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581节
这个流程,跪礼取消了。
新科进士们作揖参拜,手舞足蹈那套被保留,因为朱铭觉得大家一起跳广场舞挺有趣。
吏部尚书李含章,亲自宣布新科进士的任命:
“今科第一人胡铨,授承务郎(从九品京官),留内阁观政。”
“今科第二人杨稷,授承直郎(从八品选人),留内阁观政。”
“今科第三人李侗,授承直郎,留内阁观政。”
“今科第四人李公懋,授儒林郎(从八品选人),留通政院观政。”
“……”
去年制定新朝礼制,大明的文武官员制度最终确立。
保留旧宋的朝官、京官、选人制度,并且以此确定工资,相当于是官员的职称。
至于知府、县令,乃是官员的职务,跟工资并不挂钩。
武将也差不多,军衔相当于职称,以此确定待遇;军职则属于职务,以此确定实权。
在场的官员和进士们,对授予寄禄官没啥反应,因为旧宋的新科进士也是如此。状元必为最低级京官,而榜眼、探花则是最高级选人。
但清一色的“观政”是啥情况?
李含章现场做出解释:“从今往后,新科进士必观政三月,才会给予相应差遣……”
也就是说,考上进士就给职称,并且可以领工资,但要实习之后才安排职务。
一甲五人,在内阁和通政院实习。
二甲九十五人,在中枢的中高级部门实习。
三甲进士,在中枢的低级部门和开封府实习。
李含章继续说道:“二甲、三甲进士,观政期间须备考,通过铨选授予差遣……”
即二三甲进士,实习结束还要考试,通过具体的政务考试成绩,并结合他们的进士甲第,再进行实际的官职安排。
当然,说是要观政三月,肯定会酌情缩短。
比如广东那边大量撤换官员,下个月就会扔六十个新科进士过去。
而且跟旧宋一样,基本不会让新科进士直接做县令,都是从县主簿之类的做起,或者是州府、监司等衙门的事务官。
朱国祥说:“观政期间,新科进士可居于宝箓宫。”
宋徽宗专为林灵素修建的上清宝箓宫,是在宝箓宫原基础上扩建的,而且还修得跟延福宫相连。
现在部分建筑拆毁,又与延福宫阻断,用来作为新科进士的宿舍——这破地方能容纳两千道士!
东京城内,还有一些建筑,也临时变成官员宿舍。
比如紧挨着皇城的启圣院,那里本来是五代时期的官舍。因为赵光义出生于此,后来就改建为启圣院,供奉着赵光义的各种御用之物,还有赵光义的画像、灵位等等。
其占地面积,比开封府衙门还大,现在改建为京朝官住宅。
宣布完这些,新科进士谢恩离去。
已经荣升开封府尹的赵鼎,亲自引导他们出东华门,同时有吏员在东华门外张贴黄榜。
几百匹骏马从天驷监牵来,早已在东华门外等待多时。
赵鼎笑道:“状元郎请上马。”
在无数百姓的围观当中,胡铨踩镫坐上马背,发现开封府尹竟为自己牵马,连忙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赵鼎哈哈大笑:“这是陛下的旨意,今后的开封府尹,都要为新科状元牵马游街。”
听闻此言,胡铨感动得眼眶湿润,恨不得以死报答君王之恩。
其他新科进士,也由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吏牵马。
赵鼎边走边介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今后的新科进士,要从东华门往南走,沿御街过州桥。队伍一分为三,状元带队往东,榜眼带队往西,探花带队往南,最后回宝箓宫汇合。”
“当!”
五城兵马司指挥亲自敲锣开道,沿街大喊道:“新科进士,打马游街了!”
长长的队伍前往御街,所过之处沸腾喧哗,东京百姓扶老携幼来看热闹。
旧宋没有这个流程,只可能出现在戏曲当中。
现在却是把戏曲搬进现实,一个个进士都兴奋激动,骑着马儿在东京迎来自己的人生高光时刻。
几十年后,或有人飞黄腾达,或有人落魄失意,但今天肯定深藏在他们的回忆当中。
(今天查资料才发现,宋代有学士院和翰林院两个机构。学士院才相当于明代的翰林院,且官职都是翰林学士、翰林承旨等等。而宋代的翰林院,养的是一批文学、绘画、天文、医学、工匠官员,官职为翰林某某院某职务。有点尴尬,就当是朱氏父子把学士院和翰林院合并了,并拿走了撰写圣旨等权力。)
(另外,上一章那个死于大理寺狱的广东官员,其实是巴结太监买官高升的商人,因此才会被人给弄死夺财。究竟怎么回事,史书没有详细记载,这是一桩两宋交替时的悬案。)
第594章 0589【思想碰撞】
在城内打马逛了一圈,众进士陆续回到宝箓宫宿舍。
所有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甚至有一种飘在云端的感觉。身穿朝服,头戴簪花,官吏牵马,百姓赞夸,谁能扛得住这等风光盛景?
李侗问给自己牵马的官员:“我的行李和亲随,还在城南客栈那边,能否借此马过去一趟?”
“君若擅长骑马,自是可以的。”此官乃是开封府礼曹掾,他为李侗牵马走了两三个小时,可不愿继续陪新科进士瞎折腾。
李侗笑道:“我在家乡,经常夜间醉酒骑马,走的还是乡间小路,骑术精湛便上战场都行。”
“君自行之。”
官员寻个地方坐下,他们这些牵马官吏,今晚可以在此公费聚餐。
李侗哈哈一笑,麻溜的翻身上马,还真的骑术娴熟无比。
“驾!”
这位新科探花郎,骑着天驷监的骏马狂奔而去。
为了压制他的急躁脾气,老师罗从彦不但教导其打坐静心,还规定他出门走路都不能跨太大步子。
此时却哪管恁多?
牵马官员站起大喊:“莫要在东京街头奔马,若是搞出乱子,被抓到了要挨鞭刑的!”
“无妨,无妨!”李侗挥鞭回应,转眼间已消失在街头。
作为程朱理学承上启下的人物,李侗现在还是个热血青年,心中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张九成却没这般潇洒,他把骏马还给天驷监官员,悄悄找到赵鼎说:“敢问府尹,新科进士何时发俸?”
赵鼎见他面容清癯消瘦,大概猜到其囊中羞涩:“我这里却有些钱财,阁下尽管拿去用。”
“多谢好意,在下的钱还够用。”张九成作揖拜别,舍不得花钱租车,步行前往郊外民房取行李。
赵鼎心中颇为感慨,追上去说:“三日之后琼林宴,官家会给新科进士赏赐。”
“多谢!”
张九成再次作揖,心里终于有了底。
他祖辈从开封搬去杭州,也置办了几百亩地,在钱塘县修了乡间宅院。
可朱勔、方腊轮番折腾,宋徽宗也在杭州横征暴敛,张九成家里的地已经卖光了。
就连这次进京赶考,沿途都是搭乘免费官船,一路食宿费却是借来的。毕竟有时候要半路换船,而官船不是随时都有,经常需要住下来等待。
宝箓宫在内城北边,张九成先是步行到南城,然后再去郊外民房取东西。
害怕时辰太晚没法进城,他甚至一路小跑着出去。
来回用了三个多小时,归途还背着大包小包。
他害怕把新发的朝服和靴子搞脏,换上破旧的布衣和布鞋,回城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再晚一些,就该关城门了!
一个赶车的从他身边路过,瞥见张九成头顶的进贤冠和簪花,连忙停下问:“相公可要坐车?”
张九成笑了笑:“不必,多谢阁下好意。”
赶车的觉得这个进士很有礼貌,忍不住说:“相公可是要去宝箓宫?俺拉你过去,不要钱的。”
“不必,就快到了。”张九成继续前行。
赶车的摇摇头,驱车渐行渐远。
没走多远,又有一顶轿子停下,有富人掀开轿帘问:“相公可要坐轿?俺这轿子很舒适,可送相公去宝箓宫。”
“不必,多谢阁下好意。”张九成背着行李继续走。
一路颇多好心人想要帮忙,都被他婉言谢绝。
潘楼、樊楼华灯初上,富贵客人开始听曲宴饮。
穿着破旧布衣的张九成,头戴进贤冠,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弯着身体从潘楼、樊楼门前走过。
就快到了,只要过了前面的笺纸店,便是新科进士们居住的宝箓宫。
那里正在聚会,免费的公务用餐。
除了新科进士,还有帮他们牵马游街的官吏。
“这张子韶怎还没回来?”
“他图价钱便宜,租住的地方极远,出城要走一个时辰。”
“真是糊涂,来去租车早就回来了,让我们几百人等他一个!”
“要不先开席吧?”
“赵府尹让等,你还能先动筷子不成?”
“……”
众人等得焦急不已,特别是那些牵马官吏,白天在城里转圈早就走饿了。
“回来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