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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7节

  在牌楼下已聚集了数十辆马车,少说也有四五十人,这要都过来拜见,能把老人家累死。

  贾琮在一边旁观,柳璧应该早见惯了这种场面,应对起来有些轻车熟路的,只是他对那微胖文士有些冷淡,不知何故。

  那微胖文士的脸上一丝不易觉察的谄媚和炙热退去,有些无奈的退开。

  他身后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目不转睛盯着贾琮看了许久,眼中流露出讥诮神色。

  这些人过来拜见,也是出于对当世文宗的崇敬之意,都看到人家孙子了,不过来寒暄一下,没的失了士林礼数。

  倒也不是一定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要一个老人家看着他们排队作揖。

  正当柳璧想再问贾琮,到底是那位长辈带他来的。

  这时牌楼后石阶上下来几人,为首那人二十多岁,头戴镶宝紫金冠,身穿海水四爪坐龙蟒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人,贾琮也都认得。

  那名中年文士就是去府上给他送信的周昌言,另一位穿青织金妆花飞鱼服,头戴黑纱山冠,正是除夕夜给贾琮送守岁礼的王栋。

  五爪为龙袍,四爪为亲王蟒袍,贾琮猜为首那人必定就是嘉顺亲王。

  那身穿蟒袍的年轻人,走到一辆双马的简朴马车旁,微笑着对马车上躬身一礼。

  说道:“静庵先生能莅临舒云别苑,小王真是不胜荣幸,远迎来迟,还望先生赎罪。”

  马车中传出温煦的笑声,车帘掀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步履有些蹒跚的走下马车。

  “王爷太客气了,年纪大了,腿脚不像以前便利了,还请王爷海涵。”

  嘉顺亲王连说不敢,柳静庵虽然十年未收弟子,但嘉顺王一向有向学之名,加之身份贵重。

  对柳静庵更是尊崇有加,这几年他曾数次上洛苍山请益,每次柳静庵都给于接待,对这位才子王爷也算是投契了。

  甚至嘉顺王还在洛苍山住过一段时间,便于向柳静庵时时请教,两人实是有半师之谊。

  嘉顺王让侍从抬来一副四周围了暖帘的滑竿,正准备将柳静庵送上山腰的舒云别苑。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轰然马蹄声,一辆气势浑然的四马车驾迎面而来。

  天子车驾五马,亲王车驾四马。

  可来的并不是一个亲王,贾琮见那马车上插着两支精美的三角小旗,旗上绣着道家符箓。

  马车四周的车幔是亮眼的明黄色,纹满周天八卦和阴阳双鱼,随着山间寒风飒飒飘动。

  马车后还跟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士,猿背蜂腰,身背长剑,胯下骏马,紧紧随着马车而行。

  这辆四马车驾有明显的道教印记,车上之人应该不是一位亲王,但其身份却必定贵如王侯。

第24章 道家天师

  贾琮好奇的问道:“柳兄,这人好大的排场,到底是何方人物。”

  柳璧笑道:“这天下能驾四马,挂御赐明黄,插符旗,纹周天八卦阴阳双鱼,只有一个人。

  就是正一嗣教妙法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当代天师张宇真。”

  贾琮恍然,这世间最尊崇的世家莫过于山东曲阜孔家,那是真正的千年世家,连每朝的皇家都无法相比。

  至于爱修降表,那是后世之事,此处暂且不提。

  要说这世上还有那个世家,能与孔家相提并论,莫过于东汉张道陵传下天师道统的张家。

  贾琮心中惊讶,这嘉顺亲王好大的脸面。

  这场楠溪文会,不仅请来了当代文宗学圣柳静庵,居然连张家的天师都请到了。

  但还有他不知道的,楠溪文会本就是士林中人切磋聚会,本来没有邀请一个道教魁首参加的道理。

  但这张宇真却不是普通的道门魁首,他自幼酷爱读书,通诸子百家学,尤善词墨。

  未接掌天师位前,曾经游学天下,文名远播,为士林中人推崇,有道门硕儒的美称。

  如果不是接掌天师之位,他也会成为柳衍修那样的一代文宗,这样的人物参加楠溪文会,自然也是相得益彰。

  也是凑巧,自当今圣上继位以来,没到年关张宇真都会为皇帝祈福问吉,这段时间正好在神京,不然嘉顺王还请不到他。

  这时柳璧还想着刚才那话茬子,又问道:“琮兄弟,到底是你家那位长辈带你来的,也让我拜见一下,省的失礼数。”

  柳璧出生世家,科场顺遂,平时待人有几分傲气,这一般是对待庸人的态度。

  遇上某些地方比他有能为的,他就会变得热络平易,有点变色龙性格,这大概是文华世家熏陶出来的怪脾气,眼界高,敬才不敬势。

  比如像贾琮,都知道他是荣国府庶出子弟,过不了几年就要被分府别居,到时国公府的体面再沾不上半分。

  换了个势力的,只怕相处起来就淡淡的了,但柳璧却敬服贾琮书道惊人,为人雅淡,无半点豪贵世家的纨绔浅薄之气。

  这些很对他脾气,他自小受祖父熏陶,看人断物的眼光都有的,贾琮才这年纪就有此气象,将来必定不是凡物,足以让他平心相交。

  贾琮说道:“并没长辈带我来,是我自个儿来的。”

  他也不好意思说,嘉顺王亲笔书信邀请他参加文会,还让他担任文会录事,这事本就有些突兀,说了倒像炫耀,不如不提。

  柳璧惊呼道:“你怎么是自己来的,没有文会的请帖,伱怕是连舒云别苑的大门都进不去啊。”

  他又一想,拍了拍贾琮肩膀,气纠纠的说道:“也罢,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我们跟着祖父,还谁来拦你不成,既来了,总要开开眼界才好。”

  柳璧声音不自觉中有些大了,那边聊天的嘉顺亲王几人都看了过来。

  柳衍修皱了皱眉头,他这孙子秉性天赋都不错,虽二十中举在柳家不算出众,但也可以了,就是还年轻,举止难免还有些浮躁。

  站在嘉顺亲王身后的周昌言,却一眼认出贾琮,十几日没见,贾琮比当初就变了些模样,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在嘉顺亲王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嘉顺王回头仔细打量贾琮,面色微微有些动容,眼神中闪现过一丝讶然。

  他想起王栋回来后,和他说起那心经的来历,还有贾琮在贾府窘迫的境地。

  嘉顺王对身旁的柳衍修笑道:“静庵先生,还记得前几日,你我去赴父皇的祈新宴,看到的那幅般若心经?”

  柳衍修抚须答道:“自然记得,那佛门心经十分玄妙,那笔字也是古拙俊雅,已成宗派之风,十分难得。

  当时本想问王爷,是那位大家手书,只是一时没腾出空来,老夫蜗居洛苍山十年,却不知新出了这等出众的书家。”

  嘉顺亲王一笑,目光往柳璧和贾琮站立的地方望去,说道:“那写字之人就在眼前。”

  柳衍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当然知道嘉顺亲王说的不是他的孙子,当看到柳璧身边的贾琮,他神情不禁一愣。

  他收拾心绪问道:“王爷是说,那幅般若心经就是那个孩子写的,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年纪?”

  嘉顺亲王说道:“小王刚开始也不信,但昌言见那孩子亲笔手书,绝不会错,那孩子是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之子贾琮。”

  柳衍修身为一代文宗,学养天究,见多识广,也知天下天赋英才之士层出不穷。

  但嘉顺亲王所言之事,实在有些突破常理,心中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他想起那日太上皇因新春在即,便在晋阳宫派了祈新宴,邀请他们这些致仕旧臣、宗室宿老到宫中饮宴闲谈。

  那幅般若心经便悬挂在殿上显眼之处,在座的这些老家伙都是识货之人,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幅绝佳字幅。

  不少人都对精妙宏深的佛经,还有那风姿独绝的书法赞不绝口,都认为两者结合,实有鬼斧神工之妙。

  柳衍修半生沉浸士林,见过的书法佳品不知凡几,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字体,想是那书家自创。

  当时太上皇眼中的得意与欣然之色,他还清楚的记得。

  后来才知这幅字是嘉顺亲王献给太上皇的。

  一向沉浸佛学,又酷爱书法的太上皇,对这幅字爱不释手,高兴之下还赏了嘉顺亲王不少珍本古籍。

  如今那幅令人惊艳的般若心经,居然说是这孩子所书,柳衍修心中震撼难以言表。

  “璧儿,你还站在那里作甚,带那位小兄弟一起过来,拜会一下王爷和张天师。”

  柳璧听了这话一愣,祖父让自己过去拜长辈也罢了,为什么还要带上贾琮?

  贾琮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脸上却不显声色,跟着柳璧走了过去。

  此时嘉顺亲王、柳衍修、张宇真的目光都集中在贾琮身上。

  柳璧出生大家,一贯也见多了世面,但今天这边情景却也少遇到。

  不管是清贵才情的嘉顺亲王,还是执掌天下道教牛耳的张天师,都是扶鼎一时的大人物。

  特别是那张天师,一身藏蓝宽羽道袍,头戴七星莲宝金冠,一双朗目光华灼灼,幽深无比,望着似乎能令人目眩。

  这一时的情景氛围,让一贯大大咧咧的柳璧生出些莫名的紧张,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窘迫压抑之色。

  倒是他身边比他年幼许多的贾琮,举止安稳不迫,让柳衍修等人有些好奇。

  他们见贾琮挺身秀立,乌发如墨,虽有些消瘦,但五官俊美如画,双目清澈宁静。

  身披大红猩猩毡斗篷,被遍地雪光映照,如同赤霞生辉,更显卓尔不群。

  即便面对众人的审视,依然神态从容,不慌不躁,那股子气度神情,在普通的孩子身上绝难看到。

  柳衍修和张天师心中暗自惊讶,又是喝彩,贾家这样日益颓败的勋贵之门,还算有余福,能养这等少年。

  “晚辈贾琮,见过王爷、静庵先生、张天师。”

  嘉顺清王笑道:“本王甚是敬服你的书法,今日算是见到真人了,少年人有你这般气度才情,也算难得。

  望你今日做好这录事官,为楠溪文会添彩。”

  贾琮回道:“王爷过誉,贾琮定竭尽所能,不负所望。”

  柳衍修见他虽不过总角之年,但应对稳健清发,言语谦和不迫,也不仅脸露微笑,暗暗点头。

  只是一旁的天师张宇真目光有些幽深,打量着气宇不俗的贾琮,空着的右手点断闪动,似乎明悟了些什么。

第25章 卜相惊悚

  柳璧将祖父扶上滑竿,早有健壮的王府家将抬起滑竿,将柳衍修送到山腰的舒云别苑。

  嘉顺亲王则陪着张天师拾级而上,一路上指点山间风景。

  那背负长剑的少年,一路跟在张宇真的身侧,眼波流转,便察觉到张宇真一直有意无意的,审视前方陪伴在驾滑竿一侧的少年。

  少年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在雪地里甚是醒目,头上别的岫玉发簪,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

  一行人跨进舒云别苑大门时,背剑少年瞅准张宇真身旁正好没人,便凑上前问道:

  “父亲,你一直打量那小子,可是看出了什么古怪?”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翠丽好听得很,竟是个女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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