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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187节

  这个纨绔子弟不管是在被严焱拉住之前,还是在被拉在曲水流觞边上坐下之后,都完全没有要逃走或者溜走的意思。

  他倒是随遇而安,来都来了,那就该品茗就品茗,该赏景就赏景,别人弹琴,他就听琴,别人吟诗,他就听诗。一边点头,一边还不忘了多喝两杯便宜好茶。

  书友先生一问,他就连夸山间泉水清冽,别说济南趵突泉、镇江金山泉、无锡惠山泉和杭州虎跑泉,就是京城玉泉山的水,都不比此处水好,沏出的明前龙井茶特别甘醇——来,再来一杯。

  书友先生是个厚道人,并不想让贾琏难堪出丑。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贾琏先回去,当然最好是此事就此作罢,若他还要坚持,自己再另外寻个托词,宛转回掉此事,大家都不伤颜面。

  偏偏这糊涂油蒙了心的纨绔子弟一副全然不知死活的德行,看得书友先生同情心大起,一见酒杯顺流而下,正正好好停在了贾琏面前,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噫吁嚱,危乎险哉!

  这要是真把贾琏撂在旱地上,那难堪的可不止是这小子一个人啊。

  书友先生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在心里摩拳擦掌半天的严焱已经迎头而上,从水中捞起酒杯,举向贾琏面前,笑道:

  “哎呀!‘水滨祓禊除不祥,流波泛酒送羽觞’,这小小一杯酒,可除灾祸、去不吉,贾公子不可不饮。”

  贾琏刚刚接过酒杯,却被严焱又一把按住:

  “贾公子,此间虽无丝竹管弦之盛,然一觞须有一咏,否则不足以畅叙幽情啊。”

  贾琏听他这文邹邹的一番话,能猜出大概意思是说“必须作诗!”便笑道:

  “我又没说不做,严大人忒厉害了,我这里也快被大人‘一烙铁烫平’了。”

  他这一句玩笑话,说得在座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僵。

  都是念了一肚子圣贤书、要以德政“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文化人,结果——姑苏城“一烙铁烫平”,真够打脸的。

  .

  书友先生见此情景,赶忙笑着打圆场:

  “当年荣、宁二位国公乃是靠军功起家得的爵位,门生故旧遍布各地军中,如今贾公子的父亲承袭的还是一等将军的爵位,想来贾公子家学渊源,也是武艺大于文采吧?”

  书友先生亲自给贾琏搭好了梯子,所有人都认为贾琏但凡不是个傻子,都应该就坡下驴,赶紧说“是啊是啊,我平日里多练习弓马,作诗委实不在行”。

  严焱已经了下定决心,只要贾琏这么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贾琏举石头、练趟拳,反正这个纨绔子弟今天是必须得在这里栽个跟头。

  .

  贾琏也真不是一个人。

  至少,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随便一句话,就能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又是失望,又是期待。

  所有人,都在他掌心了。

  他说:

  “我确实不擅作诗,不过倒可以写一首《忆秦娥》,如何?”

  他竟然没顺着书友先生给他搭好的梯子逃出生天他!

  而且,他还要不知死活地当众吟诗作词!

  这别是个傻子吧?

  还是个不要脸的傻子!

  原本以为他还能凑合写个打油诗就不错了,他还要写词?

  虽说唐诗宋词并称,但谁不知道,唐诗无论从规模、气度、思想,还是格律、形式、内容都远胜于宋词?

  那些华丽婉约的词,不过是歌女最爱罢了。普遍档次低,想写出上档次的好词,比写一首普通水准的诗要难。

  .

  贾琏似乎是早料到了众人的反应,也不在乎都没人开口接他的茬,自顾自慢悠悠起身,走向放在瀑布边的琴桌:

  “我有一曲,正配我这词。”

  众人互相对视,莫名其妙。

  严焱已在官场浸淫,心道:

  哼,难道这个浪荡子要弹一首什么《多少摸》的曲子?再唱出几句“两个冤家、都难丢下”的艳词?

  .

  琴声乍起,指法极为简单,其声韵竟如裂石一般!

  将众人震撼得周身一个激灵,顿时心生肃然,竟不由得都立起身来洗耳恭听。。

  方才还古雅悠远的瑶琴,此时被贾琏白皙修长的十指,弹出了铮铮的金石之声,动人心魄。

  随着琴声,贾琏朗声诵道:

  《忆秦娥》

  英雄血,大江东去歌残阕。

  歌残阕。

  断碑题字,古苔横啮。

  风雷电闪鸣金铁,谁向柳边唱风月?

  唱风月。

  千秋泪尽,声声早遏。

  .

  最后一个字念罢的瞬间,琴音顿止,只留下瀑布的泠泠水声。

  .

  这慷慨激扬的词句、铿锵澎湃的琴声,将在场的几十人都震撼得不能言语,仿佛如见天人一般,呆呆望着贾琏。

  仿佛他身后飞花溅玉的瀑布,正是他周身的飘渺仙气,而瀑布上腾起的彩虹,正是他头顶的七彩佛光。

  这……这是个纨绔子弟?

  严焱大人说得对啊,他真的是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真佛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孺子何狂也哉

  贾琏昂然念罢,双手离开琴弦,自我感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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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装逼谁不会?

  吹牛逼谁不会?

  什么大不了的?

  老子是没上过私塾、考过秀才,没背过四书、写过八股,可老子也不是白给的。

  老子前世也是一路中考、高考靠上去的,做论文、抄论文、改论文搞出个大学毕业的。

  老子没法子跟范进、孔乙己比,引经据典也不在行,但诗词这种文字游戏,老子从小也没少背。这中间的一些门道,老子看的懂。

  别的不敢说,临阵磨枪是老子的长项。

  昨天晚上找了点豪放诗词学习学习,老子今天就拿来东拼西凑,震撼一下你们这些“死读书、读死书”的死脑筋,有什么难的?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

  抄得好,抄得妙,抄成状元呱呱叫。

  .

  淡金色的清透阳光透过参天的古树,洒在贾琏如玉的年轻面庞上,幻化做点点游离浮动的光点。

  文采风流,人中龙凤。

  贾琏一笑,拱手笑道:

  “班门弄斧,让诸位见笑了。”

  .

  见笑?

  到了这会子,还让别人怎么“见笑”?

  这瘸子不仅真的在万众瞩目之下的独木桥上连翻了一百个空心跟头,而且最后还来了个“踺子后手翻、转体180°、接直体前空翻转体540°”,完美落地。

  众人瞠目过后,终于有人开始咬耳朵小声议论。

  “做出如此胸襟的词句,这人真的是荣国府的纨绔膏粱子弟?不会是个假冒的吧?”

  “不是都说四大家族如今败落了么?子孙不肖,一代不如一代,个个都只是知道贪享乐、图安逸的废物吗?”

  “是啊,他们这些生在金银窝、长在富贵乡的贵族子弟,难道不应该是只爱斗鸡走马、眠花宿柳的德行吗?就是写诗,也该只会写些风花雪月吧。”

  “我听京里回来的人说,贾家的后人没一个争气的?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要多下作有多下作。”

  “哎呀你们说远了,这人可不简单啊,你们看书友先生,他可是一直在点头啊。”

  这些人不过是因为贾琏与原本预想的不同而惊讶,但对于严炎,感觉就不是惊讶,而是愤怒。

  .

  没有人比他更痛恨权贵!

  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痛恨权贵!

  因为他是清流,清流是权贵的死敌!

  他少年丧父,母亲守节,家中清贫如洗,读书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

  为了能跟着邻村的老秀才读书,他每天天不亮就一手书包、一手柴刀地跑到学堂,只为了能提早念书。在散学之后,还要拼命打柴直到太阳落山。

  而他的寡母为了给他凑出赘资学费,一年四季每天都摸黑织布直到半夜,从来舍不得点灯费油。

  十五岁那年,严炎虽然是勉勉强强才考中了秀才,但在他所居贫苦小村中,已经是不折不扣的“金凤凰”了。

  幸亏邻村的老秀才看他是个可造之材,亲自带他来见了书友先生,从此彻底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他没钱支付书院的食宿费用,书友先生看他确实一心向学,便借口让他帮忙抄书,实则接济了他几年的花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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