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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09节

  贾琮不仅诗书文章绝佳,且少年异相,满腹奇思韬略,令人惊叹。

  此次邹怀义之案落地,宁王在上奏中曾推述贾琮之能,为他请功,但却被嘉昭帝封奏退至吏部斟酌。

  这让宁王有些警惕,皇帝对贾琮一贯多有加恩,上次三段击之法,就将贾琮加升到七品官身。

  但此次自己再为贾琮推功,却被皇帝封奏,难道是自己一而再之下,让父皇察觉自己对贾琮有拉拢之意?

  嘉昭帝封奏的做法,只是一种委婉的回绝,果然吏部复议称贾琮进学秀才,新封七品官身,已为特例,叙功当为推延。

  也就是说他只是秀才功名,就已封七品官身,已是极罕见特例。

  按国朝定制,状元也不过封从六品翰林院编修,一个七品官身的秀才,如果再晋升,岂不是和状元及第同列。

  除非他以后三甲出身,或者另建殊勋,才能再晋封,不然贾琮已是封无可封,所以才说叙功当为推延。

第162章 登临濯江楼

  濯江楼位于金陵上元门附近,四面八角,飞檐五层,攒尖翘翅,顶覆金色琉璃瓦,临江建立,可鸟瞰燕子矶东西百里长江。

  据传当年大周太祖李天凌,一统江南,聚兵金陵,北望中原,锐意光复汉家衣冠。

  便在沿江修建这座濯江楼,登楼眺望江北蒙人大营。

  最终挥师渡江,斩尽蒙酋,一统河山。

  王气英风,雄视天下,历经数代,依旧为汉家子孙敬仰。

  这日,风寒景明,云霞漫天,濯江楼十丈之内,锦衣校尉肃立把守,远处江涛滚滚,碧空孤帆,一副萧瑟辽阔。

  郭志贵驾着马车到达濯江楼时,贾琮见楼前石坪上不断有车马驶入,参宴各衙官员陆续到场,寒暄问好,携手登上五层宴座。

  参加宴会都是金陵各部官员或名流,多是久历沧桑有些年纪之人,像贾琮这等年少,却找不出第二个,所以人群中很是扎眼。

  来宾中有人曾参加过邹府的寿宴,更是知道他是谁,贾琮当日领兵入府,开枪杀人,逼得邹怀义当场自尽,让这些人惊惧难忘。

  更不用说当日参加寿宴的人,事后都经过锦衣卫严密盘查,其中今天还能参加宁王送宴的,都在锦衣卫手中吃了不少苦头。

  这些人能活着出来已是侥幸,对贾琮自然是多有怨怼,看到他出现都面有愤恨之色,身旁之人诧异之下自然要问起。

  于是贾琮还没登上五楼宴座,他的异样身份,几乎有一半赴宴宾客都知道了。

  此次水监司邹怀义一案牵连甚广,不仅水监司中上至主官千户,下及百户总旗小旗,几乎被一扫而空。

  事发祸连之下,金陵卫所、锦衣卫、各部官衙被牵连之人不计其数,轻者丢官罢职,重者遭受牢狱,甚至秋后问斩。

  而座中之人,其中不少人的亲眷故旧,都在这次事变中遭殃,要说对此毫无微词怨怼,也是不可能的。

  虽然水监司大案主事之人是宁王殿下,但皇子奉圣上圣意行事,谁也不敢怨恨到他头上,再说就是怨恨了,又有什么用。

  而贾琮因被嘉昭帝临时加职为宁王参赞,自从抓捕周素卿开始,便一直站在侦缉大案的台前。

  之后围剿浪人,引兵入城,邹府擒凶,传讯遏势,他的曝光度有些过高了,自然也就吸引了与之匹配的仇视。

  本来和睦贵气,没事发发洋财的的金陵官场,倒像是因他这个七品散官,才被搅合得一片稀烂。

  其实真实的根源,是龙潭港事发而引起嘉昭帝关注,才最终造成金陵官场今日之势。

  有没有贾琮这个人,皇帝的意志最终都会导致今日之局。

  但不是人人都有如此深远透彻的目光。

  营营役役之人,总要为自己的怨怼和仇恨,找一个寄托的目标。

  于是贾琮刚跨入五楼宴座,就引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敌视目光,他略微想一想,也就大致猜出了原因。

  当初他如不是奉旨到大慈恩寺抄写经文,就不会结识宁王,如果不是为了救香菱出火坑,也不会因周素卿被牵连到事情中。

  一饮一啄已有前定,事情已经做下,况且他问心无愧,不遭人嫉是庸才,一切随他去就是。

  他透过窗口望去,只见外面暮云低沉,江风碧波无垠,水天尽头渺渺而不见边际,令人心胸为之一张。

  没一会儿,宁王殿下驾临,身边还跟着大理寺评事杨宏斌。

  杨宏斌精明强干,尽忠职守,为人也颇有正气,邹怀义一案中和贾琮共担过风险患难,贾琮与他也很是投契,

  此次侦破水监司大案,杨宏斌立下不小功劳,神京已下圣谕,将他从大理寺评事擢升为左大理寺正。

  像贾琮这样不到半年连续擢升,虽只是散职官身,依然是官场上极少的特例。

  正常的仕途晋升,每往上爬一级,都要经年累月之功。

  杨宏斌能因功晋升到大理寺正,算是迈出了仕途极重要的一步,贾琮见他神情中隐含喜色,想来心情很是不错。

  座中之人虽然有不少对贾琮冷眼以对,但也有熟络热情的,比如金陵知府贾雨村。

  贾雨村本就觉得贾琮有些不俗,龙潭港一案中见了他诸多手段,又极得宁王推重,自然是愈发刻意亲近。

  这时宁王落座,酒宴开席,佳肴美食,醇酒佳酿,流水般送了上来,参宴之人,觥筹交错,阔论清谈,低斟浅酌。

  这样宴请上官的酒席,自然不会出现呼喊狂饮的场面,配合着江风习习,帷幔轻拂,气氛儒雅和熏。

  此时酒宴左侧珠帘之后,传来清越琵琶之音,合着青鸾凤雏般的清丽嗓音,悠然响起,清新空灵,沁人心扉。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贾琮听了心中一惊,那空灵曼妙的女声,唱的竟然是自己那首满江红。

  贾雨村笑道:“我也是刚听说,这首满江红金陵怀古,竟是琮兄弟新作,数年前琮兄弟在楠溪文会做咏梅词,崭露头角,名动神京。

  只是多年未见新作,偶出章成,便显传世之姿,这番才情真让人羡慕。

  崇兄弟这首满江红,如今在金陵勾栏瓦肆传唱甚广,只怕不日就要流传南北了。”

  贾琮连忙谦逊了几句,心中却有些迷惑,这首词自己只是写了,作为送薛家的回礼,怎么就这么快流传开来。

  他这些日子都在安定寺抄写经文,回城也都待在兴隆坊老宅,从不出门,更没有什么应酬,连薛家下帖都没赶上。

  所以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老宅的奴才婆子识字的都没几个,更没人有去勾栏瓦肆听曲的喜好,自然也没人和他说这些。

  贾雨村又说道:“这唱词的是清音阁的清娘子,她是清音阁的掌乐,有玉尊琵琶天籁音的美名,寻常可是极难请她出场的。”

  突然旁边席上一人嘟囔道:“唱什么鸟词,咿咿呀呀,听得人脑壳疼。”

  贾雨村一听这话,便皱了眉头,他是三甲出身,文士胸怀,这等作词唱和,在他眼里是大雅之事,却被人诋毁成咿呀脑壳疼。

  他循声看去,见说话那人是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健壮,满脸酒气,正在一杯接一杯豪饮。

  不知怎么的,贾琮觉得这个醉鬼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此次宴会是送宁王归京,并不是普通官场应酬,到场官员谁也不敢轻忽,众人都是浅斟即止,像这人如此贪杯,倒也少见。

  “崔经历,你喝多了。”

  说话的是这男子身边的一个官员,参加宴席的官员大都常服,这人却整齐穿了一身五品官袍,年过四旬,两鬓已有些斑白。

第163章 词赋起波澜

  此时,珠帘之后一曲唱罢,清音余韵似乎还绕梁不散,令人心游神驰,余意不绝。

  贾琮肯定是在场之人中,见过最多世面之人。

  前世那些包装到头发牙齿的人物,不知见过多少,领略过辉煌绚烂的场景,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这个时代却没有这些东西,一卷珠帘,一把琵琶,清研唇舌之音,没有半分粉饰烘托,弦声清音却能洞彻心扉,绕梁不绝。

  这大概就古人传说的技近于道的境界,贾琮还真想见一见,这位玉尊琵琶天籁音的清娘子。

  但是一曲唱罢,座中之人都是击掌喝彩。

  珠帘之后寂寂无声,并无人出来,更无人去掀开珠帘,一睹那帘后之人真容,似乎都对这清娘子很是尊崇。

  贾雨村赞道:“这清娘子琵琶天籁音,当真神乎其技,琮兄弟这首满江红也极出彩,相得益彰,当真珠联璧合。”

  ……

  虽贾琮对贾雨村一直深怀戒心,但不得不承认,这人深谙为官之术,精通世故,揣摩人心。

  只要对他仕途有利的人与事,他都会关照得极其妥帖。

  这时,坐在那贪杯男子身边的四旬官员,突然说道:

  “贾参赞这首满江红确为难得的佳作,只是在下却有几分疑惑,不知可否请教贾参赞一二。”

  贾琮眉头一皱,这话听着似乎有点不怀好意。

  要知道他这宁王参赞只是皇帝临封,除了宁王行在之人,极少有人用这个官职称呼自己。

  除了当日他去邹府抓人,曾自称过这个官职来表明身份,平日里却极少提起,知道的人并不多。

  自己与这人素不相识,对方却专门以这个官职称呼自己,必定是对自己格外留意之人,凡是默默被人惦记,大都不是什么好事。

  贾琮淡淡问道:“不知阁下是哪位?”

  “在下金陵留守礼部员外郎阮洪铖,贾参赞这首满江红金陵怀古,沉郁俊雅,音律锵然,哪怕说是传世之作,也足以当得。

  但这词中悲楚苍凉之意,清朗寥廓之气,只有饱经沧桑,渗透世情之人,才能为之。

  贾参赞不过冲龄之年,青气勃发,血气张然,却能写出如此苍劲沉郁的词章,哈哈,倒是真叫人意外。”

  这话说的有些刺耳,附近坐上之人都回头观望。

  今天在座之人都是十年寒窗,混迹官场的人物,谁还听不出阮洪铖这话不怀好意。

  虽没有在话语中明言,隐含之意,就是说贾琮年少识浅,写不出这等沉郁苍凉、深透世情之作,这首满江红有剽窃抄袭之嫌。

  对以举业文章为生的读书人来说,这种揣测嫌疑,可是天大的羞辱,这阮洪铖莫非是疯了,居然在这种场合,给人扣这种帽子。

  而且听他的言语,只是从词意中揣摩推断而出,根本就没有什么剽窃的实证,这不是信口雌黄,毁人名声吗。

  此时,贾琮听了这些话,心中有些奇怪,自己和这人初次见面,根本不相识,他为何会这般针对自己。

  这种剽窃之言,在文人之中,最为人津津乐道,座中之人面面相觑,低声私语,交头接耳,没一会儿就在宴会中传扬开来。

  不少人已经用异样的眼光看向这边,连主位上的宁王都皱起了眉头。

  这倒是出乎阮洪铖的意料,他并没想过要趁宁王送宴的机会,来败坏贾琮的名声,如果这样必定要得罪宁王,他的官估计就做到头了。

  他方才会说那些怀疑之言,只是他与贾琮有些不为人知的纠葛仇怨。

  所以见不得贾琮得意,不过言语上做些泄愤,出一出心中恶气,却没想到引起波澜。

  其实贾琮这首满江红确不是今世所有,不过就算给阮洪铖去考据一百年,他也只能考据出个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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