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170节
“抓贼!”
分明就是茱萸。
又有人哑着喉咙喊:
“都给我闪开!”
贾琏赶忙转头朝窗外瞧去,却只在这须臾之间,一个刚刚跑出“谢赋春”的毛贼,已经在当街被一个绿衣青年逮了个正着。
“小贼哪里走!”
那泼皮青年一挺腰板:
“你别诬赖好人!”
绿衣青年冷冷道:
“我这抓兔子的眼睛,看不错的。”
小贼已经觉出来人手上劲力很是不小,又见他腰中悬着长剑,明白这是遇到了侠客。
保命要紧,于是这泼皮立刻苦着脸,从怀里掏出刚刚偷得的钱袋,两只小眼睛里愣是憋出了两大泡泪:
“好汉饶命!
小的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得了重病,下有又聋又哑的傻儿子,当中间的瘸子老婆一身是病,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处,说什么也不能出来偷东西。
求好汉爷爷开天恩啊,饶了小的吧,爷爷抓了小的一个,可就要活活饿死小的家里那三个苦命人啦。”
绿衣青年听罢,一声叹息:
“苦命人啊,走吧。”
一手接过钱袋,一手竟然还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甩在那毛贼怀里:
“银子给你,做个小生意,不要再做贼了。”
那贼万不料这外表冷酷的大侠竟如此好骗,一时愣了一愣,随即抓着银子,转身蹦起来就跑,连个“谢”字都忘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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茱萸和晴雯追出来,正见到绿衣青年放走了毛贼,正要顿足大骂。
那绿衣青年身形一闪,已然到了二人面前,将钱袋托在手中,说话言简意赅,掉得下冰碴子:
“钱袋还给姑娘,事儿就这么算了。”
“算了?你想得美!”茱萸岂肯善罢甘休,指着绿衣青年发飙,“从实招来!你是不是跟那毛贼是一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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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都是茱萸非要坚持就他们三个人出门,否则要是有“俗不可耐四金刚”跟着,铁定什么事儿没有。
贾琏赶忙说了句:“我下楼接个朋友再来。”
也不等季鸿羽答言,赶忙下楼来到街上。
先制止住茱萸:“不得无礼!”
又从绿衣青年手里接下钱袋,一把塞在茱萸手里,调虎离山:
“你好不容易挑好的胭脂水粉,还没付钱了吧?”
一句话果然就提醒了茱萸:
“哎呀,七香头油就剩最后两瓶了!”抓起钱袋,拉着晴雯回身就朝店里奔去。
贾琏见打发走了茱萸,这才整衣,向绿衣青年抱拳道:
“兄台请了,方才茱萸多有得罪,望兄台海涵。”
到这个时候,贾琏才得以正面瞧一瞧这位青年侠客。
只见眼前之人,生得面目极美,极标致,面如傅粉,眉目如画,更难得的是体态风流,愣是将一身竹绿箭袖劲装,给生生穿出了风月情浓的风流味道。
绿衣俊美侠客神情冷峻:
“不敢当,兄台客气了。”
贾琏听他口音,不免问了句:
“兄台也是京城人氏?”
那人一点头:
“在下柳湘莲。”
第二百十章 狗眼看茱萸低
贾琏当下又一拱手:
“原来是东街冷面二郎,失敬失敬。”
柳湘莲见他连自己住处和绰号都知道,不由奇道:
“敢问兄台是哪位?在下确实不认得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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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认得我,我却知道你。
冷面郎君柳湘莲,在整本《红楼梦》里,他的经历可以简单总结为“一个兄弟,两件大事,三个好友”。
他的三个好友:宝玉、秦钟、赖尚荣。
他出名两件事:一件是被蟠误以为是风月子弟,企图调戏,结果被柳湘莲骗到野地里一顿暴打;另一件是被贾琏穿针引线,以鸳鸯双剑为信物和尤三姐订婚,然后又因为贾宝玉多嘴,明白“你们东府里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我不做这剩忘八”,断然退婚,要回信物,导致尤三姐自刎身亡。
他的一个兄弟:就是被他打过、后来又被他救下的呆霸王薛蟠,二人结为生死兄弟。
这样一个柳湘莲,其实很有些像北平城里的八旗子弟北京爷。
世家出身,没落贵族,没有正经职业,爱玩,爱享受,到死也放不下一身的“爷范儿”。
所谓出身世家,并不是家有人当官就能算的,那得是门第高贵、世代为官的大家族。
所谓没落,无非就是家里的铁杆庄稼倒了,但“倒驴不倒架”,钱没了,谱儿还在。
柳湘莲就是父母早丧,自己又读书不成,家里一贫如洗,没有积蓄,空只剩下了一身世家子弟的纨绔习气。
人长得俊美无筹,天性潇洒豪迈,又天生洒脱爱玩。耍枪舞剑,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样样精通,尤其还格外喜欢粉墨登台,专唱风月戏文。
他虽然是靠混迹于豪门之间、给贵族公子“帮闲陪玩”过活,却不绝不肯像詹光、单聘仁那般低三下四,始终保持着高傲冷峻的人设,萍踪浪影,是个游侠散人。
贾琏早知此人长得帅,但没想到这么帅;早听说此人性子冷,也没想到这么冷。
一言以蔽之:话少面瘫表情屌,眉目犀利刻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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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一笑:
“在下荣国府贾琏,当初在秦家,曾见到过尊府上的小厮杏奴送秦钟回去。”
“哦,原来是琏二爷,失敬失敬。”柳湘莲也一拱手,“自打那日琏二爷说秦家有丧事,鲸卿不便饮酒高乐,在下便一直不曾见他。
后来隔了一月,再遣人去时,见说连房子都卖了。
有人说鲸卿已经不在人世,不知琏二爷可否知他下落?”
原来他一直惦记秦钟,看来这人对好友倒还很够意思。
想是当时秦钟心中惭愧,并未将他投军的事情说给旁人。
此事并非秘密,于是贾琏便大大方方告知柳湘莲:
“秦钟是跟广威将军陈也俊去宣府从军了。
当时军务走得急,一众朋友都来不及告知。”
“从军?”柳湘莲脸上的惊讶冲破了面瘫。
他曾听宝玉说“秦钟死了”,但又不曾见秦家人发丧,四下里打听,终于有人说见过荣国府琏二爷去过秦家,所以柳湘莲此时才有如此一问。
结果,秦钟竟然会是去从军。
那羞怯怯女孩似的秦钟,怎么会去当兵?
“其实是去做个专管文墨的书吏。
但在军中,终归是要磨砺磨砺的,过几年回来,秦钟就也该有个功名了。”
柳湘莲听贾琏这话,已经明白秦钟去军中,肯定都是贾琏的安排,不由对贾琏刮目相看。
他一向与秦钟和宝玉都私交甚好,而秦钟与宝玉私交更好。秦钟艳羡宝玉的家世富贵,既不想读书,也不想上进,恨不能日日混迹在贾府之中就好。
但宝玉后来却再也不肯谈及秦钟,反倒是贾琏竟然给秦钟找了个前程。
果然是人世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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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此时,茱萸和晴雯手拉着手,从“谢赋春”出来,一见贾琏还在说话,就朝这边走来。
贾琏瞥见她俩手里什么都没拿,就知道肯定没少买——这个量,肯定是够店里派伙计给送到广陵楼了。
贾琏向柳湘莲道:
“请柳兄到旁边楼上喝杯茶,可否赏光?”
柳湘莲也不客气:
“那就叨扰贾兄了。”
贾琏朝身后那两个小丫头一招手,让她俩赶紧跟来。自己则引着柳湘莲走进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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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才刚走到楼梯口,听得后面伙计的声音:
“本茶楼只接待贵客,你们两个丫头不能进去。”
茱萸上去就是一脚:
“我凭什么不能进去?滚开!”
那伙计被踹得跌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