下之辈。石亨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独权武夫,朝政要是掌控在他手中,必然会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己这一生效命了大明六代帝王,看来还是得有始有终。
思索半响,胡濙重重叹了口气,朝着一旁的王直说道:“大冢宰,我这就前去入宫面圣,劝说陛下复立沂王。你想办法去慈宁宫拜见上圣皇太后,危难之际只有她老人家站出来,才能令天下信服。”
哪怕再怎么号称后宫不得干政,事实上皇太后孙氏依旧掌控着至高无上的法理权。别的不说,单单就一条她可以在国君交替时期,用皇帝的名义代发圣旨,就能称之为大杀器。
现在皇帝已经无法掌控大局,那么看管慈宁宫的宫卫必然人心思变,以王直吏部天官的身份进去拜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论兵马,胡濙很清楚文官集团,肯定是多不过石亨跟沈忆宸,那么就只能用法理大势去威压!
看着胡濙最终还是选择“入场”,贺平彦表面上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
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老臣的时代很快就要过去了。
背地里暗流涌动,明面上大明进入了国丧时期,由于朱见济薨逝的过于突然,压根就没有建造陵寝,只能暂时停灵在东宫,另外一边工部加班加点的在京师西山建造太子墓。
按照礼仪规格,皇帝以日易月,为皇太子服齐衰十二日。另外文武百官素服入临文华殿,为皇太子守灵三日,天下百姓停大小祀事及乐十三日,停嫁娶三十日。
不过皇太子朱祁钰的丧礼,却让文武百官人心惶惶,原因就在于从始至终景泰帝朱祁钰没露过面,这就等同于坐实了坊间传闻,皇帝伤心过度身染恶疾,已经重病不起到了油尽灯枯之际。
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帝,就如同没有牙齿的老虎,如果说最开始是高层重臣想要谋取新君从龙之功。那么到了后来就连中低层官员,都开始纷纷站队想要找条后路,整个朝堂的局势愈发混乱了起来。
这种情形就如同历史上南宫政变前夕一样,皇帝的权威性降至了冰点,景泰帝朱祁钰这一脉注定绝嗣,已经没有人愿意继续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向北,陛下他还没有做出抉择吗?”
十二日除服祭拜结束后,文华殿外赵鸿杰拉住了沈忆宸,神情有些急切的询问了一句。
“没有。”
沈忆宸淡淡回了一句,后续他同样面圣过一回朱祁钰,皇帝意识还算清醒,但身体状态却呈直线下滑,已经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没有再恢复反转的可能性。
但哪怕就是如此,朱祁钰却始终没有松口,就如同历史上皇太子朱见济薨逝,朝臣无数次请求皇帝复立沂王,朱祁钰到死都没有答应一样。
可能是对于皇子的思念之情没有放下,也可能是对于自己断后绝嗣的不甘心,一旦做出了过继的抉择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他还抱有着某种不可能的心理侥幸。
听到这声回答,赵鸿杰紧皱眉头道:“向北,宫外忠国公石亨调兵遣将想必你已经知道,他秘密接管了停留在通州府的襄、赵二王,恐怕打着迎立外藩的主意。”
“另外我得知前些时日,吏部尚书王直秘密进入慈宁宫觐见了上圣皇太后,意味着朝中文官们开始行动了。”
“如果再拖着不举办过继跟册封大典,万一陛下宾天了,那咱们就陷入劣势之中了啊。”
沈忆宸的两计完全靠着景泰帝朱祁钰“嗣父”的身份,来获得法理正统性。要是朱祁钰宾天了都没有举办过继仪式,那沈忆宸就得担任彻彻底底的权臣,才能靠着强硬手段扶植新君上位。
“我知道。”
感受到赵鸿杰的急切,沈忆宸点了点头,然后回道:“今日皇太子出殡除服,陛下应该会面对现实,我这就去乾清宫面圣,确实不能再拖了。”
第538章 托孤顾命
其实赵鸿杰担忧的迟则生变,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沈忆宸心中同样急切,只是他出于对于景泰帝朱祁钰的尊重,亦或者说怜悯,不想去过于催促,做着一些伤口上撒盐的举动。
凭心而论如果抛开皇帝的身份,朱祁钰是一个比沈忆宸还小一岁的年轻人。没有身为人父之前,沈忆宸无法感同身受那种血缘亲情,如今他也是一名父亲,更能理解痛失爱子是怎样的心境。
孩儿的灵柩都还停在文华殿没有下葬,自己卧床不起感受着朝臣分崩离析,却要抓紧时间过继一个既无血缘,又无感情的“儿子”来继承大统,想想都有些可悲。
可能这就是掌控至高无上的皇权,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吧。
告别了赵鸿杰之后,沈忆宸就踱步来到了乾清宫,相比较皇太子薨逝那日宫女太监们的战战兢兢,此时的他们已经明显懈怠了下来,甚至出现了三五成群的聊天私语。
直到沈忆宸踏入了院中,伺候皇帝的这群宫女太监才匆忙散开,然后诚惶诚恐的恭迎行礼。
常言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绝嗣的皇帝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就跟落难的凤凰差不多。
进入房间迎面扑来的是一股冲鼻的药味,以及一股长久卧床之人特有的异味。沈忆宸放轻脚步来到御塌旁边,景泰帝朱祁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动静,眼眶跟脸颊都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相比较沈忆宸前几日过来探望,如今朱祁钰愈发消瘦了,这也是古代医疗条件下不可避免的场景。毕竟重病之人没有办法正常进食,又没有营养液作为补充,只能这般日渐消瘦。
不过哪怕有了心理准备,沈忆宸此刻见到朱祁钰这副像貌,依旧是有些唏嘘不已。曾经那个神采飞扬的天子,励精图治设想着四海升平,到头来却连自己孩儿都保不住。
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
“臣沈忆宸,拜见陛下。”
沈忆宸站在御塌旁边行了个礼,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景泰帝朱祁钰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沈忆宸喃喃道:“沈卿,你来了。”
“是,臣来了,陛下这几日身体可还安好?”
虽然朱祁钰的身体状态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但是沈忆宸还是按照礼仪流程客套的问了一句。
面对沈忆宸的询问,朱祁钰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朕怕是大限将至了。”
听到这话,沈忆宸本打算开口宽慰两句,结果朱祁钰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最近几日朕时常会梦到皇兄,我们俩都是少时模样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没有这些年的是是非非,仿佛一切是那么岁月静好。”
“沈卿,你说朕要是到了九泉之下见到皇兄,他会不会原谅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景泰帝朱祁钰其实从始至终都没有杀兄之心,是时局一步步把他逼迫到了手足相残的境地。也正因为如此,这件事成为了他心中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到了人生最后阶段,脑海中全是那些过去的画面。
“臣……”
沈忆宸本想说不知,但见到朱祁钰那双充满祈求的眼睛,他终究还是忍不下去来,点了点头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相信太上皇会理解陛下的苦衷。”
话虽这么说,但沈忆宸心里却很清楚,如果朱祁镇、朱祁钰两兄弟真能九泉相逢的话,以明英宗朱祁镇的性格,大概率是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
“是吗?”
从沈忆宸这里听到了心仪的答案,景泰帝朱祁钰的眼神中闪现过一丝光芒,不过稍纵即逝。
“沈卿,那你说朕宾天之后,史书上会怎样评价,能称之为一个好皇帝吗?”
“会!”
沈忆宸这一次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肯定答案,要知道从唐末到明初这一段时间里面,华夏的北方地域其实大多数时间里面,是处于异族王朝的统治之下。
以至于到了元朝阶段,直接划分出了“南人”这个民族观念,要不是明太祖朱元璋力挽狂澜统一华夏,说不定几百年时间下来真会出现巨大的隔阂跟分裂。
景泰帝朱祁钰死守京师,没有选择衣冠南渡复现南宋格局,不管他是形势所迫还是勇气可嘉,站在历史的角度上就是论迹不论心,足以担得起一个“好皇帝”的称谓。
只不过这次沈忆宸的回答,并没有让朱祁钰多么欣喜,相反他仅仅是感慨道:“朕弑君杀兄,还妄想易储夺走帝系传承,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恐怕就是上天的惩罚,史书又怎会称赞有罪之人?”
说实话放在古人的思维里面,朱祁钰废后易储一波操作下来,出现了皇太子薨逝绝后的结局,确实有点现世报的感觉。
但是沈忆宸不信天命,他只在乎事在人为,于是开口道:“那陛下是否想听听,臣又如何看待你?”
正常情况下沈忆宸是永远不会评价皇帝,原因在于说好说坏都是臣子对君王的“定义”。问题就出在站在君王的角度上,你一个区区臣子怎敢来定义朕的是非对错?
可到了这种时刻,君王也好,臣子也罢,终究是敌不过命数,沈忆宸也想跟景泰帝朱祁钰说一句心里话。
“好,沈卿尽管畅所欲言。”
朱祁钰神情同样平静,他知道这可能是君臣相处几年下来,沈忆宸唯一一次向自己说真心话了。
“臣自漠南蒙古班师回朝之后,入直文渊阁参预机务,曾在馆藏处偶遇过陛下几次阅览书籍,当时疑惑陛下为何要捧着书籍站起来阅读,而不是寻一处坐下。”
“后来从翰林王编修那里得知,陛下坐过的地方臣子就不敢坐,久而久之馆藏处座位就会形同虚设。于是乎陛下您在得知之后,每次来到文渊阁阅览书籍都选择站着,几年时光始终如此。”
“帝王是个身份,举止感受到的却是人心,至少在臣的眼中,陛下并非是个弑君杀兄的暴君,而是一个心思细腻,本性善良的人。”
沈忆宸没有长篇大论恢宏叙事,更没有阿谀媚上尽捡些好听的话说,相反是说了一个可能连朱祁钰自己都没有在意过的小故事。
确实朱祁钰是个善良的人,他在位这几年由于英宗之死,冒犯过天颜的勋戚大臣不在少数,却没有人因言被打击报复。乃至于诸如广通王、阳宗王等宗室叛乱,不过是削爵为民囚禁在凤阳府,依旧没有被处死。
另外就是老生常谈的猜忌跟克制,自古天威难测,身为朱祁钰的臣子却不用担心功高盖主殒命,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
听完沈忆宸的言语,朱祁钰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许久之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用着略带些许哽噎的声音说道:“沈卿,你这次觐见,是想要朕确定最终的储君人选吧?”
“是,陛下。”
沈忆宸点了点头,立储之事按照朱祁钰这个身体状态,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说不定很快大明就将要迎来另一场国丧。
“朕这些时日想了许多,却唯独忘不了父皇跟皇兄。既然天意如此,那这个皇位就还给皇兄一脉吧,朕将过继皇侄朱见清为嗣子,即日举办册封皇太子大典!”
“陛下圣明。”
沈忆宸高呼了一句,同时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其实景泰帝朱祁钰选择册封朱见清为皇太子,早就在沈忆宸的意料之中,过继仪式相当于斩断了一切后顾之忧,没有理由让帝系一脉旁落到懿文太子朱标后人身上。
再怎么手足相残,终究还是宣宗章皇帝的血脉,九泉之下也对得起历代先帝。
“见清成为储君之后,按照朕的身体状态,应该他很快就会成为大明天子。”
“少主即位,难以主政,朕会在遗诏中加封沈卿为太子太保,任命为托孤大臣,还望沈卿这次切莫让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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