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改气数 第90节
白马被打得咴儿咴儿大叫,却并不跑,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里,竟都是眼泪。
贾琏自觉与照夜雪狮也算得生死之交,见它被打,也甚是心疼,便上前一把攥住那女孩子挥鞭的手:
“是你自己赛马输了,该打的是你自己,你打马做什么!”
“小爷偏要打!你管不着!”
贾琏其实早看出她女扮男装,本也不想多管,此时忍不住道:
“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什么小爷不小爷的,你装什么蒜啊。真想当小爷,先学会小爷们的脾气,输得起才是条汉子,输不起就回家去当你的小丫头!”
那小姑娘闻言登时更加大怒:“你住口!”举着鞭子就又要兜头抽下来。
正这时,忽听有人大喊:
“住手!还不住手!”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穿着同样宝蓝箭袖的青年,骑马飞奔而来。
转瞬间到得面前,飞身下马,上前一把抢走那女孩子的马鞭,斥道:
“越发的不像样了!出来就闹事闯祸,下回不许出来了!”
转身赶忙向贾琏抱拳行礼:
“在下姓石,舍妹年幼刁蛮,也是我管教无方,还请多多包涵。有甚损失,我一一包赔就是。”
他二十一二的年纪,身姿挺拔,面白如玉,长眉朗目,长相甚有英气,但眉间却仿佛带着抹不去的一股忧色。且虽然他尽力掩饰,贾琏还是瞧出他左足微跛。
贾琏也立即还礼,笑道:
“石公子有礼,在下贾琏。
令妹不过是和在下方才赛马而已,也算不得闯祸。”
那石公子见贾琏气宇不俗,谈吐得宜,不由多问一句:
“请教贾公子是此地人氏?”
贾琏也瞧出这石公子有些来历,便道:
“在下是京城人氏,因在此地开了一间‘福水烧锅’,故有时在此小住而已。”
那石公子便不再多言,只朝那女孩子斥道:
“还不向贾公子道歉?”
那女孩子只拧着身子不肯搭理贾琏:“他方才都说了只是赛马而已。”
“人家不追究,是人家的气度,茱萸,你也太不懂事了!”石公子朝着那女孩子一甩衣袖,“以后别来我这里玩了。”
那女孩子立刻变了脸色:“不嘛,我要来!”
立刻朝贾琏拱手作了一揖:
“茱萸小爷这里给贾公子道歉。”
你妹!给别人道歉还自称小爷,这丫头是真欠揍!
贾琏也不客气,也回了一礼:
“茱萸小爷客气了,贾大老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听得石公子望着这二人直不住地皱眉。
待双方告别之后,茱萸准备上马,却又朝着跟着自己的照夜雪狮发了脾气,举起鞭子又抽了两下:
“滚!我不要你这等叛徒!”
那白马被打得嘶叫,却仍然跟在茱萸身后,气得茱萸拔出腰间匕首:“宰了你!”
贾琏本已经上了老马,此时赶忙又下马上前:
“这匹马姑娘既然不要了,可否卖给在下?”
茱萸怒道:“我宰了它也不卖!”
却听石公子在旁道:“贾公子既然开口,这马就送给贾公子好了。”
茱萸刚刚说了个“我不……”
就被石公子打断道:
“你不答应以后就别来我这里。”
贾琏要付钱,石公子并不要,茱萸骑在黑马昆仑奴上气鼓鼓地跟在后面,看他俩推让。
分别的时候,照夜雪狮却对茱萸依依不舍,不住地朝着远去的马队嘶鸣。
贾琏心中纳罕,这石公子和石茱萸是什么人?什么人家能有照夜雪狮这样的好马?
第百十二章 碰瓷的秦可卿
贾琏回到烧锅的时候,众人一见他骑着的照夜雪狮,立刻都围拢了上来,啧啧赞叹不已,都说从没想过一匹马能长得如此威武,京城里最顶尖儿的画师都画不出来这样好看的白马。
曲四平抽着旱烟,也不住地吧嗒嘴:
“我进城多少趟了,都没见过谁家大官能骑着这样的马,这是龙种啊,天上的小白龙下凡啊。”
带着面罩的酒花也围着照夜雪狮跑前跑后,几次三番想上前摸一摸那白玉银线般的鬃毛,都被照夜雪狮将她赶开。
众人都围着宝马惊羡,贾琏却是一回头,看见跟在后面的那匹拉车褐色老马,没精打采,瘦骨嶙峋,鬃毛稀疏,被照夜雪狮一比,简直是被踩到了烂泥里。
他本就是个天生来的善心肠,便叫过一个伙计,将老马的缰绳交给他:
“这老马也是我花钱买来的,交给你好生照管,多给草料,多加些黑豆,除了往乡下拉运酒料之外,就别用它了。”
也罩着面纱的可卿在旁听见,心中一动:
他这是还记得那日老马跋涉送我的好处么?这人,真是个知恩念旧的好人。
于是,可卿走到贾琏身边,轻声道:
“我会叫他们照应它的,请琏二爷放心。”
贾琏一笑:
“可不,有莲掌柜在这里照应,就没有叫我不放心的地方了。”
可卿也轻轻一笑,纤手朝正房一指:“方才琏二爷大显神威,我这里已经预备下了茶点,请琏二爷歇歇。”
贾琏正有些口渴,转身就径直朝正房而去:“正渴着呢,不早说。”
可卿笑道:“好歹也得等二爷听人家夸一夸,我这里再献茶啊。”说着话,脚步轻快地跟进去,给贾琏打水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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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一气儿先吃了两碗茶,又吃了两块点心,这才稳住神儿。
可卿此时也摘去了面纱,在旁又给他斟上半杯茶,笑道:
“就至于成了这样?”
贾琏正犹豫要不要吃第三块点心,见可卿微笑瞧着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
“果然是又渴又饿,牛饮鲸吞的,确实不雅相。”
可卿抿嘴一笑,纤手又拈起一块花生酥,递在贾琏手里:
“英雄赛马大胜而归,又渴又饿合情合理,装模作样的反倒是个笑话了。”
她闻言笑语,教人如沐春风之中,轻松惬意,熨帖无比。
贾琏哈哈一笑,大口吃掉手中的点心,又仰头将半杯茶又吃尽了。
可卿以手帕掩口,“噗嗤”一笑,随即用春葱般的纤纤玉指朝自己左边的嘴角一指,又轻轻朝贾琏一指,然后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来。
贾琏随即明白是自己的嘴角沾了点心渣,便用她的帕子擦了擦。
可卿皱眉摇了摇头,贾琏便又再擦了擦,可卿见不见了点心渣,方才点头一笑。
贾琏将帕子递给可卿:“好家伙,只怕再吃晚些,我都要饿得心慌了。”
可卿又给他续了半碗茶,给自己也斟了半杯,笑道:
“琏二爷如今是我的东家,我自当伺候好东家,免得东家叫我卷铺盖。”
“你不嫌弃,就暂时在这里住着。劳你帮我操心些,我也是实在顾不过来。”
“我帮着琏二爷照应这个烧锅酒坊容易,琏二爷帮我照应我家那一老一小却难,相形之下,倒是我占了大大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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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说这秦可卿怎么那么会说话呢?
每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让人受用呢?
贾琏心中暗暗感叹,她这样高情商的女子要是到了现代社会里,那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呢。
和王熙凤那种凡事都咄咄逼人、逼死别人也逼死自己的“白骨精”相比,秦可卿这样的,绝对是人精中的人精。
她要是有野心,王熙凤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贾琏本来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家中秦钟的情形?听她如此说起,便也不打算隐瞒,便道:
“我原不想与你说,只怕添你烦恼,但你是秦钟的姐姐,许多事情还是要告诉你的。”
于是便将自己所知的秦钟种种都讲给可卿。
贾琏本以为可卿会伤心落泪,不知所措,但可卿的实际反应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
可卿只是皱眉听着,那双乌黑如漆的眸子渐渐暗淡,又渐渐恢复光彩。但从始至终,可卿都不插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贾琏最后道:
“他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只劝说几句也无甚效用。
令尊也是明白人,我那日从贾珍那里给你家弄了两千两银子,令尊他老人家让我给你带来一千两,担心你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无钱傍身没法过活。剩下的一千两他要另请严师来教育令弟,让你放心。”
说罢掏出两张五百两银票,放在桌上。
可卿并没有去接,她只是低头沉默半晌,才正色道:
“琏二爷答应过我,会想法子帮钟儿,我信二爷是一言九鼎之人,所以我不担心。
我只告诉二爷,我爹年老,早已管教不动钟儿,我这里求二爷费心管教一二,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图他能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