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155节
甄琏有些不解,但还是挥挥手,让牙婆带着一众美女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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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这才长出一口气。
好家伙,这要是把持不住,一叠加,差点就是奔着死刑去的。
“果然,来扬州若不不醉生梦死,却不是白来一遭?
只是,我得想先问问清楚,咱们这一宴,不会是‘鸿门宴’吧?”
贾琏故意问出这句相当失礼的话,目的是要逼着眼前这九个人,赶紧图穷匕见。
甄琏没料到贾琏如此直白,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你这样还让我们做好的局怎么按计划实施?
黄太均冷笑道:
“我们好心好意设宴请客,不懂什么‘红门’‘黑门’的。”
江春笙静静望着贾琏那半带戏谑的俊脸,忽然开口道:
“琏二爷言重了。
我们诚心诚意置酒设宴,怎么会有‘鸿门宴’那等暗害之心?
今日若非甄大人身体违和,也必定要来参加此宴。甄公子琏二爷前来,也是代表了甄大人的意思。
贾公子琏二爷就算是不给我们八个布衣百姓面子,好歹,也要给甄大人几分薄面吧?
若说我们此宴有什么说法,倒还真是有所出处。
方才琏二爷所见的菜单,乃是仿照唐时宫廷的‘烧尾宴’而设。
琏二爷见多识广,想来,自然也该明白‘烧尾宴’的意思咯?”
他面色依旧温文尔雅,但口气却明显有了几分阴冷。
第百九十一章 枪毙的是天使
“现在就回来了?酒宴不甚尽兴?”
经过今日赶到的金陵名医“再春圣手”萧逢春诊脉治疗,林如海的精神显然已经好转不少,此时倚着大靠枕坐在床榻上,消瘦的脸上气色比昨日强多了。
贾琏的脸色也还好,心情也不错,只是有些累。
给姑丈见了礼,才道:
“酒宴自然是好的,只是太过奢靡,委实是逆天了。”
林如海对贾琏的这个答复,相当的满意——这是个说实话、而且懂得怎么说实话的人,孺子可教。
贾琏将旁人都打发出去,才向林如海道:
“请教姑丈,何为‘烧尾宴’?”
林如海拈须道:
“唐代长安曾盛行此种宴会,乃是士人得官上任,抑或官员升迁,以此宴招待亲朋同僚。”
“那为何宴名叫做‘烧尾’?实在不雅。”
“不雅?”林如海深深看了贾琏一眼,“这名称的来源有三种说法。
其一,是鲤鱼要跃龙门,须得经天火烧掉其鱼尾,才能化为真龙;
其二,是说新羊入群,要将其烧焦旧尾,才可被群羊接纳;
其三,虎兽变成人时,尾巴无法隐藏,所以要烧断其尾。
这三个说法,都已经是很‘雅’了。”
贾琏点头,恍然大悟。
果然自己猜得没错,这就是个“请加入我们的团伙”的邀请会。
两淮盐政和两淮盐商早已勾结一起,沆瀣一气。
幸亏自己警醒,谈笑之间嘻嘻哈哈,他们说什么,自己就接什么,接了什么,就立刻扔了什么,什么都说了,实际又什么都没说。
这当中的门道,官场、商场、职场,都是相通的。
这当中的做法,几百年前如此,几百年后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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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自己给自己斟了碗茶,一气吃干,皱眉道:
“我才到扬州,他们就得了信儿。
今日大张旗鼓地想拉拢我,盐政甄大人自己不愿贸然出面,派了他侄子甄琏来跟我试深浅,叫我嘻嘻哈哈地都推了回去。”
林如海心中不由赞叹:
都说这个贾琏是有了名的好色之徒,据说是一夜也离不开那等事情的。
可如今到了这到处青楼、烟花遍地的扬州,尤其还是八大盐商出面汇集的顶级声色之处,他竟能把持得风雨不透,稳如泰山,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主儿!
怪不得皇上能从四王八公的一众年轻一辈里,巴巴挑了他出来!
林如海让贾琏坐到自己床边,贾琏犹豫说不合礼法,林如海笑道:
“就咱们爷儿俩,你坐过来,咱们也说些体己话。”
贾琏这才欠身在床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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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日见过江春笙了?”
“见着了。果然是个儒商,举止稳重风雅,难怪太上皇与他布衣相交。”
此人是个外表儒雅的正人君子,却在背后指使人用那么隐秘且歹毒的方法暗杀林如海,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于是贾琏也直白问道:
“他跟姑丈有什么天大的过节,要派墨香来害人?”
林如海见贾琏一点就透,心中更是喜欢,微笑道:
“我不妨直告诉你罢。
江春笙身为两淮总商将近二十年,领导徽商、晋商、秦商、湖广大小盐商不下千家。
他是为了那些人,才向我下死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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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林如海自到任以来,仔细彻查两淮盐务,发现了惊天贪腐大案。
甄桓在两淮盐政任上十年,曾向太上皇奏请,说两淮盐区江苏、安徽、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六省人口剧增,对食盐需求量也随之增长,原有的盐引总额远远满足不了需求。故此,想以“预支盐引”的办法加售食盐。
让盐商们用“每引食盐三两税”的价格,预支了第二年的引票,用这些“许可证”来提前出售食盐。而当时,正常的盐引价格为一两银子,也就是说,两淮盐政用这种预售的盐引,可以赚出三倍的税银。
计算下来,预提盐引的收入应该高达一千零九十余万两白银。
但问题是,自打太上皇禅位之后,朝廷的实际收入中,就从来就没有收到过这项收入。
这些钱,都收进了两淮盐政的金库。
其中绝大部分,由太上皇的旧臣们以私自供奉、或是历年置办贡品的方式,孝敬给了太上皇;另一小部分,则是两淮盐政和盐商们私吞了。
太上皇得了额外的银子,自然庇护自己的旧臣,无人敢问。
可当今皇上的钱袋子,就这么被人掏了个大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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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万两银子,算得上一个贪墨大案,但算不上是天文数字。
这个案子的惊人之处,在于牵涉了太上皇。这事情就变得不好处理了。
林如海摇头连连叹息:
“甄家和其他旧臣的背后是太上皇,太上皇在一日,他们就安稳一日。
但那些大小盐商,则比这些有靠山的旧臣更惶恐不安。
江春笙为了他们一众盐商,才要置我于死地,以图按住此事,不可大白于天下。”
贾琏心中已然明白了大半:“姑丈应该是已然据实详细密奏给了皇上,对否?”
“正是。这样的塌天大案,我如何敢秘而不报?
盐政收入乃是国库收入的重中之重,盐务乱了,国家就乱了。
何况,此事的背后,是臣子在太上皇与当今皇上之间的站队问题。这些旧臣如此做法,哄得太上皇高了兴,却是挖了国家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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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心中雪亮,皇帝既然已经知道了如何重大的贪腐案件,其实完全可以直接派个钦差来彻查,之后,就是该剐的剐,该杀的杀,该抓的抓,该抄家的抄家,该补缴的补缴,该退赔的退赔。
但皇帝不想与太上皇翻脸,或许,也是不想让太上皇颜面无光,爹丢了脸,儿子也不光彩。毕竟当皇帝的人都好脸面,唯恐被写进史书的时候不好看。
于是,皇帝希望这些老臣能够自觉改正错误,自己补清亏空,自己深刻反省,自己重新站队。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想法是挺好。
但与虎谋皮,可乎?
你跟杀人犯说:
“来,乖,你自己戴上手铐,自己上警车,自己锁好门,自己开到打靶场,自己把枪顶在自己脑门上,自己按扳机,然后自己把自己埋了。小心点,别弄一地血啊,省得扫地大妈还得费事擦地。”
你枪毙的是天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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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贾琏一直低头不语,林如海将清瘦的手按在贾琏的肩膀上:
“你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