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245节
但荣国府毕竟有他牵念关爱之人,他说了这些劝诫之言,也算尽其所能了。
至于贾母等当事人是否听得进去,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堂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各人都在盘算如何度过眼前难关。
半晌之后,贾政才说道:“老太太,虽按国法,夏秋两赋会供出许多银子,但可保阖府安宁,不落罪责,便是长远之计。”
贾母也只能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凤丫头,夏赋的事情就不要拖了,该怎么办就这么办,左右也躲不过去。”
王熙凤突然说道:“老太太,最近府中当夜值的婆子丫头,常有聚赌饮酒之举,但凡有这等事,总会有事由疏漏。
夜深人稀之时,烛火遍地,门户开合,引奸聚盗之患都难免生出,实在不得不防。
孙媳妇的意思是暗中查访,发现那等不懂规矩,嘴刁手懒,手头差事不多,又好惹是生非的,一律撵了出去。
一则家宅安稳,二则也省些用度。”
贾琮看了王熙凤一眼,这凤姐脑子确实好用。
贾母吩咐不要拖延夏税,府上进项必定减去许多,王熙凤第一反应就是裁撤人口,减少用度,也算一等精明的管家人才。
贾母自然明白王熙凤的用意,说道:“但凡守夜吃酒赌钱,极容易作出祸事,最是要不得,查到一个便发落一个,不用姑息!”
王夫人对王熙凤说道:“你要裁减用度自然使得,只是你那几个姊妹本就清简的很,你要是再裁剪了他们去,我实在于心不忍。
我虽没见过大富贵,比他们姊妹总要好些,要裁撤就从我这里开始吧。”
王熙凤一听这话,便懂了王夫人的意思,她这哪里是心疼黛玉、探春、惜春等姊妹,而是怕自己将宝玉的用度也裁减了。
至于从王夫人那里裁撤的话,不过是听一听就行的漂亮话,谁也不会当真。
府上那个不知宝玉是阖府的凤凰,屋里一等二等丫鬟就有十个,再算上奶妈、粗使丫头、小厮,统共有二十人。
宝玉这排场比老太太还大许多,这一年到头要花去多少用度,王夫人也是知道这个缘故,这才把话说到了前头。
贾母自然听得出她的意思,她一贯娇惯宝玉,自然不会有话说。
贾政不通家中俗务,更不懂内宅伎俩,自然也听不出自己夫人话中有话。
……
要照王熙凤的意思,宝玉房里便是裁去一半人,也是足够用的。
王熙凤想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眼贾琮,心想琮老三怎么大一伯爷,房里也就四个贴身的,真正算丫鬟名份的只有五儿和晴雯。
芷芍和英莲,一个受过皇后赐礼,拿的是姑娘的月例,另一个是戴项圈的寄养童媳,都不算正经丫鬟,就这样人家还不一样当官封爵。
二老爷日常嫌弃宝玉在女儿堆里厮混,可老太太和太太在宝玉房里塞这么多丫头,他不去厮混才奇怪呢。
不过王夫人既然开了口,王熙凤自然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她对各处丫鬟婆子的情形了如指掌,想要裁撤一些人并不是难事,用不着在宝玉屋里作伐。
别处且不说,自从迎春被贾琮接去东府,只带走了一个绣橘,原先房里的丫鬟和婆子都还闲在府里……。
……
在接下去的几天里,贾府很是泛起一轮汹涌的暗流。
王夫人虽不让王熙凤去碰宝玉的用度,但宝玉和贾琮同年,已近舞象之年,却依然还未进学。
这实在是王夫人一大心病,所以便起了趁此机会清理宝玉房闱的心思。
便因一杯枫露茶的借口,撵走了宝玉房里的茜雪,告老了宝玉的奶娘李嬷嬷。
又以手脚不干净的由头,撵走了宝玉的粗使丫头良儿。
空出来的缺额,却把林之孝的女儿红玉,调进宝玉房里做二等丫鬟,借此拉拢做了贾府大管家的林之孝。
也算是摆出当家太太以身作则、裁度节流的姿态。
这边王熙凤得了贾母的口令,让平儿和旺儿媳妇办理夏税的事,一箱箱银子被抬了出去,让王熙凤很是肉疼。
那边府上夜间查问酒赌之事,结果被她揪出四五个半老的婆子,其中就有迎春的乳母。
王熙凤借力发力,迎春乳母和儿媳王助儿媳妇,还有没被迎春带到东府的丫鬟莲花儿,都被王熙凤找了由头,撵出府到城外田庄干活。
王熙凤一肚子鬼精明,知道贾琮没让这些人跟着迎春入东府,就是看不上这些人的德行。
迎春的乳母和儿媳妇,曾几次偷拿迎春的累丝金凤去典当作为赌金,虽然事后赎回才没闹出事,但听到风声的人可不少。
至于那个莲花儿,年纪虽小,却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平日里也多讨人嫌。
后来这几人曾想去东府找迎春求情,结果连东府的门都没进去,王熙凤便知道贾琮的心思,因此发作这些人半点没手软。
如此一番风波过去,有人摆了姿态,拉拢了人心,有人捏了烂柿子,节省了用度,各自安好。
而相比起西府的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东府这边却显得岁月静好。
贾琮手中除了爵产,便是免税田,而且他的免税田还在新法未推行的辽东。
神京城中像贾家那样,因新政而弄的焦头烂额的贵勋,不知有多少。
但这一切波动和难处,对贾琮的伯爵府没有半点影响。
……
伯爵府,贾琮院。
这天是七月初七。
前院一片莺声笑语,屋檐下摆着两个大铜盆,一个铜盆中盛满清水,一个铜盆中盛了用柏叶、桃枝煎熬的香汤。
前院向阳的地方,铺着几张草席。
英莲一头秀发刚刚洗过,披散在那里,在早晨的阳光中放射乌亮水润的光泽。
她跪在草席上,弯曲的腰肢交迭着,已脱去几分青涩,开始彰显少女诱人的曲线。
她将手上的书依次摆在草席上,又细心翻开每本书,用梅花裸子压住,在阳光下晾晒。
风儿吹动她鬓边微湿的秀发,小脸映着醉人的娇红,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让贾琮看得颇为赏心悦目。
七月初七,乞巧节,又叫女儿节,是一年中女儿家要紧的节日,贾府中女眷也有过乞巧节的习惯。
晒书便是乞巧节的要紧礼节。
英莲管着贾琮的书房,晾晒图书自然是她今天必做的事。
女儿节,贾琮本想给房里的姑娘每人备一份礼物,只是问她们想要什么时,个个都笑嘻嘻不说话。
后来还是英莲说了出来,初七那天不用少爷买什么礼物,只要帮她洗一次头,那就比什么礼都贵重。
只是晴雯笑骂了一句:“毛丫头,平时看着挺憨的,其实心里也不老实,可是开窍了。”
这话把贾琮听的一头雾水,不过看到英莲说话时涨红的脸,好像有些古怪,左右也不算什么事,也图个好玩。
只是贾琮帮英莲洗完了头,芷芍便去换了水,让贾琮也帮她洗一次,紧接着便是五儿和晴雯。
身姿各有娇俏,垂首裙衫带香,水流生光,青丝润滑,肤光盈芳,说不尽旖旎温馨。
贾琮实实在在做了一次洗头工,引得满堂娇声笑语。
……
今天是乞巧节,迎春在自己院子请了姊妹们过来喝茶闲坐,还请贾琮待会一起过来。
这时,贾琮院子外响起脚步声,却是鸳鸯带着琥珀、紫鹃、翠墨、金钏、彩霞等丫鬟进了院子。
笑嫣各异,梅兰菊竹,丽色缤纷。
她们有些是跟着自己姑娘过来的,有些却是晴雯请来穿针乞巧作乐的。
当年晴雯也是贾母房里的丫鬟,自然和她们一群人混得极熟。
鸳鸯等进了院子,见到芷芍、五儿、晴雯、英莲等都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贾琮两手卷起袖子,两手湿漉漉的,连袍子上都溅了水痕。
各人都是一阵脸红,都忍不住一阵笑,只是都不好意思说话。
其中一个穿绿衣红袄的丫鬟,眉眼俏丽,声音脆生生的,有种异样的爽朗无忌。
笑骂道:“晴雯,伱可好大胆子,今天竟是这么个巧宗,哄了琮三爷给你洗头,真是做得好梦!”
鸳鸯等本来只是红着脸憋笑,听这丫鬟叫破了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晴雯被人叫破了心思,红了一张俏脸,跑过去一边堵那丫鬟的嘴,一边推着鸳鸯等人出门。
一群人渐渐走远了,贾琮还听到阵阵银铃般笑闹声。
贾琮好奇的问五儿:“刚才说话的丫鬟是那个,好像见过,就是不知道名字。”
五儿挽了挽未干的秀发,脸色有些红润,说道:“三爷不知她名字,也是正常,因为她以前没来清芷斋走动过。
她是二太太的丫鬟金钏,性子爽利爱笑,就是说话没个分寸顾忌,其实心地很好的,三爷不要见怪。”
贾琮微微一愣,这丫鬟就是金钏……。
贾琮又问道:“五儿,为什么我给你们洗头,金钏怎么说是做好梦?”
五儿一听这话,脸一下羞得通红,并没回话就逃回了屋。
她自然没脸和贾琮说,苏扬两地过乞巧节的习俗,这天未婚女子用液浆兑水洗发,不仅能青春靓丽,还能如愿得心意郎君。
不然干嘛个个都让贾琮给她们洗头……。
英莲便是苏州人,这法子八成便是封氏说的,晴雯也是苏州人,自幼学了一手出色的苏绣之功,所以她才能一口叫破英莲的用意。
芷芍曾在扬州修行两年,当然也是知道这个习俗的,所以五儿也就知道了。
姑娘七夕洗发,江浙特别的习俗。七夕节用树的液浆兑水洗发,传说可让女性青春美丽,且还可让未婚女尽快找到如意郎君。这项习俗,和七夕“圣水”的信仰有关。攸县志:“七月七日,妇女采柏叶、桃枝,煎汤沐发。”
第344章 刑狱大理寺
伯爵府。
贾琮换过衣裳,便往迎春院子里去。
路过院子前面的池塘,碧波清漪之中,碧莲红荷娇艳盛放,水榭边有游廊绣亭,亭子中摆了圆案绣墩。
晴雯、鸳鸯等丫鬟正围桌而坐,一帮人笑声银铃,手中彩线殷红,银针闪烁,正在一起穿针赛巧。
赛巧是七夕节固有的习俗,最受妙龄女子喜爱推崇。
穿针赛巧即女子比赛穿针,结红彩线,穿七孔针,谁穿得银针越多越快,就意味着谁乞得俊巧越多,穿针最慢的女子称为“输巧”。
在座的这些丫鬟多是出自贾母和王夫人房中,这两房的丫鬟教条规矩多,平时不敢学其他丫鬟婆子赌钱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