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19节
贾琏认真道:
“老太太就是不说这话,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凤姐的性子,一向来就是狂妄张扬,时时得有人管着她压着她,否则,她真是作了塌天的祸事也浑然不知。
也幸亏老太太少夸她,她是一只凡鸟,管理偌大的荣国府,还是太吃力了。
我看,她如今怀孕了,也不能像之前那么操劳,不若让三妹妹协助她料理家事。
一来,三妹妹是个有抱负、有气度、且能干实事的。
二来,三妹妹日后必得贵婿,早些先多演练演练管家理事,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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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丫头果然是个好样的。”
贾母连连点头道:
“日后若真如你所说,能让她‘必得贵婿’,说不得也是贾家之福呢。”
说到此,贾母又叹了口气:
“你爹虽不说,可我知道,他是怨着我偏心你二叔的。
可你想想,为了贾家,你二叔的大女儿,早早就送进宫里去做女史,还不是为了这个贾家?
宫里可是个天天提心吊胆的地方,哪儿能跟在家里的几个妹妹那么过得舒心呐?
再说到你二叔的第二个闺女探丫头,生得好,人又爽利,有见识有担当,贾家再指望能有件像样的联姻,少不得又是把探丫头送出去。
唉——为了这个家,谁不得做出牺牲呢?你爹啊……”
“我爹他老人家好意思说老太太偏心?
他就一个闺女,以后弄不好还叫他给卖了呢。
我这里倒想求老太太多疼疼我二妹妹,千万别叫我爹管了二妹妹的婚事才好。
否则,要是真让二妹妹嫁给个‘中山狼’,可就太可怜了。”
贾琏的这番话,说得贾母连皱眉头:
“这就不成话了。
咱们家的小姐,就算是庶出,也没有个卖给人家的道理。
迎丫头是木头些,瞧着不显好,可也是我孙女,我岂能说不管?
以后我迎来送往的,也还得把迎丫头和探丫头都带上,她们的亲事,还是得我亲自来拿主意。
你方才说让探丫头帮着凤姐管家,我瞧着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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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迎春还不知她的命运因为贾琏的一句话,就发生了巨大改变。
但探春以听说是贾琏向贾母推荐了她,欢喜非常,当即特意亲手蒸了蜂蜜芋头糕,赶来探望凤姐。
探春未嫁,乃是家中“娇客”,凤姐对这位小姑子也一向礼让三分。
此时探春看在贾琏面上,对凤姐也分外客气。
所以这姑嫂二人,你谦我让地商议起管家的事情来,还时不时地一同向贾琏“请教示下”,氛围果然和谐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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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预备贾妃省亲,贾家上下日日忙碌,连年也不曾好生过得。
从初八开始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预备各处关防,挡围幙;到宫中太监来指示贾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
贾家人还忙着连夜挑挂花灯,预备烟火,一连几夜,谁都不曾好睡。
正月十四的夜里,贾母也坐不住躺不住,命人四下里询问各处可曾妥帖,又吩咐鸳鸯,预备品服霞帔,要赶在五鼓天明之前,就要大妆完毕。
贾琏凑到贾母近前笑道:
“老太太可是忘了孙儿的话儿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有本事闹贵妃
贾母当然记得贾琏说过贾妃省亲是“戌初自宫中起身,丑正三刻回銮”。
要知道,入了宫的嫔妃还能够回家省亲这种事情,乃是从古至今从来未有过之事。
所以没有早前的经验可以借鉴,谁也不知道应该是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而且贾琏还敢于做出这个能如此准确到“某时某刻”的预言,确实有些“玄乎”。
但这些日子以来,贾母静下心来,也常常仔仔细细想过。
基于贾母经多见广的经验、以及对于皇家礼仪的了解,贾母也觉得贾琏说元春能归省的时辰是在晚上,确实非常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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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能够允许嫔妃省亲,乃是为了标榜自己以“孝”治天下,彰显自己皇恩浩荡。
所以对于省亲的安排,一切必定要以皇家其他事情优先,
而嫁入皇家的元春,也必须是以侍奉皇家为先。
皇帝特地恩准元春正月十五省亲,这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这已经是个极大的恩典了。
但即便是“眼瞧着年也过了、节也过了”的正月十五,皇家白日里的繁文缛节也仍然极多,譬如祭祖、拜佛等等的诸多礼仪活动,身为妃嫔的贾元春是一样都不能缺席的。
只有等元春忙完她作为皇家妃嫔的所有本职工作之后,皇帝特批的“省亲”,才能在贾妃的“私人时间”里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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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也。
有了这样的后人,贾家是真有希望了。
贾母拉过这个精明过人的孙子,低声谆谆教导:
“琏二啊,你虽精明,却还是年轻。
你能看懂事情,但更得看懂人。
不管省亲是晚上还是早上,你都得拿出皇上要看到的态度来。
皇上要看的,是你做臣子该有的‘谨慎恭敬’态度,不是你事事都能猜中皇帝心思的本事。
你必定听过杨修几次猜中曹操心事、最后被曹操杀了的故事,就该明白这当中的道理。
没有主子会喜欢处处比自己精明的奴才,皇家也一样。
做臣子的,太聪明了,就容易讨巧。
所以该显得笨一点的时候,就得拿出一个忠诚听话的态度来。
所以五鼓天明之前,咱们都得按品服大妆起来,你爹带着一众有爵男丁,在西街门外去候着,我这里要带着一众有爵女眷,在荣府大门外候着。
这当中的道理,我只说给你一个,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才能保住咱们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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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得贾琏心里火热。
贾母这位贾家的“定海神针”,正毫无保留地将她的“政治经验”教给自己。
贾琏认真点头,也低声道:
“老太太放心,孙儿记下了。
要保住咱们贾家,就必须用忠诚听话的态度,稳住天家对咱们贾家的心。”
贾母微笑点头。
贾琏又低声郑重道:
“老太太,孙儿之前跟您老人家说的事情,您老人家可千万记得。
别一见到贵妃娘娘,老太太心里一高兴,就忘了那要紧的大事。”
贾母将手在贾琏的手上用力捏了捏:
“我心里有数。”
对于贾琏所说的那些“未卜先知”的话,贾母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所以,贾母的这句回答,其实是留了余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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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到贾家这一路上,街头巷口,俱系围幕挡严。
所有闲杂人等,别说是想看见贵妃娘娘的真容了,就连宫中来报信的太监所骑骏马的马蹄子,普通人也别想瞧见一眼。
正月十五这日,外头天还黑着,正是一日里最冷的时辰,但贾家的男女老少,就已经露天站在外头,眼巴巴地等着。
因唯恐在銮驾前失仪,一众人等个个都既不敢吃饭,也不敢喝水,唯恐中途要去茅厕。
再加之有官爵的男男女女都必须按品级着官服,看似金银焕彩,珠宝争辉。但在这样的寒冬凌晨,穿金戴银其实远没有斗篷棉帽更实际些。
寒夜瑟瑟,众人列队,个个屏息肃立,又冷又饿又渴,却连声咳嗽都不敢,连个屁都得憋着不敢放,简直是在活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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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偌大的荣国府里,只有一对母子不用出来受这个罪。
可这对母子此时的心情,却比任何荣国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恨得咬牙切齿。
这对母子,就是赵姨娘和贾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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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荣国府阖家上下都忙了个通宵未眠,本来必须跟在正妻王夫人身边伺候的赵姨娘,却在半夜里被赶回了她自己房里。
赵姨娘不敢顶嘴,只能灰溜溜回了自己屋里。
进了门,才发现连自己屋里的几个小丫鬟也都被叫出去往没有花叶的柳、杏树上粘绿绸叶子和通草花。
空荡荡的屋里,只有贾环在炕上四仰八叉地睡得昏天黑地。
赵姨娘一肚子火气,此刻又不敢嚷嚷,只能恨恨抓过针线笸箩里的剪刀,将做鞋面子剩下的碎绸子边角都狠狠剪了个稀巴烂。
直到将近五鼓时分,终于听得院子里传来动静,原来是盛装的王夫人急匆匆带着人赶去荣国府门外迎接贵妃娘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