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27节
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可……你这又是“千里”、又是“五云”的,是不是吹牛吹得有点儿忒大了?
这诗要是呈给皇上一看,皇上还不得以为我们贾家盖的“省亲别院”是《千里江山图》啊?
贾元春赶紧拿起大嫂子李纨的诗:
秀水明山抱复回,风流文采胜蓬莱。
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
珠玉自应传盛世,神仙何幸下瑶台!
名园一自邀游赏,未许凡人到此来。
果然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千金啊,好歹是懂点儿“应制诗”的道理,可……可你这马屁它拍的不对啊。
“颂圣”的事儿呢?你是一个字儿没提!
你不夸皇上,从头到尾,就光吹捧我是神仙干吗啊?
你这是要弄死我吗?
皇上一看这诗,还以为我这趟回家省亲又唱又跳的,不知道得多作威作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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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元春终于看见了薛宝钗诗里的“文风已着宸游夕,孝化应隆归省时”,说的是文风孝化,和林黛玉“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说的是叩谢天恩,元春憋着的这一口长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我的天呐!
这一群姐妹兄弟里头,总算是还有两个“懂事儿”的了。
但元春终归还是偏疼宝玉,无论如何都想给宝玉找场子,便又道:
“宝玉年幼,这三首写得是个四海升平,身处盛世的畅怀之情,词句风雅,已属不易。”
瞧了瞧贾琏手里纸上的“应制”二字,元春不由又想起母亲进宫的时候说起贾琏从贾政手里抢走了荣国府,一想到那可是以后给宝玉的产业,元春心下又颇有些不满。
另外,元春唯恐宝玉不解黛玉所写纸条的意思,舍不得让宝玉丢了颜面,便转而问贾琏:
“林妹妹所写的‘应制’二字,不知你可解其意?”
贾琏刚才已经得了林黛玉的提点,此时,坦然上前行礼答道:
“凡因君有所命而述作者,则谓之‘应制’,无论是宫廷游宴,还是科举考试,作文、赋诗均在其列。
君既有诏命,臣则应‘顾恩思义’,以己之文采,娱帝王、颂升平、美风俗。”
几句话,说得元春一愣。
这……这还是不争气的贾赦的不争气的俗滥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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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比贾琏大,所以在元春的记忆里,相形于宝玉天生来的“聪俊灵秀”,贾琏从小就是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出息,不爱读书,就知道耍点子小聪明的平庸之徒。
宝玉虽有些不切实际,整日里只爱胡思乱想,可总还比贾琏那等一天到晚只知道庸俗享乐、眼界狭隘得让人鄙视的琐碎俗人不知道强了多少。
可听贾琏方才的那几句回答,哪里还俗滥?哪里还琐碎?
之前,元春在后宫听说了贾琏当街用荣国公的“忠勇剑”劈了不合规制的棺材,心中就不甚相信。
后来又接连听说他升官、被皇帝召见,元春也仍旧并不认为是贾琏本身如何出色。
直到此时。
元春当即更和缓了语气,向贾琏道:
“你既很懂得,想必也会做应制诗。
你做哥哥的,来替宝玉作这第四首诗,也很说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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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遵谕。”
这事儿难不倒贾琏,他立刻便行礼应下来,转身回到桌边,将手中黛玉写的纸条仍递还给黛玉。
黛玉忧心贾琏,不由低声问了句:
“你可能写?”
贾琏见黛玉眼中颇有忧色,便也低声问了句:
“方才你替宝玉写的诗,给我如何?”
黛玉心想:方才我扔过去的纸团,立刻就被贾琏掉了包,想来那纸团还在他身上。
便小声说了句:
“千万小心点抄。”
却不想,坐在上头的元春竟然缓缓踱了下来,就在大桌旁坐下,向贾琏道:
“写吧,我瞧瞧你有没有进益。”
黛玉一见,不由大惊。
贾妃就在身边,这可让贾琏怎么悄悄拿出纸条来抄?
贾琏也不言语,取过黛玉方才用过的笔墨,在纸上一挥而就:
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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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大惊:
我方才将这诗在纸条上写得极快,贾琏又没在我旁边,如何看得见?就算是一瞥之间瞧见了,他就能过目不忘?这人……
元春也是一惊。
这是一首极为典型的文人颂圣诗,看似描写的是一派怡然自得的山水田园生活,实则歌颂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赞扬皇帝的圣明功德,文治武功。
妙在文辞水平极高不露痕迹,又显示出了身在朝堂、心年渔樵耕读的风雅,以及诗礼簪缨之族该有的气度和格局,更重要的,则是表忠心、唱赞歌、感恩戴德一样没少,对皇帝夸人都夸在点子上,瘙痒瘙到了最瘙处。
有了这首诗,元春回宫都有了面子。
试想,哪个上位者不喜欢这种清新脱俗的吹捧?
元春此时也聪明起来,赶紧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这些诗,令太监拿到外头去给贾政等人传看。
不多时,贾政又进《归省颂》,元春也命人收好,一并带回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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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自然就到了看戏的阶段,自有太监飞跑去找贾蔷:
“作完了诗,快拿戏目来!”
贾蔷赶忙将写着戏单子的锦册呈上,并十二个小戏子的花名单子。
老生文官、小生宝官、正旦玉官、贴旦龄官、正旦芳官、小生藕官、小旦菂官、小旦蕊官、大花面葵官、小花面荳官、老外艾官、老旦茄官这十二个小戏子里,最属龄官扮相最好,唱得最好,也最得贾蔷喜爱。
此时龄官不甚高兴,向贾蔷抱怨道:
“好端端的,为何非得要将《豪宴》、《乞巧》、《仙缘》和《离魂》从戏单子里撤出来?
旁的也罢了,《豪宴》和《仙缘》都是我的本角戏,这是什么意思?”
第五百四十四章 你是不是贾琏
贾蔷因如今主管着女戏,也算有了件正经事情,又因为贾蓉也有了宫里的正经差事,他也少了斗鸡走狗、赏花阅柳的伴儿,一个人近来老实了不少。
此时两手一摊,道;
“这是琏二叔发下来的话,他说这四出戏不吉利,昨儿夜里叫从戏单子里头撤下去的,我不敢不听。”
龄官一肚子不满,却并不敢再说。
正此时,方才那个太监又跑了来,说是娘娘点了四出戏:
第一出,《牡丹亭》的《游园》;第二出,《玉簪记》的《琴挑》;第三出,《孽海记》的《思凡》;第四出,《《满床笏》的《笏圆》。
贾蔷忙张罗众人去扮演起来。
龄官一听有自己拿手的《思凡》,登时来了精神,笑道:
“这戏虽好看,只是又唱又作,片刻不得闲儿,可是要瞧我的真功夫呢。”
她心下高兴,又笑道:
“娘娘点的这些戏倒果然是真吉利。
尤其是《笏圆》,里头说郭子仪六十大寿,孙子新中状元,七子八婿都居显位,天子赐宴贺寿,王公士卿都奉旨前来祝寿,家里头满床上堆的都是笏板,再没比这个更热闹富贵的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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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后台各人都忙着扮戏,戏台上也不能闲着,已经着大花面葵官和小花面荳官戴着喜神面具,穿着红袍皂靴,一个手拿“天官赐福”的布幅,一个手拿极大的金色元宝,在热闹的锣鼓歌吹声中,先上去做了一套《跳加官》。
元春在上面看得有趣,笑对贾母道:
“宫中也看戏,却并不见这样有趣的开场。”
贾母见元春果然有此一问,便按照贾琏之前的嘱咐,笑着答道:
“这都是琏二的媳妇去天津卫拴‘娃娃大哥’的时候,见那边的戏班开场之前,都先在台上加演这么一套吉利戏。瞧着有趣,就叫家里的教习去学了来,再教给这些小戏子,只等娘娘来的时候演。”
元春果然接着问道:
“什么叫‘拴娃娃大哥’?”
听贾母详细说了王熙凤去天津卫娘娘宫许愿求子的有趣过程,又听说王熙凤求子之后果然就当真有了身孕,元春不由面露艳羡之色,向跟在贾母身后侍立的王熙凤道:
“我竟不知弟妇有了身子,一直站了这许久,身上可使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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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元春一进门,王熙凤就一直等着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