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穿越指南 第839节
又一次大朝会,朱铭宣布了阁部大臣变动。
内阁名单为:翟汝文、柳瑊、赵佺、张叔夜、李含章、钱琛、张镗。
新入阁的人选一公布,核心权力圈子早已知悉,四品以下的官员则是非常惊讶。
因为张镗的身份很尴尬,最初在枢密院做三把手,接着调往兵部做二把手,接着又兼任枢密院二把手。似乎没什么地方治理经验,带兵打仗也只有两次,如今更兼着洛阳军校的副校长。
这样的人,突然就入阁了?
但仔细想想,却又合情合理。
人家是真正的从龙功臣啊,皇帝还在濮州做官时,张镗就已经跟随左右。继而跟着皇帝去金州、黎州,又在起兵攻占汉中后加入,汉中保卫战时也在皇帝身边做副手。
第一批封侯的五人,张镗可是位列其中!
只不过,文官们有些担忧。
种师道、张叔夜代表军队相继入阁,前者积极向文官靠拢,后者直接就是文臣出身。
现在张镗骤然入阁,肯定也是武人身份,妥妥代表军方的利益。
武将拜相,而且还年纪轻轻,必然唆使皇帝穷兵黩武啊!
朱铭还没等众臣回过神来,就又来一句:“兵部尚书赵遹致仕,张广道补为兵部尚书。”
“陛……”
好多大臣都想说“陛下万万不可”,但话到嘴边连忙收住。
抛开这位开国皇帝无法劝阻不谈,只论张广道也不能得罪。这位一直都是统兵大将,而且刚刚受封国公,正是权势滔天之时,现在劝阻纯属脑抽了。
退朝之后,好多文臣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谢克家与綦崇礼二人,直接跑去翟汝文的办公室。
翟汝文皱眉道:“你们来这里作甚?”
綦崇礼扫视左右,低声说:“统兵大将怎能做兵部尚书?”
谢克家道:“相公怎不劝谏陛下?”
翟汝文压低声音:“陛下是唐太宗那般人物,我劝了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魏征!”
此言一出,三人都不再说话。
谢克家和綦崇礼,都是赵明诚的表弟,李清照以前是他们的表嫂。
翟汝文因为得罪六贼,当年被贬去山东好些年,因此跟秦桧、谢克家、綦崇礼等人的关系极好。
綦崇礼十岁就给人写墓志铭,宋徽宗视察太学的时候,对綦崇礼的文章惊为天人。后来,綦崇礼还给宋徽宗做过起居郎,跟在宋徽宗屁股后面写起居注。
翟汝文把办公室门窗关好,说道:“大明跟旧宋不同。宋朝开国的时候,武人都嚣张跋扈。带兵大将把蜀国灭了,逼得蜀国军民造反再屠城,宋太祖都不敢把大将给砍头。前宋的制度,自然要防备武人。”
“可现在呢?正因为前宋矫枉过正,导致军队糜烂,大明初立才要纠正过来。唐朝的时候,武将可是能拜相的,如今武将做兵部尚书又算什么?”
谢克家说:“就因为唐朝不抑武人,才最终导致五代之乱。”
翟汝文摆摆手:“陛下已定制度,从今往后,内阁和兵部,必须至少有一个武将。武人出身的阁臣,不能做首相,顶多升为副相。至于兵部,武人可做尚书,也可做侍郎,但必须有一人代表军方!”
“武人阁臣,武人尚书,此非国家之幸也。”綦崇礼连连摇头。
他们也没啥坏心思,纯粹是出于对武人的防备,害怕今后动辄就要兴师打仗。
就拿綦崇礼来说,他历史上更偏向主战派。而且做绍兴知府时,他主动募兵备战,打造浙东的海陆防御体系,甚至亲手打造了一支水军。赵构居然提拔他做宰相,而且专门负责跟金国议和,綦崇礼气得直接就辞职不干了。
这样的文官,不怕打仗。
只怕皇帝穷兵黩武,怕武将能够左右国政!
……
却说张广道那边,此刻正在抓耳挠腮。
他读过书不假,但文化水平着实有限,看着各种文书头晕目眩。
六部的实际工作,其实不需要尚书费心,因为各种事务有左右侍郎处理。
尚书的责任,不过是把关和签字而已。
“这他妈能是张近的公文?”张广道对着一封公文破口大骂,“他一个铁匠出身的徐州贼寇,祖坟冒烟才来金州跟着陛下造反。那直娘贼的大字不识几个,如今做了都指挥使,公文写得居然老子都看不懂!”
书吏指着其中一处:“这里用典了,可能是书吏代笔。”
张广道拍桌子说:“传令各省和都护府,今后的军中公文,都不准再用典,也不准再用生僻字。谁敢违反,老子扒他的皮!”
书吏愣在原地。
张广道质问:“还傻站着作甚?快去起草文书。记住,老子的文书也不准用典、不准用生僻字!”
“是!”书吏连忙跑去写文件。
张广道就任兵部尚书的第一天,亲自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居然是规范军事公文的写作方式。
他的想法很简单,跟军事相关的公文,越直截了当越好。
最好是没读过几天书的大老粗都能看懂!
第862章 0857【首都改造】
“这是洛阳坊厢改建方案,请官家过目。”
郑胖子之前是开封知府,现在变成了洛阳知府。
正常搞城市改造,地方官可以做主。
但这里是首都,郑泓甚至绕开内阁与户部,直接跑来向皇帝禀报此事。
在公文写作方面,其实朱国祥就已定下规矩。
第一,不能写得艰涩难懂。
第二,不能写得又臭又长。
第三,日常公文必须写在格式化笺纸上,具体内容过多则以附件形式提交。
张广道看不明白兵部公文,那是因为他的文化水平太低。
即便换成朱国祥,也肯定能看得懂,并不觉得有问题。因为公文制度定下之后,就算用典也是很寻常的典故。
毕竟,兵部也属于文官机构!
相较而言,枢密院的公文就更浅显,因为里面有一堆大老粗。
朱铭大略把方案书看了一遍,皱眉道:“仅在洛阳城内,就有三十三座庙观?”
郑泓回答说:“正是。大明建国之初的两三年,洛阳知府奉命清理庙观,当时已经缩减为五座。没有度牒的僧道,都被勒令还俗,安排在郊外分地耕种做农户。”
“但有度牒的僧道太多,集中居于五座庙观很挤,就有人偷偷跑回原有庙观。这几年,还在接待香客的庙观,已经又恢复到九座之多。”
“由于之前洛阳缺少人口,那些空出来的庙观难以处理,大部分都闲置起来变得荒废。”
“其中,东北城区的庙观数量最多。臣拟把立德坊、清化坊改为太学,这两坊内的店铺和民居,都迁往附近几坊拆掉庙观后留下的空地。当然,立德、清化两坊,也可保留一些店铺,专门售卖笔墨纸砚、书籍颜料等等。”
太学暂时还没迁过来,这玩意儿不用着急。
朱铭又仔细看公文,被逗得差点冷笑出声。
洛阳的东北城区最富裕,住的多为达官贵人。东南城区次之,住的多为富商大贾。西南城区最穷,属于洛阳的底层聚居地。
洛阳庙观的分布,也跟权钱分布一致。
东北城区的庙观最密集,东南城区的庙观次之,西南城区的庙观最少。
而且,西南城区仅有的两座庙观,全部位于退休大臣聚居区——前宋的退休大臣,如果想去洛阳养老,往往在地价最便宜的西南城区安家。但他们又不跟底层平民混在一起,集中居住于该城区东北边的两个坊。
不论是佛陀还是天尊,看来都只渡“有元人”啊。
真正的底层平民社区,竟然一座庙观都没有!
朱铭仔细看完庙观分布地址,说道:“穷人就不能信佛信道吗?把延福坊的兴教寺,迁到西南城区的大同坊!不用修得太富丽堂皇,搬过去的佛像和僧众,有房子遮风避雨即可。”
郑泓的嘴角抽了抽:“官家,那里以前是一片坟地。”
“洛阳城内还有坟地?”朱铭就感觉很离谱。
郑泓解释道:“五代之时,洛阳城内一片荒芜。后来宋朝建立,东北、东南城区渐渐兴盛起来。西南城区却还是人口稀少,甚至有人在城内种地。从五代时候起,就有人把死者安葬在西南城区,宋初也延续了这种埋葬习惯。”
朱铭颇为稀奇:“前宋朝廷和官员就不管吗?”
郑泓回答说:“一直到宋仁宗时期,洛阳才明确划分出坊厢。之前埋葬的有主坟墓,实在难以拆掉。这还是大明要迁都了,白三郎才下令拆除城内坟墓。无主之坟直接平掉,有主的由官府安排迁去郊区。整整四个坊都有零星坟墓,住在附近的全是穷苦百姓。”
朱铭极有恶趣味:“墓葬区正好合适,指不定就有冤魂,让和尚们去超度超度。就这么定了,把兴教寺整体迁过去。”
郑泓已经很努力的在憋笑了,但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朝廷下令搬迁兴教寺,肯定不会给多少钱重建寺庙。而兴教寺积蓄的财富,已在大明建国之初,被韩世忠那厮查抄过一回。近年来又得老实交税,而且集中安置过来的和尚太多,兴教寺还真没攒下几个钱。
现在迁去一片坟地,周围全是穷苦百姓,和尚们只能带着佛像,居住在非常简陋的房子里……
而且富人区都有庙观可拜,兴教寺迁去犄角旮旯里,能有几个善男信女愿意捐款修庙?
郑泓说道:“之前拆寺安置和尚,兴教寺变得僧众极多,每日粮食消耗很大。搬迁之后,钱财肯定拿来建房子,恐怕用不了一年半载,就要穷得四处去化缘。”
朱铭说道:“如果佛法高深,肯定能够化来钱财。实在过不下去,还能去还俗做农民嘛。种地也不难学,僧众愿意还俗,朝廷给他们分田就是。”
郑泓继续说城市建设方案:“洛阳的几条主干街道都太窄,臣打算全部拓宽。”
“各种违规建筑都拆了,朝廷可以拨款适度赔偿。切记,别搞出乱子来。”朱铭提醒道。
由于北宋官府缺乏管理,街道两侧的民居和店铺,不断侵占公共区域违章搭建。
就拿从皇城延伸出来的定鼎门街举例,现在改名叫朱雀大街。
唐朝的时候,这条主街的宽度在120米以上。宋代被百姓逐渐侵占空间,最窄处只剩下90米。
而且时宽时窄、犬牙交错、歪歪扭扭,街道两边全是违章建筑,甚至还有穷人搭建树屋。
哪里有半点御街的样子?
这可是皇城延伸出来的主干道!
得知朱铭要迁都,白崇彦赶紧整顿此街,好歹把街道变得宽窄一致了。但依旧无法恢复唐朝时的宽度,最终恒定为110米的样子。
除了这条主干道,白崇彦没有再整顿其他街道,因为他当时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疏浚洛水和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