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458节
死去!
.
贾政还在被贾琏噎得发懵,贾琏开始了反击。
第三次露齿一笑:
“二叔是怕咱们贾家被人污蔑丢人现眼,本也正常,只是又何必东拉西扯说侄儿是个糊涂官儿?
那个贼婆子是宝玉的寄名干娘,有事没事往咱们家走动,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平素里,一时来弄些香油钱,一时又来弄些上供钱,这也罢了,只是这回牵涉的事情,有点儿大。”
他从袖中取出两支赤金镶宝扁簪子,托在手里:
“这是赵姨娘吧?”
贾琏一见,立刻认出这是赵姨娘二十五岁生辰和三十岁生辰自己送的生日礼,不由惊讶瞧向赵姨娘。
赵姨娘也立刻认出这是为了有个灵验法子绝了宝玉,就把零碎攒的十两二钱体己银子,两支金簪子并几件缎子衣服给了马道婆。
此时一见这簪子落在了贾琏手里,赵姨娘吓得扎叉着手,慌忙说道:
“这……这有什么?这不过是我给药王菩萨上的供奉。
但凡我手里从容些,也不至于为了给环哥儿求保佑,把这个都拿去做功德啊?”
贾政咳嗽一声,沉着脸向赵姨娘道:
“你也是,就算要给庙上敬佛上供,也不该用这个。
这回也罢了,下不为例!”
“别急,簪子是小事,重点在这里。”
贾琏不慌不忙将簪子收进袖中,又自袖子里慢悠悠拿出一张欠契来:
“这是一张五百两银子的欠契,债主是那贼婆子,欠债的赵姨奶奶。
按着赵姨奶奶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算,这可至少得攒二十多年的钱啊。
我倒要请教请教,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德,赵姨奶奶许的是个什么大愿啊?”
贾政大惊,但随即又连连摆手道:
“胡说!胡说!
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识得什么字?如何会写欠契?
这必定是外头人坑她的!”
贾琏一拍手:
“可不是!
我审问那贼婆子的时候,也不相信这欠契的来历,也是这么追问的。
那贼婆子说,当时是赵姨奶奶叫了杜婆子进来,让杜婆子去找环兄弟的小厮钱槐,叫他写的欠契。
他是赵姨奶奶的内侄,保人上签的名字是赵姨奶奶的哥哥赵国基。
二叔若不信,现在就把赵国基和钱槐叫来,仔细对一对笔迹,看到底是不是别人栽赃嫁祸给他们。
若果然是他们写的欠契、签字做的保人,那就须得再仔细问问,到底是谁叫他们写的也就是了。
再者,还得请赵姨奶奶印个手模,和这欠契上的手模仔细对一对,事情是真是假,不就彻底清楚了?”
.
贾琏的每一句话,都是严丝合缝的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对方狡辩的余地。
贾政头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此时,他已经没了方才强撑出来的气势,只是双眼还死死盯着贾琏,一副四不甘心的死相。
贾琏当然明白:打铁要趁热,打人要管够,打蛇不能留活气儿。
于是贾琏转而朝向已经呆若木鸡的赵姨娘,露齿一笑:
“事情不查,永远不知道真相。
不知道真相,才容易冤枉好人。
赵姨奶奶若是被冤枉的,那贼婆子可就更该被千刀万剐了。
一来呢,毕竟赵姨奶奶本来就不富裕,不过是为了供佛,就被贼婆子坑走了所有攒下的体己钱,连首饰衣裳都搭上了不算,这五百两银子,赵姨奶奶二十年都还不起啊。
二来,那贼婆子和宝玉不仅仅是无冤无仇,而且还是宝玉的寄名干娘,刚刚从老太太那里得了每天五斤香油的供奉银子,一转头就以邪法要害死人命。这样的人,律法处置起来,必定是从重从严的。
可若此事当中是赵姨奶奶的主意,要算计宝玉和凤姐的性命……”
贾琏故意顿了顿,皱眉摇摇头,似乎很是惋惜:
“那就麻烦大了。
既然那贼婆子被抓了,牵涉在内的主犯少不也得捉拿到案。
只要扔进牢里,可就没有如今做姨奶奶的好日子了。
是杀是剐,是打是罚,自有朝廷法度;纵然朝廷不追究,我们贾家也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六月债,还得快’,赵姨奶奶,你就自求多福吧。
至于环哥儿,有个因为魇镇嫡子而被治罪的亲娘,日后的前程就算是彻底完了。别说科举,就是要娶媳妇,只怕也难喽。”
.
“咕咚”一声,是双膝跪地的声音。
是贾政!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为了我的阿赵
为了赵姨娘,贾政竟然跪了!
这可是贾琏也没想到的。
这还是那个张口忠君爱国、闭口仁义道德的“封建卫道士”贾政贾存周吗?
像他这样的贵族士大夫,跪天跪地,跪皇上跪父母,今儿怎么抽风跪侄子了?
他疯了?
.
贾政没疯。
可如果没了赵姨娘,他是真的会疯了。
在别人眼中,他是整个贾家里头最正经、最正气、也最正常的顶梁柱,但实际上,他只是一个骨子里一半善良一半懦弱、一直在拼命死撑的中年老男人。
命啊,这都是命啊。
生在贾家这样的贵族人家,亲支正派的子弟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像他这样的家中次子,上头有个身为嫡长子大哥挡在前面,他本来注定就是要“靠边儿站”的。
他可以一生吃喝不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喜欢风雅,就写诗作赋,琴棋书画;
喜欢风流,就娇妻美妾,夜夜笙歌。
反正到了岁数,总跑不了有个不担什么责任的官儿做。又轻松,为了说出去也好听,不为赚钱,只为享受官员的特权而已。
可谁想到,造化弄人,也不知是命运眷顾还是不济,阴差阳错,次子贾政就被拱上了荣国府家主之位,大半辈子算是毁在了这个苦命的位置上。
和贾政遭遇类似命运的,还有两个历史名人,结局……
一个是南唐后主李煜,另一个是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
一样都是早年间,上头有个哥哥是早已定下的合法继承人,理论上根本轮不到他来扛起家国重担。
一样都是早年间,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对权力争斗毫无兴趣,只想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就好。
也一样都是顶梁柱大哥忽然就出了事,为了家国,只能临危受命,根本没一个人在意这个次子担不担得起这么大的一桩差事。
.
被“赶鸭子上架”的贾政,如何不希望能够复兴家业?
可事实却是他拼尽了全力,想维持着这个赫赫百年、而实则穷途末路的国公府,却还是根本挡不住家业的败落。
贾政说自己“不惯俗务”是真的,可说他不知道贾府的光景江河日下,那绝对是假的。
毕竟贾政做了十几年的荣国府家主,就算他看不懂账本,可只要他不瞎,家中银库里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他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可他能怎么办呢?
在贾府这艘满是窟窿的破船上,他这个船长手忙脚乱地堵了十几年窟窿,结果又能怎样?
还不是一天不如一天?
他不是不努力,他真的只是能力有限。
他这个中年老男人,十几年都坐着个五品官儿,能凑凑合合不出大篓子,就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为了能让所有人满意,他努力做出一个板板正正的完美家主该有的所有样子,忠臣、孝子、好丈夫、好父亲,无时无刻,都不能出差错。
他实在是装得够够的了!
所有人都只关心他的“用处”,却没人关心过他的“努力”。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却没人在乎他懦弱的根本理由,是心软。
他也咬牙狠心过,但结果更糟糕。
他拼命逼着自己的长子贾珠读书考科举,结果,长子死了。
他又转而狠心逼着自己的次子宝玉读书考科举,可宝玉完全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只爱风花雪月、诗酒风流,恨科举,恨仕途,而且,还有贾母在身边拼命护着。
三子贾环就更别提,都怪自己当年心软,架不住赵姨娘的软磨硬泡,把这个儿子留在了赵姨娘身边教养,如今……唉,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啊。
贾政不愿意深想赵姨娘的不好。
.
其实赵姨娘有多不上道儿,贾政不是没亲眼看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