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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大明勋戚 第632节

原因在于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人人都做到大公无私,皆为舜尧!

这一夜的杨鸿泽没有回府,他始终坐在值房的书桌前,死死望着眼前沈忆宸的《公仆疏》。直到第二天晨曦从东方照射过来,他才用着颤抖的双手,摊开宣纸拿起毛笔,开头写下了认罪疏三字。

只能说沈忆宸没有看错人,哪怕双方理念不同,但杨鸿泽做的一切终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当发现自己走向了一条错误道路时候,他没有选择继续一错到底,相反用这篇认罪疏给皇帝跟百官,以及天下万民一个交待。

同时认罪疏里面还有着致仕内容,毕竟当杨鸿泽意识到自己追求一生的理想世界,不过是一个虚假幻影之后,他的为官信念随之崩塌。

《公仆疏》的登报,言官清流团体的跳反,再加上杨鸿泽这个弹劾发起者的《认罪疏》,直接宣判了文官集团这次政斗的失败命运。

很快明良帝就顺势颁布圣谕,宣布这场弹劾是对于沈忆宸的误会,并且立场鲜明的表达自己绝对信任先生。同时为了缓和局势,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不至于产生更大的朝野动荡,杨鸿泽《认罪疏》中致仕的申请被驳回。

仅是轻描淡写的批评了一下他行事冲动,差点冤枉忠良的行为。

局势转瞬间的逆转,同样还击溃礼部尚书何文渊的心理防线,本来他接替胡濙的位置成为文官首领,正准备大干一场整顿朝堂。

结果到头来除了几个文官集团的“老朽”,满朝文武实则没几个站在自己这边,让整个弹劾行为虎头蛇尾,变得犹如笑话一般。

何文渊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更无法理解杨鸿泽这种意志坚定之人,会向沈忆宸低头认错。当得知《认罪疏》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抛下了正在议事的乐恽、俞士悦等人,急匆匆的赶往了杨府。

相比较礼部尚书何府的富丽堂皇,杨鸿泽哪怕担任内阁大臣也有数个年头了,府邸依然仅仅只是一间仅有二进的简朴四合院。

此时府中的杨鸿泽没有身穿官员常服,而是一件非常普通的文人青衫,站在前厅面前迎接着何文渊的到来,整个人的神态气质仿佛有一种如负重释的轻松。

“未曾远迎,还望大宗伯莫见怪。”

杨鸿泽拱了拱手,朝何文渊致歉了一声。

后者脸上神情却充斥着一股愠怒,开门见山就说道:“杨中堂,你乃百折不屈之辈,为何会向沈忆宸这种佞臣妥协屈服?”

面对何文渊的质问,杨鸿泽并没有太多的意外,他知道对方上门来定然是为了谈论《认罪疏》一事,于是乎平静回道:“大宗伯,晚辈与沈中堂乃政见不和,并非质疑其私德操守,佞臣一词还恕不能苟同。”

如果说杨鸿泽向沈忆宸低头屈服,就已经让何文渊足够意外,那么现在还帮着对方辩解,着实有点让人惊掉下巴的感觉。

要知道杨鸿泽乃沈忆宸的死敌,从双方入仕的那一天起就旗帜鲜明的扳倒对方,现在却完全改变的态度,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杨中堂上疏的沈忆宸七宗罪,可谓是句句箴言,哪一点都够得上权臣行径,称之他为有何不可?”

“本官着实不解,杨中堂你怕什么?”

何文渊想不到别的理由,那么唯一能解释的通地方,就是杨鸿泽遭受到了沈忆宸的威胁。当初工部尚书石璞乞骸骨致仕,某种意义上就是把柄被拿捏,不得已用还乡换个体面的终结。

可问题是杨鸿泽为官这些年,一不畏权势,二不贪钱财,三不近女色,沈忆宸能拿捏住他什么把柄,难道说又是宗亲族戚惹出来了什么麻烦?

“晚辈不是怕,而是意识到自己错了。”

杨鸿泽依旧从容不迫,当抛下了与沈忆宸的政见不和,用旁观者的姿态去审视对方的执政理念,他剩下的只有敬佩跟惊叹。

沈忆宸看穿了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的本质,想要扭转百姓任人鱼肉的本质,那么就得限制住前两者的权力。杨鸿泽已经隐约意识到,沈忆宸的清丈田亩仅是第一次,下一步会朝整个士绅阶层下手!

“错了?”

“难道任由沈忆宸把持朝政,做着与民争利之事,就是对的吗?”

何文渊感觉杨鸿泽简直疯了,沈忆宸一举一动都充斥着离经叛道,充斥着逾矩跟僭越。身为捍卫传统的儒生文人,杨鸿泽就应该与自己一同批判跟阻止这种行为,怎能向佞臣认错!

“大宗伯可否看过沈中堂的《公仆疏》。”

“看过,简直是一派胡言!”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沈忆宸的《公仆疏》,何文渊心中的愠怒立马就升级为盛怒。

这篇文章简直就是妖言惑众,让士大夫成为泥腿子的仆人,那跟颠倒纲理伦常有什么区别,哪怕就是先秦礼乐崩溃,也没有到沈忆宸这种程度!

对于何文渊的怒斥,杨鸿泽脸上却流露出一抹嘲弄的神情,他仿佛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大宗伯,《公仆疏》真的是一派胡言吗?”

“晚辈错就错在,没有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民,谁才是汲取民脂民膏的祸害。沈中堂的清丈全国田亩一旦成功,称之为功盖千秋都不为过,后人将时代铭记。”

“相反如若晚辈阻止成功,定然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千古罪人!”

说罢,杨鸿泽躬身朝着何文渊请求道:“晚辈斗胆,还请大宗伯在此次弹劾上收手,沈宫保他做的没错,错的是我们。”

面对杨鸿泽的劝说,何文渊呆呆立在原地,他完全没料到这次登门拜访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可问题是接受了一辈子的儒家教育,何文渊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难道维护纲理伦常也是一种错吗?

“鸿泽,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本官不好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既然理念不同,那只能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官告辞!”

何文渊同样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否则当年也不敢硬怼如日中天的权阉王振。

既然说服不了杨鸿泽,那自然也不可能被对方给说服,言尽于此最好。

望着何文渊拂袖而去的背影,杨鸿泽心中情绪可谓是五味杂陈,他也没有想到短短时间内,自己会被沈忆宸的一封《公仆疏》给改变。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杨鸿泽的上疏致仕是一种逃避,他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选择是对是错,只能远离这官场的纷争。

就在杨鸿泽心绪不宁的时候,府中又来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沈忆宸得知了他有致仕想法之后,选择了跟何文渊一样的方式来登门拜访。

“你怎会过来,是看我笑话的吗?”

相比较对待何文渊的客套,杨鸿泽毕竟是跟沈忆宸斗了这么多年,有些情绪不必再藏着掖着,可以畅所欲言。

“杨中堂,本阁部像是这么庸俗的人吗?”

沈忆宸选择调侃了一句,然后继续说道:“今日入阁当值看到了杨中堂的《认罪疏》,说实话输给我很正常,只是没想到你会如此的输不起,年纪轻轻就打算告老还乡,不敢再与本阁部朝堂继续争斗了?”

沈忆宸这番话可谓是相当不客气,仿佛是上门挑衅,只是杨鸿泽却没有了往日的锐气,自嘲道:“就如同沈中堂说的那样,如果你我之间存在一场赌局的话,那我成为输家至少得有愿赌服输的气量。”

“那你输的甘心吗?”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事实已经证明我的坚持是错误的。”

杨鸿泽语气充斥着一股落寞,连自己坚持的方向都是错误的,那呆在朝堂上的意义何在,无非就是成为下一个尸位素餐之辈罢了!

“不,你的坚持没有错误,都是为国为民,只不过方式错了而已。”

“如果我说期望你能继续留在官场,用自己的学识跟能力去造福天下百姓,你信吗?”

哪怕两人始终站在不同的阵营,但至少在沈忆宸的心中,杨鸿泽是一个真君子。

“信。”

没有丝毫犹豫,杨鸿泽同样给予了坚定的回答。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哪怕敌人也可以存在着一种惺惺相惜,沈忆宸这些年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配得上言出必行四字。他既然说出来期望自己留在官场,并且第一时间来到府中,就绝无虚假之言!

“好,既然杨中堂相信本阁部,那我正好有一事相托。外派京官清丈全国田亩已经蓄势待发,需要一名刚正不阿的重臣去统筹全局。”

“我希望这个人是你!”

沈忆宸之所以会来到杨鸿泽府邸,除了挽留他仕途外,更多是想要发挥出他的才学潜质。

传统士大夫说难听点是迂腐,说好听点是意志坚定,杨鸿泽就是这么一个充斥着文人气节,刚正且执拗的读书人。

大规模科道清流外派清丈田亩,需要一名当朝重臣来统领并且压阵。这个人理论上沈忆宸或者年富更为合适,只不过内阁首辅需要关注的军国大事太多,沈忆宸个人精力是有限的。

至于户部尚书年富,能顺利完成一条鞭法的改革,算清楚历年积压的烂账,就已经称得上超神发挥,哪还有余力去时时刻刻统筹?

杨鸿泽本身就是清流出身,加之他是礼部尚书胡濙的接班人,在传统言官清流中有着极高的声望跟影响力。再配上他认真刚正的性格,绝对不会屈服于地方阻扰清丈的望族豪强,势必强硬到底。

综上所述,沈忆宸认为杨鸿泽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并且没有之一!

第616章 人格魅力

“你让我去统筹全局?”

杨鸿泽瞪大眼睛望着沈忆宸,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按照双方政敌的身份,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已然配得上正人君子四字。

能出面挽留,更是全凭一腔公心大义!

结果沈忆宸还做到了不计前嫌委以重任,杨鸿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说设身处地换作是自己,做不到沈忆宸这般气量。

“没错,我觉得杨中堂很合适。”

沈忆宸点了点头,紧接着轻松语气补充道:“另外不要觉得这是份什么好差事,清丈全国田亩势必会遭受到地方豪门望族的阻拦,并且会得罪朝中许多大臣,以至于到最后背负骂名。”

“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刻,本阁部还会让你背口黑锅,去平息众怒缓和矛盾。”

“怎么样,敢接这个职位吗?”

“有何不敢!”

没有丝毫的犹豫,杨鸿泽就答应了下来,并且神情中重新焕发出那股锋铓锐气。

朝堂上除了混日子,什么差事没有风险。统筹全局换种说法,某种意义上拥有着统率言官清流群体的权力,这绝对是一项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权柄。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现如今杨鸿泽才能真正感受到沈忆宸的气度,配得上宰执天下。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本官就呈禀陛下任命杨中堂为全权特使。”

说罢,沈忆宸就朝着杨鸿泽拱手告辞道:“京官外派还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就不在这里久留,文渊阁见。”

沈忆宸这次得知杨鸿泽认罪致仕的消息来的匆忙,加之他跟杨鸿泽终究算不得什么志同道合之辈,双方没有共同语言。君子之交淡如水,事情已经谈妥就可以离开了。

不过就在沈忆宸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刻,杨鸿泽去感慨了一句:“沈中堂,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何你能得到诸多人效力,走到权倾朝野的高度。”

“不是你本身就想要做一个权臣,而是你的所作所为跟人格魅力,吸引了太多人的跟随。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如果你我之间没有那些政见之争的话,说不定我也会选择为你效死。”

面对杨鸿泽的这句感慨,沈忆宸淡淡笑道:“当你始终选择站在天下万民的那一方,那么就等同于掌控了大势,并且会从者云集。”

“这个天下终究没到乌云蔽日的时候,不乏忧国忧民的仁人义士存在,包括你我。”

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沈忆宸迈着大步离开了杨府,仅给杨鸿泽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

一夜过后,沈忆宸就想向皇帝呈递了奏章,请求任命杨鸿泽为专权特使,统筹清丈全国田亩之事。

对于这突然的转变,明良帝朱见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先生能呈递这封奏章,意味着他跟杨卿家达成了和解,朝堂上的纷争能告一段落。

哪怕朱见清只是个小皇帝,他也已经有了“稳定为重”的意识存在,当即就同意了沈忆宸的请求。很快这份奏章就流转到了司礼监,由曹吉祥来批红盖印,只不过这一次司礼监衙门里面,却站着不少文官高层。

其中最为重量级的,自然是都察院的两位都御使。

左都御史王文跟右都御史杨善,可能没有预料到自己俩有一天,会倚靠在宦官的权势之下。但是在这一刻他们两人面对沈忆宸的奏章,某种意义上心里浮现出一缕庆幸,确实文官集团那群腐朽太不能打,继续跟着何文渊混必败无疑!

“呵呵,原来这就是文人风骨,杨鸿泽平日里看起来铁骨铮铮,结果见势不妙转头就投靠了沈忆宸,这见风使陀的架势恐怕腐儒都比不上。”

文官集团跟沈忆宸两方斗,谁输谁赢曹吉祥都不在于,可能看到那群自诩正人君子的文人吃瘪,他心里面还是有着一种暗爽。

毕竟曹吉祥扭曲心理本质,源于生理残缺遭受到的羞辱跟歧视,相比较沈忆宸还称呼过“内相”客气两句,何文渊跟杨鸿泽这种传统文人,把对于权阉的鄙夷简直就写在了脸上。

现在一看,杨鸿泽跪的比谁都快,伪君子还不如自己这个真小人呢。

面对曹吉祥的肆意嘲讽,王文跟杨善两人神色如常,没有一丝丝的感同身受。原因就在于当年王振掌权时候,称呼过翁父的朝臣数不胜数,就连勋戚都不例外,杨鸿泽当个墙头草算什么?

嘲讽了一句之后,曹吉祥开始说起正事:“文渊阁五位大臣,现在高穀逝世,杨鸿泽外派,就仅剩下三位。其中商辂是沈忆宸的铁杆党羽,王一宁资历威望均不够,只能当个纸糊阁老。”

“先不论杨鸿泽阁臣身份是否得以保留,至少高穀那个位置空出来许久,是时候该找人填补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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