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再起之帝国时代 第203节
“哗啦……”威南王郑杠一脚将面前的小几踹翻,上面的碗碟饭菜撒了一地,顿时杯盘狼藉。
“……召群臣前来议事!”
旁边的几名内侍和婢女吓得连忙跪地磕头,匍匐在地,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威南王这两日来显得异常暴躁,不仅严厉斥责府僚属官、军中武臣,还动辄责罚下人,甚至还亲自动手砍了两名内侍,使得王府上下所有人皆噤若寒蝉,唯恐惹祸上身。
清晨时分,一名殿前卫的军官前来汇报,称齐国人已攻入白藤江,连续击破数座水寨,击沉击伤水师大小舰船八十余艘,损失官兵四千余,沿途城隘驻军竟不能阻其半分,齐军沿着白藤江浩浩荡荡地朝东京城杀来。
另据兴安卫来报,齐国另外一支船队杀入红河口,在击破五处水寨后,沿河上溯,至傍晚时分,已抵近兴安,并对该城发起猛烈进攻。
兴安卫指挥使言及,为报威南王提携之恩,将忠于王事,会誓死作战,并与城池共存亡。
随后,太原镇、河北镇相继传来败报,谅国军队攻势如潮,丝毫不顾己方士兵重大伤亡,以非常坚决的进攻姿态,连破数道关隘和城寨,兵锋向南推进三十余里。
面对谅国的汹涌进攻,太原、河北两镇无力反击,请求威南王急调援兵以救。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齐国攻陷了清化,占领这座极具象征意义的东都,黎朝数代帝王寝陵陷于齐国刀兵之下。
方才,横山大营五百里加急,又给威南王带来一个巨大的噩耗,阮逆在正面强攻不止的情势下,与齐国海军配合,突入蓝江,于北岸成功实施登陆,一举截断了横山大营的后路,三万大军已然成为一支失去后方联系的孤军。
威南王收到急报后,立时气血上涌,恼怒之下,便一脚踹翻了小几,将刚刚为他准备的午膳也尽数打翻在地。
以目前形势来看,黎朝似乎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
谅国自北向南,猛攻不止,一心想要突破北方山区防线,杀入河北之地,继而威胁东京;南方阮逆集重兵进逼横山大营,并借助齐国海军成功截断蓝江,阻隔南北交通,将郑军最为精锐的重兵集团围困于横山地区。
而齐国携一百余艘舰船,拥两万余强兵,自白藤江和红河两路攻来,沿途之上,所向披靡,几乎未遇任何阻碍,便已行进至东京城不足百里的地方。
若不是,现在为旱季,使得白藤江和红河水量不丰,齐国担心舰船搁浅,不敢夜间行船赶路,说不定到得此时,齐国大军已然出现在东京城下了。
“王上,以齐国舟船之利,到了今日晚间,他们必然会进抵东京,陈兵于王城之下。”殿前卫都指挥使郑光炎躬身奏道:“为今之计,末将请王上立即下令全城动员,大征民壮团丁以应齐军来袭。我阖城军民上下同心,拼死以抗,齐军必不能破我东京城。只要我们坚守半年以上,待七八月雨季到来,齐军必不能持久,自会退去。”
“郑将军此言差矣!”王府右史阮英顺面色凝重,摇头说道:“如今之局面,我朝何止独独要应对齐国大举来袭?伪谅郝氏,南方阮逆,一南一北,皆集重兵于我相对而击,已然使得我军首尾难以相顾,前后无法呼应,情势之危急,乃数百年来未曾有之。如此情形,下官以为,当遣使与齐国相商和谈之议,以免刀兵。”
“右史以为齐国现在还会跟我们相商和谈?”郑光炎瞪着阮英顺大声斥道:“现下情况来看,不论是伪谅郝氏,还是南方阮逆,一定是以齐国马首是瞻,皆从齐国号令行事。试问,齐国如此兴师动众,大举入侵,岂能会为和谈之议而止戈息兵?此举,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当下之重,应聚兵备战,并召天下兵马勤王,以死相抗,方有一线生机!”
“郑将军所言甚是。”王府兵曹李洪松出言附和道:“千年以降,北朝大国数伐安南,皆为我所败,铩羽而归。齐国又岂能独免乎?”
“李兵曹,昔年北朝伐我安南,终不成于事,乃是不习水土,更不堪累战,徒耗国力,才不得不罢兵而返。”驯象卫都指挥使杜玉福出言反驳道:“今日是何情形,诸位难道有所不知?且不说南方阮逆不会有水土不服之累,就是伪谅郝氏亦在北方经营数十年,也早已熟谙此间气候地理,怎会不败而走?就是那齐国,于南方也据有大片领地,还有百万地方之民,比之北朝大国征伐会更有持久之力。而今,我朝兵力、武器、士气皆落下风,如何能以之相持相抗?”
“杜指挥是在建议我等不战而降吗?”
“不敢。末将只是将此间情形说与王上所知,可不会让尔等意气用事坏了整个大局,导致事态发展到不可挽回之境地。”
“你的大局怕不是要向那齐国屈膝投降吧。谁不知道,你杜家在战前可是与齐国商人交联密切,每年经营齐国商品皆获利巨万,自然是不想跟齐国人拼死一搏。”
“贼子,安敢于王上面前公然构陷我杜某?……今日,当着诸臣当面,你且将此话说个明白。若不然,我杜某与你不能共存于世上!”
“二位切勿争吵,当议此间要务为紧。”
“……贼子污我清名,实乃容忍。”
“好了,好了,此国难之际,二位需相忍为先,以国事为重。”
“……”
“以臣之见,齐国兵甲之利,铳炮之威,我朝实难以抗,且以和议为先。万一,齐国人也不想损耗太大,允了我们和谈之请呢?”
“幼稚之论!下官以为,当立足于打,然后以战促和,让齐国知晓我大黎非软弱可期之辈。”
“……我们或可转向西部,退往哀牢之地,以暂避齐军锋芒。”
“可笑!西部山区,哀牢之地,无以足够供应,如何持之以久?怕不是旬月时间,人都散完了。”
“……”
郑杠听到群臣集议之言,众说纷纭,各有定论,只觉得头如斗大,脑中更是混乱至极,忍不住痛苦地以手抚额,委实难以抉择。
是战?
亦或是和?
“王上……”
正当争吵不休时,皇城侍卫亲军指挥使郑安良匆匆赶来,一脸惶然的表情。
“何事?……直言报来!”郑杠看着他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甚是不耐,厉声喝道。
“王上,陛下……,陛下不在了……”
“嗯?”郑杠疑惑地看着郑安良,有些不明白他所说的“陛下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位被囚于皇宫的天子死了?
“王上,陛下他……他已离宫而走,不知所踪……”
郑杠闻言,立时惊得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陛下逃走了?……”
第318章 十日灭一国(五)
“打雷了?”
大黎永庆皇帝黎维祊猛然间被一阵隐隐传来的“闷雷声”惊醒,立时从床上坐了起来,茫然四顾,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这是一间位于地下的密室,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书桌,上面有一盏齐国产的煤油灯,有几本书籍和文件零落地散在桌边。书桌旁边还有一把精致的雕花木质椅子,上面挂着一块漂亮的绣花披肩。
墙角摆放着一架大型的古董钟,钟摆规律地摆动着,记录着时间的流逝。房间的一侧墙面上张挂着一幅东方山水画,画中景致栩栩如生,颇有意境。
房间另一侧有排壁柜,旁边是一张小沙发,一名正在假寐的内侍似乎被永庆帝的问话所惊动,睁开了眼睛,望了过来。
“陛下,你醒了?”内侍都监阮大岑立即起身,朝他走了过来,一脸的关切。
“现在什么时辰?”
“回陛下,现在是酉时三刻。嗯,也就是傍晚七点了。”阮大岑恭敬地应道:“陛下,可要用晚膳?”
“……嗯,传膳吧,朕是有点饿了。”永庆点了点头,“此间可还算……安全?……威南王会不会找到这里?还有,城里现在是什么情形?”
“……”阮大岑被永庆帝这么一连串的问话给蒙住了。
天可怜见,自午间从皇宫里逃出,然后跟着那群神秘人在东京城七绕八拐,迷迷糊糊来到这里,便一直待在这间地下密室之中,至于外面什么情形,此间是否安全,他哪里会知道!
但他知道,一旦让威南王找到永庆帝,不仅陛下无法幸免,他们这些附从人员肯定会被剁成几块去喂狗,死无葬身之地。
“罢了,罢了。”永庆帝见他这般表情,苦笑着摇摇头,“且去传膳吧。”
“奴婢遵旨。”阮大岑嘴角抽了抽,躬着身子,缓缓退了出去。
传膳?这破地方,能有啥让陛下吃的?
“陛下……”密室的门猛然被人推开,一名五旬男子极为无礼地冲至永庆帝的面前,“陛下,齐国人打过来了!”
“啊?”永庆帝闻言,立时从床上一跃而起,赤着双脚站在了地上,一把握住来人的肩膀,“国丈是说,齐国人已攻至东京城下了?”
“然也!”国丈丁叙笑着说道:“方才外面传来的阵阵轰鸣声,就是齐国兵船正在对岸上进行的炮击。……陛下,齐国人来了,我们都得救了!”
“祖宗保佑,是老天要亡郑氏!”永庆帝如释重负般地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脸上带着三分恶毒、五分诅咒,还有两分幸运。
齐国人来了,最好将郑氏给“收”了,戮其命,屠其族,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永庆帝是大黎第二十四任皇帝,黎裕宗的第二个儿子。在保泰十年(1729年),权臣安都王郑逼迫裕宗让位给太子黎维祊,尊裕宗为太上皇。
黎维祊继位后,改元永庆,大赦天下,并加封郑大元帅总国政师太父聪德英毅圣功安王。当年十月,郑去世,郑杠嗣位。次年(1730年),永庆帝在群臣上表“建议”下,册封郑杠为元帅总国政威南王。
然而,这位与他同样年轻的大黎权臣却是比他父亲要更为气盛、更为霸道一点,而且对他各种看不惯、瞧不上,整日里都在挑他的刺。郑杠认为他“德薄”“才短”,非人君之像,还琢磨着要废了他,改立他的大哥黎维祥为帝。
所以,这些年来,永庆帝是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遭了郑杠的毒手。
因为,在郑主把持大黎朝政的一百多年来,被郑氏废黜和弄死的皇帝可不少,也不独缺他这么一个。
去年八月间,皇宫里突然流传出一个可怕的传闻,说永庆帝垂涎故安都王(郑杠的父亲)一名姬妾的美貌,并借皇帝的威势唤入宫中强幸之。
永庆帝听闻后,吓得骇然变色。
你们郑氏找出这么一个借口,能不能要点脸?
我一個被故安都王扶立的皇帝,一个没有任何实权并被严加看管的天子,竟然不知死活,要强幸故安都王留下的姬妾!
我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而非要自寻死路吗?
但不管永庆帝如何分说、如何辩解,威南王丝毫不加理会,就永庆帝“失德”、“违背人伦”的罪名,数次召开朝会,齐集群臣,商议怎么废黜他的皇帝之位,另立新君。
就在永庆帝心如死灰,等待自己悲惨命运之际,却不想齐国润州总督、珉王殿下被我安南密谍刺死,一下子引发了整个安南地区的危机,除了齐国外,伪谅郝氏、南方阮逆一起向我大黎发难,使得朝堂上下乱作一团。
于是,郑杠为了应对此间危局,不得不将废黜皇帝,另立新君的事按了下来,让永庆帝暂时逃过一劫。
几天前,一名内侍在服侍永庆帝时,突然悄悄地告知他,齐国、谅国、广南已经做好了进攻安南的准备,不日将发起全面军事行动,届时,郑氏必然无暇顾及皇宫的安全和监管,若是皇帝有意,宫外的“忠贞义士”可将他偷偷地救出皇宫。
永庆帝闻言,先是惊骇万分,下意识地认为这是郑氏给他设置的陷阱、下的套,要借机将他给弄死。可转念一想,威南王这般权势滔滔、气焰炙盛,怎么会这般拐弯抹角地来杀死他,只需要吩咐一声,随便一个皇城侍卫军小卒就能将其一刀砍翻在当场,或者赏一壶毒酒,逼他饮下。
郑氏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轻车熟路、手法娴熟至极,弄死的大黎皇帝都好几个。
待那名内侍再透露,说是奉齐国人的命令,要将他从皇宫里安全地带出去。要不然,齐军大举攻城,郑氏在山穷水尽时,谁知道会不会疯狂地来个玉石俱焚,将他这位皇帝也给一波带走。
于是,永庆帝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悄悄准备。
在今日的午后时分,大部分皇城侍卫军换岗吃饭之际,乔装打扮,被几名内侍有惊无险地带出了皇宫,然后乘坐几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东京城里七绕八拐,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又躲入到这间密室当中。
几名自称是齐国黑衣卫的男子见到永庆帝后,温言宽慰,让他在此暂时委屈几日,待齐国大军攻入城中后,便会重新回转皇宫,接受齐国军队的保护。
永庆帝在稍事安定后,曾旁敲侧击地问他们,齐国大军在攻入东京城,推翻郑氏擅权摄政后,将会如何对待大黎,以及如何安排他。
齐国人只是笑了笑,让他放宽心,说会一定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并妥善处置大黎的后续问题,必会给他一个明确的交代。
永庆帝虽然心中仍旧惶惶,但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齐国人这般大费周章地将他救出来,自然不会再来谋害他的性命,那么自己算是安全地活下来了。
即使,未来的事态再糟糕,还能有郑氏当权的时候更坏的结果吗?——
傍晚,十时二十分。
东京城外,数十堆篝火被点燃,无数的士兵和民壮正在呼号着搭建营寨,挖掘壕沟,拉设外围防护铁丝网,一座座帐篷被立了起来,临时军械物资储备仓库、医疗救治所、厨房、厕所等各种设施也在逐步成型。
红河的江面上,密密麻麻地停靠着齐国舰船。码头上,几根刚刚竖立起来的吊杆正在将稳稳停靠在泊位上的运输船上的火炮和弹药逐一卸载至岸上。
数十艘小船则不断往复于江面和河岸,如蚂蚁搬家一般,将暂时抛锚于河道中间上的大船所载货物和士兵一点一点地运至陆上。
“各部需加快速度,争取在午夜十二点前,将半数以上的部队都运上岸去。”
“……那些重炮暂时就不要弄下去了,难不成明日还指望着直接轰开东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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