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穿大明的百年世家 第199节

　　原来，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感觉……他在内心喃喃自语，感到有些迷醉，这是他登基九年来，第一次体会到那群臣袖手的感觉。

　　太祖的方法，果然不差。

　　整个朝会的现场保持沉寂了足有一刻钟，朱常洵才终于慢悠悠地开口道：

　　“各位可还有事宜？尽可奏报。”

　　还是一片寂静。

　　就算有人有事情，现在也不愿意出头说了，天知道刚刚展现了自己真实面目的皇帝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然而朱常洵见没有人说话，却是眼睛一眯，寒声道：

　　“怎么都不说话？莫非……是觉得朕这个皇帝是个暴君，禀告了无用？还是说瞧不起朝廷，想要自己私下里将事务解决？”

　　淦。

　　听到这句话，大臣们纷纷在心中怒骂，怎么滴，不说话还不行了。

　　但是没办法，眼看着皇帝的脸色又冷下来，还是有几个官员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报告了一些事务。

　　好在之后的武兴皇帝也没有再展现出那么强横的一面，这多少让大臣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直到朝会的末尾，朱常洵才状若无意地问道：

　　“严阁老在家中反省已有数月，现今情况如何了？”

　　下方的臣子们对视一眼，便有严晨昊的门生走出来，奏报道：

　　“启禀陛下，阁老在府邸中闻听大胜之事，亦是对陛下称赞有加，臣听闻其常后悔当日所做，表示是他一时糊涂，才做出顶撞陛下这般大逆不道之举。”

　　这当然是胡扯，这个门生也是一个机灵的，要是不这么说，搞不好这“反省”要持续到猴年马月呢！

　　果不其然，朱常洵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既然如此，便令他……”皇帝顿了顿，他有心直接撤掉严晨昊，或者给他一个闲职，不过严晨昊和之前站出来的那些六七品的小官终究不同，要是这般行事难免会出问题，所以想了想，还是说道：

　　“便令他重新担任首辅之职，辅助朕吧！”

　　他故意叹息道：

　　“虽然在此事上他多有失误，但终究也是为朝廷考虑的，既然已知过错，朕便宽恕他这一次，想来经此一事，他也会有所改观。”

　　臣子们互相看了看，随后齐齐拜倒，口中说道：

　　“陛下英明！”

　　听着下方的一片赞颂之声，朱常洵满意地靠坐在龙椅上，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313章

　　当朝首辅的府邸之中，严晨昊张开着双臂，任由自己的妻子陈氏为其整理着衣袍，他已经得到了旨意，令他停止反省，官复原职。

　　一旁，他的长子严谦升正在絮絮叨叨，手中拿着一份刊印着本期时论的小报。

　　“父亲，这时论竟然大肆报道这次战役，都已经将之塑造为一场罕见的大捷了……呵，但凡有点远见的，谁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必要的战争，战果也远没有说的这么夸张。”

　　严谦升的话语中，颇有些不满。

　　他不无讽刺地说道：

　　“竟然将之与梁国公当年的扫北之战相提并论……且不论战果如何，就算没有此战，准噶尔就算能够完成统一，也还不知道要多久，两者岂是在一个量级上的？”

　　“家族的书坊一直在打造什么公正的名头，没想到如今，果然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

　　严晨昊已经听完了严谦升念的时论，闻言摇摇头，说道：

　　“他们也是没办法。”

　　“从昨日那些官员的处置可以看出，陛下这回是动真格的了，这个热闹凑不得。”

　　“家族经营了快三百年的书坊，要是因此而被封禁，那岂不是可惜？只能先顺着陛下的意思来。”

　　严谦升低下了头，却又有些不服气地低声说道：

　　“可是，明明陛下的决策才是空耗国力之举，现在因为这几篇时论，却令陛下在民间的声望大涨，甚至有了圣主明君之称，反而是您为朝廷殚精竭虑、积累资源，却无人提起您的功勋，这……”

　　严晨昊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叹道：

　　“名吗？些许浮名，又有何妨？陛下喜欢，给他便是。”

　　“我登上这位置，求的从来不是名……只是我担心，陛下会因此……唉！”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重重一叹息。

　　陈氏帮他将帽子正了一正，她听不懂这朝廷里的纷争，只是用温柔的眼神注视这两父子。

　　对于她而言，能看到一家团聚安好，就已经足够美好了。

　　严晨昊如同往常一样轻轻抱了抱她，随后便转身向外走去，已经官复原职的他一刻不敢停歇，就要往内阁中赶。

　　停职了这几个月，已经有一些事务偏离了自己预定的轨道，他要赶紧去纠正，可不能坏了大事。

　　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瞥了眼自己的长子，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复杂：

　　“谦升，你也该多去思考，学会忍耐，不要如此的感情用事。”

　　“为父……也不知道还能庇护你多久……”

　　……

　　内阁。

　　往常平静的内阁辅臣办公地点此时却是充满了嘈杂的声音，几名吏员躲得远远的，不敢探听几位大佬们的争吵。

　　时任兵部尚书的熊廷弼正在其中，他手中拿着一份旨意，与内阁的成员争论，内阁次辅黄克瓒站在一旁，脸露无奈之色。

　　除了次辅黄克瓒之外，内阁中还有两人，一人是在武兴五年入的阁，名叫钱龙锡，另一人则在武兴七年入阁，叫周延儒。

　　其中，那与熊廷弼争吵的，是周延儒，而钱龙锡则在一旁主要打圆场。

　　“这怎么能够实施！此战羁縻伤亡最为惨重，阵亡了足有八千余人，更有四千余受伤，陈国公在上报的奏疏之中，也是有提及的，按照他的提请封赏，完全合理，陛下如此更改，才会出事的！”

　　“羁縻的赏赐普遍比我军低上三等，首级的赏银也只有二分之一……他们也是有功之臣！而且安家费之前不发，还可说是战事紧急，如今已经结束，应当与赏赐一并下发，怎能不给？”

　　熊廷弼大声说道。

　　武兴皇帝刚刚将兵部上奏的封赏名单下发，可是其中对于羁縻军的赏赐却如同熊廷弼所说，有着明显的缺额，于是这位兵部尚书当即就不乐意了。

　　而周延儒却支持以皇帝的意见实施，熊廷弼本就性格暴躁，一言不合，两人便争吵了起来。

　　此时闻听熊廷弼之言，周延儒冷哼一声道：

　　“为大明出兵征战，本就是应有之义，宪宗时犁庭扫穴，朝军不一样出兵支援？我朝可有给予银两？此为前例！”

　　“况且陛下此举之意，你莫非不懂？无非就是疲弊羁縻，以防叛乱而已……谁让他们在万历年间叛离大明！”

　　黄克瓒皱了皱眉头，他也并不认可朱常洵的这封旨意，甚至是有些不满的，此时开口说道：

　　“朝鲜与羁縻并不相同，羁縻是纳入我大明版图的，是大明臣民，应当一视同仁才是……更何况以此策略，固然可以起到疲弊羁縻的作用，却也容易令他们离心离德，如此……”

　　“怕是遗害无穷。”

　　熊廷弼见黄克瓒支持他，也更来劲儿了，对着周延儒说道：

　　“可不是！这么一搞，本来安分守己，也会被弄出反心的！”

　　“这些地方，怎么能省钱？”

　　“可以啊，那伱去跟皇帝说，或者次辅大人您，将此诏封还便是。”

　　周延儒冷冷说道，或许是因为黄克瓒的出言，他没有像之前那般与熊廷弼争吵，但是语气依然不客气。

　　不过，不客气是不客气，但却也是直至要害，原本还在嚷嚷的熊廷弼，闻言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了下来。

　　是啊，那三名被下狱的官员还在眼前，虽然皇帝没有宣布，但是想来下场也不会太好。

　　这个时候去找他，与他辩驳这诏书的内容？熊廷弼虽然性子急，但是却不是傻子。

　　内阁固然有封还之权，可是这个关头，谁敢用呢？连劝说几句的官员，都被下狱，更何况是封还这样挑衅皇帝权威的事情，怕是责罚更甚。

　　于是，一个尴尬的局面出现了——内阁三人，包括兵部尚书熊廷弼与另一人钱龙锡，其实都不认可皇帝的决策，但是虽然口头上表示了反对，还真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

　　只有本就支持的周延儒，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饮茶。

　　一时之间，内阁陷入了寂静之中。

　　过了良久，黄克瓒才叹息一声，说道：

　　“照陛下的意思办吧……”

　　熊廷弼沉默片刻，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

　　他快步离开，而就在不久之后，严晨昊走入了内阁的大门之中。

　　双方完美错过。

第314章 御书房

　　“陛下，如今民间可是都在传颂您的大名啊！”

　　皇宫之中，朱常洵正靠坐在龙椅上，听着东厂提督太监的禀告。

　　那太监的脸上皱纹堆砌，如同一朵菊花一般，笑得谄媚至极，正用尖细的嗓音说道：

　　“陛下，此次大捷肃清北地，使得边疆安康，无数百姓都在赞颂您的威名，言道您乃是我大明的中兴之主，能生在这武兴之世，真乃荣幸！”

　　“草原之上，但有闻陛下之名者，无不丧胆，可见我大明威服四海啊！”

　　朱常洵斜了他一眼，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的笑意：

　　“当真如此？”

　　“奴婢岂敢欺瞒陛下！”东厂提督太监立刻下拜，一副要是说了谎话，你就砍死我的样子：

　　“陛下的功勋那是有目共睹，谁敢胡言乱语？”

　　“只是……”

　　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副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朱常洵不由地问道。

　　“奴婢不敢妄言。”那太监却这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