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225节
“是工部营缮司的秦大人,因为圣上要将原宁国府改制赐琮居住,原先的公爵规制都要降等,工部来人便是为了此事。”
贾母想起宁国府原为贾门长房府邸,其豪奢尤胜荣国府,现在居然要被降等改制,不由一阵心疼不自在。
连忙问道:“可是要大的拆建?”
贾琮回道:“除了需要降制之处,琮已让工部将府中过于豪奢之处,全部拆改成清简之风,去其虚糜之气。”
贾母听了这话有些皱眉,她出生豪门贵爵之家,又做了半辈子超品诰命,最习惯的就是豪奢高乐的调调和日子。
连宝钗房中过于清朴,没有过多装饰摆设,她都看着不习惯,特地给了些名贵的摆设,可见贾母崇尚奢华。
她听贾琮的意思,要在宁国府中大肆拆改,将府中她都中意的豪美之处,全部糟践掉,那不成了大雪洞子,心中自然很不受用。
贾母忍不住说道:“好好的东府,把降制的地方改了就好,何必大动干戈,那可都是祖宗留下的家业。”
祖宗留下的家业,贾琮对贾母这个说法有些嗤之以鼻,宁国一脉早已被抄没,还有什么祖宗的家业。
“老太太,琮蒙圣上隆恩,敕封世袭罔替二等伯,又赐府另居,如今正是众目睽睽之时。
自然要慎施慎行,隔绝奢靡狂悖,琮需要一座让人挑不出半点说法的伯爵府,如此才好堵悠悠之口,不辜负圣上恩遇。”
贾母见他话里句句不离圣恩隆遇,让人不好反驳,只是厌厌的说道:“你倒是个会做官的。”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这个孙子今非昔比,不好把话说的太僵。
这时尤氏突然说道:“老太太,孙媳妇身子有些不适,想下去休息一下。”
贾母听了神色一愣,才说道:“我看伱脸色也不好,下去歇着吧。”
等到尤氏走后,贾母想了想才说道:“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一件事需要商议,东府原来是宁国一脉的祖府。
如今你得了东府,自然也要承担宁国其事,我想让珍儿媳妇回东府定居,将来蓉哥儿从琼州返回,你也要接纳赡养。”
贾琮听了这话心头一阵恶心,怪不得自己一进荣庆堂,就察觉尤氏脸色不自然,刚才又托词离开。
原来是这么回事,贾母见皇帝将宁国府赏赐给自己,就让自己把原来东府的太太和少爷都接纳起来。
这是在用尤氏和贾蓉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呢,如果这次自己被她得逞,接纳了尤氏和贾蓉。
那以后荣国府就会得寸进尺,贾母的手自然就要伸到自己的伯爵府来,贾母做了半辈子后宅翘楚,这是典型的后宅妇人的伎俩。
想来当年,她大概也是用类似的办法,将赖二安插到宁国府做管家的,即便贾珍这样的纨绔之徒,在孝道情面之前也无法抵挡。
宁国府被除爵,和赖大这种刁奴作恶,也有分不开的关系,归根到底,贾母也有很大责任。
贾琮突然有些明白,嘉昭帝会给自己的伯爵之位,加恩世袭罔替的原因。
当初嘉昭帝让宗人府提议立自己为荣国府世子,就已开始分化自己和荣国贾家的关系。
如果自己这次只是被封普通伯爵,孝道礼法之下,贾母作为超品诰命,作为他亲祖母,依旧能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只有世袭罔替的伯爵,才能能和荣国府眼下降等世袭的侯爵之位,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世袭罔替,便占据了君在亲前的大义!
贾母这样做了半辈子超品诰命的人,必定十分清楚其中的道理。
她见自己封了世袭罔替的伯爵,对自己有了忌惮,但又不想放弃辖制自己这个孙子的念头。
所以才生出这种事情来,难道偌大一个荣国府,还养不下尤氏一个女人。
至于贾蓉回来也要在东府赡养,更是无稽之谈了,那都三十年后了,这堂上估计大部分人都死了,又从何说起。
这个关口,如果自己像常人一样,年轻识浅,真的答应了这种狗屁倒灶的事,皇帝给自己加恩世袭罔替,就成了笑话了。
这是站位和立场问题,再说自己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更不可能再受荣国府的肘制!
“此事不妥,恕琮无法应允。”
第319章 做法总自毙
忠靖侯府。
“你让我和圣上进言,让圣上给琮哥儿和云儿赐婚?”
史鼎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夫人。
李氏笑道:“琮哥儿没封爵之前,姑母不太同意,昨天我和二嫂探过姑母的口风,如今她却不会再反对。”
史鼎看了夫人一眼,摇了摇头,自己那个姑母,后宅里的厉害人物,自己夫人哪里算计得过她。
“琮哥儿未过舞象之年,云儿的年纪更小,都还不到成婚的年纪,再说,如今琮哥儿刚被封爵,正是众目睽睽的风头上。
我就热辣辣的和圣上进言赐婚,十分不妥,虽然我是圣上近臣,但是也要谨言慎行,不然让圣驾觉得史家炽心结交新贵。
那会对史家非常不利!”
李氏微微有些失望:“老爷说的有理,是我把事情看的简单了,不过那琮哥儿的人物,当真是没挑的。”
史鼎笑道:“那还用你说,这事不是满神京都知道。
云儿是我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她虽然养在二房,但我这个三叔,对她也视如己出,自然希望这孩子将来有个好归宿。
其实这事也不用急,你和二嫂说,姑母本来就疼爱云儿,让她多送云儿去贾府小住,让他们兄妹有机会多亲近。
等过了一二年,云儿长大些,那个时候风头也过了,我再去和圣上提赐婚,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我想圣上也会很乐见其成。”
李氏笑道:“还是老爷思虑妥当,不像我们妇道人家,也没个算计。”
史鼎又突然说道:“我听说姑母的外孙女也养在家里,也是极出色的人物,他们也是表亲,都说琮哥儿和家里姊妹亲近……。”
李氏一听这话,自然明白自己老爷的意思。
笑道:“那位林大姑娘倒是个出色,她可是姑母的心头肉,一心想把她许给宝玉,只是眼下年纪都还小,所以都没说破。
此事我们这些老亲都清楚,琮哥儿虽然出色,但姑母心中的凤凰却是宝玉,这事再不用担心的。”
史鼎微笑道:“如此甚好。”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等当家女眷,听贾琮断然出口回绝了这事,都脸色一变。
按照常理,贾琮身为小辈,就算觉得老祖宗提的事不妥,也该婉转些说明不可行的原由,而不是这样断然回绝。
这才是大宦诗礼之家,长辈和晚辈正常的相处之道,和煦亲亲之法。
这简直是还没开口,就先把天聊死了,实在有些不走套路,让堂中这些后宅得意,满腹心机的妇人,一时都有些抓瞎。
但是她们都知道,贾琮今非昔比,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爵,在贾家已成气候,只要他不作出忤逆出格之事,老太太也拿他没辙。
况且有了爵位的人,但凡有什么错漏,其他长辈都不能随意处置,还要看宫里和宗人府的意思。
贾母老脸一沉:“怎么,如今伱封了爵,又得了宁国府,理所应当的亲族之事,也要这样推脱,心里还有这个家吗!”
贾琮回道:“老太太,不是琮有意推脱,只是宁国被除爵和抄家之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宁国府了,我得的怎么是宁国府呢!”
贾母一听这话,膈应得半死,可似乎也挑不出毛病,心里憋气,正要拿话辩驳。
贾琮却没等贾母开头,又说道:“圣上赐琮的是威远伯府,老太太把它叫成宁国府,可是有些不妥,会犯了忌讳。
琮也不是宁国嫡脉子弟,自然要避开嫌疑,没有赡养宁国一脉亲族的道理。
而且尤嫂子只是我的族嫂,并不是亲嫂。
琮还是少年未室之人,将一个族嫂养在家中,传了出去,旁人必会非议荣国家风名声有亏……。”
听了这话贾母、王夫人等都是脸色一变。
他们对贾琮得了宁国府,都有些难以接受。
总想着往里掺沙子,靠着祖母和晚辈的名份,将来也好牵连辖制着一些。
尤氏如今在贾府就是无根之源,再加上她原先就是宁国府的主母,正好有理由拿来作伐。
她们本没有想到贾琮说的这一层,毕竟贾琮年纪还小,她们心底也不太忌讳。
且这种事只要不说出来,旁人也就自动略过。
但是,一旦被人言之于口,便是谁也不能回避的,不然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就是理亏,甚至有违妇道。
历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贾琮是个还没成亲的男子,便是连亲嫂子,都不适合同处一府。
更不用说是一个关系不亲的族嫂,你还硬塞到人家里去养,传了出去贾家的名声就臭大街了。
王熙凤是脂粉堆里英雄,最是机敏干练,也最擅长口舌之威,如今看到贾琮都有些佩服了。
琮老三这张嘴,啧啧,跟刀子一样利,居然能扯出妇道来说事,这可是捏准了七寸来打,老太太辈分再高,也要退避三舍。
还好刚才尤氏躲出去了,不然还不被琮老三当场臊死。
贾琮继续说道:“再者说,尤嫂子和蓉哥儿,一个是被朝廷削去诰命之人,一个是触犯国法发配之徒。
琮刚刚封爵,就做出要赡养他们的举动,实在过于乖张,必定会让圣上和朝廷难堪,别人要是知道,这是老太太吩咐的。
只怕就会给老太太和荣国府带来口实,那些御史可是无孔不入,只要一份弹劾,那就是肇祸了,所以琮万万不能为之!”
其实贾琮说到在东府赡养尤氏,有损名声和妇道,贾母和王夫人虽算计落空,有些不甘,但心里其实已经放弃了。
如今听到贾琮说什么,这事传出去连贾母和荣国都会有罪,全都吓了一跳。
贾母这些后宅妇人,只想着用些内宅的手段,来辖制贾琮,却没有足够的见识,把这些事情和外头联系起来。
如今听贾琮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想这么回事。
皇帝抄了家,定了罪,去了诰命。
如今自己这些人,却要皇帝新封的伯爵,煞有介事的把尤氏和蓉哥儿供到府上养起来,这不是打皇帝的脸面。
王夫人忍不住说道:“老太太,琮哥儿的话也有道理,珍儿媳妇在我们西府住着,我们娘们还有个作伴的。
琮哥儿那里的确有些不太方便。”
贾母满怀郁闷的说道:“你倒是在外头学了这么一大堆道理,只是让那你照顾家里人,你就牵扯这么些狠话出来。
罢了,罢了,珍儿媳妇他们,我自己养着就是,不去麻烦你!”
又说道:“如今你就要到东府立居,东府这么大地方,现在没一个下人,你是我荣国子弟,你要出府,我们作长辈不好都不管。
你和你凤丫头商量去,从西府调一些可靠的人去服侍你,都是家生奴才,用着也放心。”
贾琮心道果然,老太太早在这里等着自己,哎,多少年的老套路,老太太也不变一变,自己可不是那贾珍。
“老太太,我只带我屋里那些人过去就行来了,不用在西府抽调其他人手了,我已在外头买了三十个家奴,足够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