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75节
“太夫人,既宣过圣旨,杂家这就告辞了,奉圣上口谕,还要去京营节度王将军府上。”
贾母刚从宣旨的震撼中回过神气来,问道:“郭公公也是去王将军府上宣旨?”
郭霖一笑:“倒不是过去宣旨,只是圣上让我去王家询问一事,说起来还和贾公子有些关联。
经推事院审讯,举告贾公子的秀才刘文轩,与德庆府张家关系匪浅,而王将军的夫人张氏,就是张家长房嫡女。
圣上担心那刘文轩有所构陷,便让杂家去王家问问清楚。”
这一番话如晴天霹雳,又将贾母等人听呆了,王夫人更是脸色惨白,贾政已是满脸怒气。
贾琮听了不禁一楞,倒不是因为举告自己的秀才与王家有关。
而是郭霖为什么当堂把这话说出来,这不是明摆是给王子腾上眼药,挑拨贾王两家的关系。
他既然能做到乾清宫内侍副总管,就说明他不是个笨蛋,行事如此直接轻率,未免太不合常理。
除非他是被人授意,能授意一个内侍副总官,还能有谁,只能是那位君临天下的嘉昭帝。
郭霖放了把火,却又像没事人似的。
对贾琮说道:“贾公子启程往金陵的日子,到时礼部自会派人通知,一应礼矩礼部也会办妥,贾公子在家中等候消息便是。”
说完也不看贾母等人难堪的脸色,便径自离开。
贾琮却一个人跟了出去:“郭公公,请留步,在下非常感谢郭公公上门传旨。
本要留公公喝杯水酒聊表谢意,既然公公还有要事,只能等下次公公有暇,再去相请,这是小小心意,就算请公公喝杯热茶。”
说着袖中取出一张两百两银票,塞入郭霖手中。
去势的太监,没有了常人的乐趣,大都只对权势和钱财着迷。
郭霖也不能免俗,他虽只是内侍副总管,但宫中内侍总管欧阳彬年过六十,一直在太上皇身边伺候,轻易不怎么露面。
郭霖虽只是内侍副总管,担得却是总管之事,权势上也算到了顶点。
虽然俩百两在他眼中是小钱,但这少年倒是个敏慧的,再想到皇上对这少年有种别样的看顾。
他自然也不会拂了贾琮的脸面。
“贾公子少年已显峥嵘,那是身有贵气之人,你这请茶杂家是要喝的,也好好沾沾公子的喜气。”
说完这话,郭霖又目光一转:“今日给贾公子宣旨,你我也算缘法,杂家倒是有一言相赠。”
贾琮目光一凝:“请郭公公指教。”
郭霖微微一笑:“萧墙之祸,防不胜防。“
贾琮望着郭霖离去的背影,这太监不是个好人,临走了还要再放一把火。
刚才郭霖在堂上突然说的那番话,连自己都猜到此次举告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就是王家。
自己能想到的,贾母和贾政自然也能想到。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禁有些遍体生寒。
当今四王八公中,除了史家的忠靖侯史鼎是嘉昭朝新贵。
其他各家几乎都是当年太上皇的肱骨簇拥。
当年荣国公贾代善就是太上皇的干臣。
而王子腾因贾家才坐上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四王八公的势力。
京营节度使被贾家宁国一脉经营多年,军中门生故旧遍布。
当初嘉昭帝让王子腾担任京营节度使,多少也是出于无奈。
京营节度使是掌控神京卫戍的重任,乃是拱卫皇权的紧要官位。
皇帝难道愿意看到这样要命的位置,竟然有可能被四王八公的势力钳制。
卧榻之险,历来最为君王所忌,何况四王八公的背后,还有重华宫的太上皇……
如今举告迫害贾家院试案首的刘文轩,和王子腾夫人王张氏又有说不清的关系。
这位谋深似海的嘉昭帝,岂有不拿来利用的。
所以才有内侍副总管郭霖,在荣禧堂的那番冷僻之言!
皇帝这是要彻底割裂王家和贾家的情分,让贾王两家反目猜忌,让王子腾成为无根之浮萍。
一个失去根底的京营节度使,以后他唯一能依附,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成为皇帝容易驾驭的鹰犬。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件学子举告院试案首之事,竟被嘉昭帝榨干所有的价值,斡旋运用到如此地步!
第111章 恩赐观秘劄
第111章 恩赐观秘札
王子腾府。
在金陵贾史王薛四大家中。
薛家爵禄最弱,薛家祖先只是个正五品紫薇舍人,原先还算清贵文官,到后代已沦落为皇商。
薛家共八房,如今八房都在金陵,可知薛家除了钱财丰足,家势微弱,困居金陵故地,靠攀附贾王两家立足。
王家曾世袭过县伯爵位,但到了王公之后,爵位已断了传承,王家十二房,其中八房都在金陵,根基也远不如贾史两家。
好在王家与贾家联姻密切,这十几年来嫁了两代嫡女入贾门,换走了贾家宁国一脉的京营节度使,让王家这几年实力猛增。
所以王子腾对贾家的倚重可想而知,即使自己夫人在贾家丢了脸面,儿子被贾琮一刀吓成失禁。
如此难堪之事,他却没有生出要报复贾家的打算,能忍所不能忍,他也算是一个人物了。
可如今他的心头却被一片惊恐所淹没。
郭霖在一旁端着杯上等的老君眉,正慢条斯理的品着。
王子腾的手中拿着一份灰白色封面的密札,脸色惨白,双手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王将军,这中车司的密札,原本只是给皇上御览,皇上格外开恩,才破例让你一观。
那诬告荣国府贾琮为娼妓之子的刘文轩,与德庆府张家关系匪浅,圣上让我来问王将军,此事王家是否参与其中!”
王子腾一听这话,浑身发寒,脸色苍白的辩解道:“郭公公,王某与荣国府是姻亲之家,一贯交好,岂会做出这等事情!”
“王将军,你的夫人和儿子刚与贾琮起了龃龉,这转眼你夫人娘家供养的秀才,便去了礼部诬告院试案首贾琮。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也由不得他人怀疑。
科举乃朝堂抡才大典,一介书生轻妄诽谤朝堂所点之案首,此乃扰乱国政之举,罪无可恕,这事情太大了!”
王子腾痛心疾首指天起誓:“郭公公,王某乃食君之禄的朝臣,王家绝不会行此罔顾法纪之事,如违此言,天诛地灭之!”
郭霖叹息道:“王将军,杂家信伱的话有什么用,要圣上相信才行,你的话杂家会转告圣上,你好自为之吧。”
看着郭霖头也不回的离开王府,王子腾满头冷汗瘫坐在椅子上,心中一阵阵后怕。
其实刚才他一看中车司的密札,就断定是自己夫人所为。
但他只能矢口否认,不然王家就完了,以诬告而干扰科举抡才,让那些御史文官知晓,雪片般的弹劾会让他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那蠢妇并没有这等城府,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情,这其中必定受人教唆。
他已没心思去想是何人挑唆了自己夫人,总之王家已脱不开干系。
以圣上的睿智,早已经断定这必是王家所为,却为何引而不发,只是派了一个内侍副总管上门问诘。
圣上这是留了好大一个把柄在自己手中,想到这些王子腾心胆俱寒。
目前不是揣摩圣意的时候,圣心如铁,就算揣摩到了又能怎么样。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收拾此事首尾,一旦事发,还有转圜退路。
“去叫夫人即刻过来,我要问话!”
……
荣国府。
贾琮送走了郭霖,回到荣禧堂时,却听到贾政愤怒的声音。
“那书生居然是受你那嫂子指使,她这是要生生毁掉琮哥儿,要陷我贾家于何地,怎么会有如此恶毒心肠!”
王夫人带着哭音说道:“老爷,郭公公只说那书生与张家关系匪浅,也不一定就是我那嫂子指使的,都是一家人哪里会如此。”
贾琮见贾母坐在那里,默默无语,但脸色却很是难看,望着二媳妇的目光中似乎能凝出寒霜。
这种场景他也不便留下,他已脱困而出,荣禧堂里的难堪和龌龊,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干脆悄悄走掉,只是想起王夫人的神情,心中却生出一些疑惑,只是没什么根据。
荣禧堂外,五儿和紫鹃都听到了堂中宣读圣旨的事。
知道三爷不仅没有被罢黜功名,皇帝还给他封了官,都喜不自胜。
紫鹃说自己要回去给自己姑娘报喜信,好让自己姑娘放心。
五儿却独自守在垂花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等着贾琮出来。
突然她感到一道背影遮住了他,回头一看正是贾琮,暖艳的日头在他脸上投下阴影,让三爷的脸有些模糊。
只那双温和清澈的眼睛熠熠有神,含着笑意望着她,让五儿的心怦怦直跳。
“五儿,你刚才都听到了吗?”
“嗯,都听到了,三爷没被罢功名,还被皇帝封了官呢!”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不用晚上都睡不安稳。”
五儿俏脸一红:“我就知道三爷本事,什么事都害不了三爷。”
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贾琮只觉阳光明媚,心中一片豪情快意,一种说不出的愉悦轻松充斥胸间。
望着五儿娇美可人的脸儿,竟有些忘形,一把握着她柔嫩的小手,说道:“我们回去,想喝你沏的云雾尖。”
五儿羞红了脸:“三爷,大白天的被人看到,可不得了。”
她小手挣扎了几下,没能抽回来,便舍不得再挣扎。
就这样被贾琮牵着小手,云里雾里一般的回了清芷斋,一路上被一些丫鬟婆子看了,指指点点也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