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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26节

  当今圣上最是崇诗尚礼,在世宦名家之中,征采才能之女,除了备选妃嫔之外,还能够被选为公主、郡主的入学陪侍,一旦选中,就赐给才人、赞善之职。

  你薛大妹妹天生来的国色天香,她父亲在日,也让她入学读书,如今正是十六岁年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针黹,无一不精,若能得圣上隆恩选中,且不说光宗耀祖,就是咱们家大姑娘元春,在宫中也就有个照应了。”

  凤姐儿虽然还生着贾琏的气,可此时为了顺着王夫人的话头,便悄悄向贾琏使个眼色。

  看他皱着眉不说话,眼珠一转,便笑道:

  “太太说的是。

  亲上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薛姨妈是太太的亲妹妹,又是我的亲姑姑,此事咱们若是不上心,怎么都说不过去。

  薛大妹妹待选的事情,就交给琏二去做,准没错。他最是能往来交际的。

  尤其是夏守忠和裘世安两个,是专掌宫中女眷事务的。

  琏二去姑苏之前头一日,还单请过夏守忠呢,现塞过去一百两银子,托他在宫里多多照应咱们家大小姐。”

  贾琏听她两个都只一心都在薛姨妈上京和宝钗待选的事上,全没在意薛蟠打死冯渊的事情,忍无可忍:

  “薛蟠在金陵打死人命,这等刑事案绝非小事,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了不成?

  有他这等人命案在前面挡着,薛大妹妹待选的事情就是妄想。

  皇上再开恩,也不能要个海捕通缉犯的妹妹。”

  王夫人登时沉下脸来,将手在桌上重重一拍:

  “琏二!你满嘴胡沁什么?

  我的亲外甥,到你嘴里怎么就成了海捕通缉犯?

  那我就是海捕通缉犯的亲姨妈?”

  伸手一指王熙凤:

  “你媳妇就是海捕通缉犯的亲表妹?”

  贾琏也上了火气:

  “婶子何苦净说些赌气话?

  如今是薛蟠打死了人命,连应天府前任知府都不敢徇私舞弊。

  就算此时硬按住了,万一日后查出来,就是了不得的事情。

  何况冯渊与神武将军冯大老爷也有亲,如此不是平白做了个仇家出来?”

  “放你娘的屁!”王夫人陡然站起,朝着贾琏啐了一口。

  “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两相争竞,莫怪一人。既然动手,打死打伤也在所难免。怎么就了不得了?

  那冯渊不过是个小小乡宦,田也少,产也薄,赔他些银子也就罢了,还要怎样?

  难道还要蟠儿与他偿命不成?

  哼!你怕什么?

  你不要觉得贾雨村是瞧在你贾家的面上,他可是三天两头给我娘家哥哥写信请示。

  如今这事都是我王家的事情。靠的是我们祖宗挣下来的都太尉统制县伯爵位,靠的是我娘家哥哥做着京营节度使,掌着京畿一带的所有军事。

  难不成还要靠你?你身上那个挂名五品同知,还是府里出银子给你捐出来的呢。没出息的种子!”

  王熙凤赶忙上前馋住王夫人:

  “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琏二懂什么?他要是明白这些,他也做京营节度使去了,还用得着天天这么没个正经事做?”

  说着话,又把贾琏朝外推:

  “出去出去,别在这里惹太太生气。”

  到门口,刚好小丫鬟进来,向王夫人道:

  “刚才外面有王大老爷那边的人来送信,说是薛大爷那边的案子已经了了,薛太太不日就要上京来了。”

第32章 兴儿被人欺负

  贾琏低头缓缓而行,心中思虑万千。

  薛蟠打死人命,犯了人命官司,铁证如山,说到哪里也是须得“杀人偿命”的大事。

  更何况,冯渊并非平民百姓,在金陵也是乡宦,在朝中与冯紫英家有亲。

  此事若是真能压得下去,何至于前任应天府的知府死活都搞不定,将个案子生生拖了一年?

  如今一直托付到了王子腾那里,而王子腾给薛家出的主意,也不过是来京里躲避,以图等冯家人平息下去,不了了之。

  至少在贾琏听说看到,如今的官宦权贵还是很忌惮御史参劾的,当官的也并不能为所欲为,视人命如草芥。

  这么看来,这古代也不是像传说中那么黑暗嘛。

  倒是薛蟠此番来京,说得好听,是来京里暂住,其实,还不就是个逃犯?还是在路上东躲西藏走了好几个月,才来到京城。

  那边贾雨村徇私,抓了薛家的族人和奴仆顶缸拷问,然后以薛蟠“暴病身亡”的理由糊弄冯家人,再加上薛家族人及地方上共递一张保呈,算是让薛蟠在金陵已经彻底“社死”了。

  薛蟠作为一个已经“暴病身亡”的杀人犯,成了法律上的死人。

  按照此时的封建伦理,本来就是寡妇的薛姨妈,如今更成了没有儿子的“绝户”。

  他薛家共八房,都在原籍金陵,如此一来,薛姨妈在金陵的财产,估计就要被其余薛姓本家瓜分个干干净净。

  薛家竟然还要想方设法将薛蟠的妹妹薛宝钗送进宫内,这杀人犯的妹妹,就是长得再好看,她能过“政审“吗?皇上家的人也不是傻子啊。

  且再世故些分析,如今的薛家,已经明显地是在走下坡路。

  薛家的先人是紫薇舍人薛公,也就是个中书舍人,简单来说,就是给皇帝负责诏令文书的第一文职秘书。因曾经负责采买事宜,此后的薛家人便做起了皇商。

  皇商赚钱,自然容易,才有了“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说法。

  但商人再有钱,终归也还是无职无权,更没有爵位,就好比大树没有根基。

  有靠山的时候还好,没有靠山的时候,那就是一根挺拔茁壮的超级大韭菜,人家想割就割。

  尤其自薛蟠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识世事,都趁时拐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消耗。

  而薛蟠自己,也是因为幼年丧父,寡母又纵容溺爱,不学无术,一心图享乐,只还靠着他父亲留下的老家人、老伙计支撑家业。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儿孙,最终不败光才是奇迹呢。

  再反观如今的贾府,也已经有了走下坡路的征兆。

  宁国府就不说了,宁国公贾演的孙子贾敬同学,明明中了乙卯科的进士,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修仙文看得入了迷,忽然间就不管不顾,跑到玄真观烧丹炼汞去了。把偌大家业全都丢给了“扒灰哥”贾珍,由着他在东府里穷奢极欲,荒淫无耻。

  而自己荣国府这边呢,也好不到哪儿去。

  世袭了爵位的大老爷贾赦天天不干正事,就忙着跟各种小妹妹胡搞。

  当了个清闲小官的二老爷贾政附庸风雅,最大爱好是跟一帮子蹭吃蹭喝的篾片相公神聊海侃。

  家中一应事物,全都直接来个“大撒把”——别来烦爷!

  而自己夺舍的这位原主贾琏,身为贾府的长子长孙,虽说有些小聪明,

  为人一半大度一半油滑,但骨子里也是个不求上进的,整日里只爱吃喝玩乐。

  自从娶了王熙凤,见她爱管事、喜张罗,自己就乐得清闲,直接给自己“退居二线”了。

  其余宝玉等人,年纪还小,都是只享乐、不管事的主儿了,能不惹事的,都算是“贾府优秀好少年”了。

  方才一番争论,就看出这府里的事情,大半都被王家的一对姑母侄女把持做主,偏她们的眼光见识,哪里能瞧得明白贾府在此事上会遭受的带累?

  贾琏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还是得先重新做起荣国府的管家来。

  现在先撑住船头,稳住船身,不致让船撞散了架,日后才能去掌舵。

  。

  他想得出神,却被争吵声打断了思路,抬起头,见已经到了自己的院门口。

  院子门口当值的几个才总角的小童也溜进去看热闹了,所以连个跟贾琏打招呼的都没有。

  院子里正吵得欢实。

  “我把你个狗养的兴儿,好大的胆子啊!是二奶奶要调你过去,你还敢不听话?你活腻了吧?”

  “就不去!就不去!我是一直跟着二爷的人,凭什么调我去二门上看夜?

  上夜的整宿整宿不得睡,这等烂差事就派给我,你们也太黑心王八了!”

  “嘿嘿!我看你这毛儿崽子可是要反了天了!二奶奶说着话就回来,你就等着一顿大嘴巴子吧!

  最后你还不是得夹着尾巴滚去上夜?非得挨顿打才听指派,可不是贱骨头?”

  “你娘才是贱骨头!你全家都是贱骨头!

  柱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充什么管家!这里哪根鸡毛轮到你指派我?

  你不过借着二奶奶的光,欺负我是二爷的人,你别以为我怕了你!大不了咱们就动手试试,看不打花了你的狗头的!”

  忽听“啪”的一声,竟是一个耳光,打得清脆响亮。

  “嘿!我还就欺负你了,怎么样吧!”

  “你打人!混蛋死王八的柱儿,你吃了狗蛋子了你敢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兴儿的声音里明显已经带了哭腔。

  却又传出来两声更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兴儿你个小兔崽子要造反啊!

  等二奶奶回来,我看你敢也这么跳着脚找死!看不把肠子给你踹出来的!

  这会儿我先替二奶奶赏你两个嘴巴子,叫你先明白明白这院子里谁说了算!”

  贾琏听这声音耳生,不知道这又是王熙凤的哪位得力助狗。

  兴儿哭喊起来:

  “王信!你个小老婆养的野杂种!你们几个借着二奶奶的名儿,抱着膀子欺负我一个!脏心烂肺!不得好死!”

  “就欺负你了,你能蹿上天?告诉你,二奶奶的话你不听,就等着倒霉吧!要怪就怪你自己眼瞎,抱错了大腿!现成的金镶玉你不要,天天捧着个豆腐渣,你自己活该!”

  “你说谁是豆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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