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骥行三国 第29节

  汉兵遵照命令端平长矛,层层叠叠的矛头迅速将自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刺猬,静待着不知何时会从黑暗中破雾而出的魏军骑兵。

  “咻”,一支利箭穿出夜幕射倒一名汉兵,汉军大阵立时一阵骚动,句扶拔刀大喊:“别慌,弩手听我命令再射”。

  句扶话音刚落,大队骑兵冲破黑雾进入汉军视野,朝着汉军方向抛射箭矢,然后又娴熟地操纵着马匹,在阵前五十步的距离转为纵向横着掠过,同时射出第二波箭矢。

  “放箭!”

  随着句扶一声令下,汉军弩手扣动弩机,前方立即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不少魏军骑兵被射落马下,即便是仗着骑术半斜身子躲在马匹侧面的,也有不少因为马匹被射倒掉在了地上,然后被身后的同伴驾马撞倒,踩成一滩肉泥。

  魏军骑兵极富战场经验,眼见着汉军阵型严密,没有因为遭到夜袭而四散骚乱,立即就熟练地转向汉军侧面,寻找可以破阵的空隙。

  赵骥在黑夜中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当战马的嘶鸣声远远传来时,他才知道是有骑兵来袭。

  “快!用半厢车结阵护住两翼!”

  因为是被打了个突袭,汉军没有时间像训练时那样把半厢车推倒最前面作为屏障,情急之下,赵骥只得带着士兵把半厢车安置到句扶部的侧翼,防备魏军骑兵从侧后冲击前军。

  骑兵马快,抢在了赵骥带领的辎重营前面掠过句扶部的侧翼,立时就有几十名汉兵被射倒,好在魏军骑兵在黑夜中也看不清汉军阵型的具体情形,不敢贸然冲阵,否则句扶部当场就得溃乱。

  趁着魏军骑兵再次转向迂回的空当,辎重营的汉兵加快动作,奋力先将半厢车推倒前军两翼,在护住侧后方后,又沿着大阵慢慢展开,争取能在魏军下次攻击到来前结成平时训练时的圆阵。

  好在魏军骑兵在黑夜中不敢全速奔驰,骑队的转弯半径也变得更大,足足比平时兜出了好几倍的距离才转回方向。

  很快,孟琰也率领后军赶到,他们冒着魏军的箭矢进入半厢车的掩护范围中,然后背靠前军列阵,防备魏军骑兵从后面包抄。

  “抓紧把半厢车推倒阵前”,赵骥命令士兵抓紧时间恢复圆阵,但无论如何,被骑兵包围在野外的汉军此时都已经陷入了极为不利的被动局面。

第72章 变故突起

  汉军弩手在长矛手的掩护下和魏军展开对射,辎重营的士卒则继续把半厢车推到阵前,半夜遭袭虽然狼狈,但因为有滇池铁坊的加持,汉兵的披甲率高达七八成,阵亡和重伤失去战斗力的人并不多。

  弩的射程和威力都远远强于骑弓,魏军骑兵在对射中处于劣势,只好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进行意义不大的骚扰。

  汉末三国时还没有马镫,骑兵无法使用长度太长的兵器,骑士在马上也没有可供双腿借力的点,所以并不具备直接冲击步兵大阵的能力。

  “该死,没想到这支汉军居然这么严整”,司马师的本来以为汉军步兵在黑夜中遭遇骑兵,惊慌之下肯定会阵型散乱,到时候自己只需轻轻松松的追杀溃兵就行。

  孰料这支跟随赵骥先后参加了夷陵、南中两场战争,又接受过长期严格训练的汉军如此沉稳,竟然在短时间内就结好了阵型,现在单靠司马师带领的两千骑兵根本拿眼前的大刺猬毫无办法。

  “去,快去告诉州泰将军赶快带步兵过来”,司马师现在只能等州泰的步兵来为自己的骑兵打开一个可供马匹冲击的缺口了。

  州泰很快到达战场加入战斗,他率领步兵向孟琰部发起进攻,双方先是远程对射,汉军依托半厢车的遮蔽,从容地分作三列齐射,在对射中占据了绝对优势。

  州泰见占不到便宜,亲自带领肉搏步兵上前冲阵,但孟琰让长矛手封堵住半厢车之前的缺口,利用长矛的长度优势进行齐刺,顽强的击退了魏军的多次攻击。

  汉军弩手也放弃了抛射,而是登上半厢车对冲击缺口的魏兵进行抵近射击,魏军的盔甲对这种近距离射击毫无防御作用,被弩矢轻松洞穿,大量的甲士被杀死在了阵前。

  州泰眼见部下伤亡惨重,汉军大阵却纹丝不动,急忙找到司马师商量道:“不能再攻了,蜀军被我们围在了野地,他们已经无法进入房陵了,不如让骑兵在外围盯住就行,何必白白折损兵力”。

  司马师觉得州泰说得在理,当即下令退到汉军射程以外,只留少数游骑来回驰骋,威胁汉军不敢脱离半厢车的掩护,只能待在原地坚守。

  赵骥望着房陵城头激烈的野战,心中焦急不已,现在时间对司马懿更有利,在自己无法进城增援的情况下,房陵城破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了。

  该怎么办呀?留在这里是等死,可一旦脱离车阵掩护的话,司马师的骑兵就在不远处盯着,步兵在平野之上被骑兵攻击,下场和一边倒的屠杀几乎没有区别。

  赵骥急得连连跺脚。

  房陵城下,梁几向司马懿禀报道:“骠骑将军,少将军派人通传说已经困住了蜀军的援兵,只是暂时还无法破阵”。

  “子元做得很好”,司马懿对司马师这次的表现表示了赞赏,“为将者就该因势制宜,不可为了一时意气逞匹夫之勇”。

  梁几知道司马懿把司马师带在身边的目的,附和吹捧说:“少将军经此一战确实又精进不少,若再加以时日,相必……”

  “报!”梁几话未说完,一名哨马疾驰而至,不等战马刹住马蹄就翻身跃下,双手举起一支竹简递到司马懿面前。

  司马懿眼角一挑,接过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就紧紧攥住竹简一言不发。

  梁几见司马懿脸色不善,轻声问到:“骠骑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司马懿沉默着把竹简递过去,梁几接过一看也是大惊失色:“这……我军是不是该立即……”

  司马懿摆摆手打断梁几:“此事不可声张,否则军心必乱,先鸣金,收兵回营”。

  “叮叮叮”,司马师听着大营中传来的敲金声,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大营错鸣了,直到司马懿专门派人通传,才满脑懵逼的下令步兵先撤、骑兵殿后,徐徐退回大营。

  同样懵逼的还有赵骥,魏军明明已经赢定了,怎么好好的就突然撤了?难不成是安排了什么诡计在前面等着自己?

  不管怎样,敌人撤围总是好事,赵骥不敢稍多停留,连半厢车都不要了,带着部队一头钻进房陵城内。

  司马师掀开帐帘快步走进大帐,气都还没喘匀就忙着问到:“父亲为何撤兵?”

  司马懿慢条斯理地将竹简拿给梁几转递过去,司马师满眼困惑地接过一看,顿时气急败坏地失声骂道:“申仪这个废物,连木兰塞那般的险塞居然也能丢了,还丢得如此快”。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司马懿波澜不惊地说到,“通令全军,粮尽退兵,子元率三千骑兵断后,全军徐徐退回宛城”。

  房陵城内,孟达带着一众部将亲自迎接赵骥:“达虽在房陵僻野,也久闻中领军威名,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呀,唉,想当年我和法孝直、李正方追随先帝征战四方时,也是和你这般大的年纪,现在已经老了、老了呀”。

  赵骥心中暗骂,你孟达居然还有脸提刘备,果然是个没皮没臊的混蛋,老子千里迢迢来救你,你倒好,一见面就摆出老资格的架势,是想拿资历压我吗,居然还顺带提了李严的表字,无非就是想说你和李严关系很好嘛,没错,李严这个统内外军事的中都护是我名义上的上司,但你不知道他现在被诸葛亮死死压制在江州吗。

  “骥在益州时也多有耳闻孟将军追随先帝的过往”,赵骥假笑着回答,“这趟临行前,丞相还特意跟我交待过将军昔日的威风史,千叮万嘱叫我务必小心行事”。

  孟达老脸一红,他能有什么威风史,是杀了诸葛亮的姐夫蒯祺还是勾结夏侯尚、徐晃打败了刘封?

  他本想在言语上给赵骥来个下马威,让这个年轻人知道在房陵这一亩三分地界上还是自己说了算,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一上来就揭他的臭老底,孟达被憋得气鼓鼓地说不出话,只好换个话题,先带赵骥巡视城防。

第73章 魏延来援

  站在房陵城头,可以遥遥望见魏军大营人头攒动,士卒们正忙着将物资装车等待起运。

  孟达手指魏营说:“司马懿定是没粮准备撤军了,赵领军如果此时出城追击,定能大获全胜”。

  赵骥心中暗骂,我就知道你没憋好屁,等我和司马懿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你再把分散的驻军收拢到房陵来,好继续在东三郡当割据一方的藩镇军头是吧。

  “魏军无故撤围,其中必有蹊跷,何况司马懿善能用兵,岂会不留精兵猛将断后,我军若追必败”。

  “不舍谨慎过头了,魏军除了粮尽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撤兵的”,孟达不屑笑道,“我素知司马仲达,他就是个书生,之前没打过仗的,是因为帮助曹丕争夺世子之位有功,才作为河东士族的代表插手军队的。”

  曹丕和曹植争夺魏王世子期间,得到了颍川士族和河东士族的大力支持,在他登基后,作为两地士族代表的陈群和司马懿都得到了极为优厚的待遇,陈群担任了尚书令和镇军大将军,成为了曹魏禁军系统的一把手,司马懿则担任了骠骑将军,成为了比肩曹真、曹休等宗室重将的野战军团首长,士族阶级自此开始把手伸进了军队这个曹操时代的禁区。

  赵骥有些惊讶孟达居然把司马懿说得如此不堪,但想想也是正常的,来自后世的自己当然知道司马懿是能活活熬死诸葛亮的帅才,但站在当时的角度,司马懿确实是个书生领兵的战场初哥,被人轻视也是理所当然的。

  “司马懿虽说是书生领兵,但也不能小觑”,既然魏军准备撤退了,赵骥目前的核心任务就是和孟达争夺房陵的控制权,“我是晚辈,征战经验远不如孟将军,不如孟将军带兵去追,我负责留守房陵,如何?”

  老子好不容易进了房陵城,想骗我再出去,没门!

  孟达嘴上把司马懿贬得一文不值,但真让他带着千余残兵出城追击却是万万不肯,他见赵骥不肯上钩,也只好作罢道:“既然不舍谨慎,那老夫就依你之见,放司马匹夫回去吧”。

  天亮后,司马懿通传全军,说是粮草已尽,宣布退回宛城,司马师带着三千骑兵在房陵城外严阵以待,直到魏军主力走出五十里外,才小心翼翼地脱离房陵守军的视野。

  又隔了一天,城外开来一支汉军,军中高扬一面“镇北”字样的将旗,旁边还竖着一面小一些的“魏”字牙旗,竟然是魏延亲自领兵来了。

  赵骥颇为意外,这才想明白司马懿慌忙撤退的原因,原来竟是魏延打破了申仪把守的木兰塞,带领汉中驻军赶来支援了,只不过……身为汉中太守的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呀,擅自脱岗就不怕被诸葛亮追责问罪吗。

  魏延大摇大摆地骑着马进了房陵城门,李辅陪笑拦住说:“镇北将军容禀,房陵城浅,是不是请将军把大军留在城外,带少量亲兵入城即可”。

  “啪”,魏延扬手就是一鞭子抽在李辅脸上,疼得他直抽一口气,“凭你也敢拦本将军的马,滚!”

  按说孟达参加工作要比魏延早得多,他在刘备手下独领一军时,魏延还只不过是个曲侯、校尉一类的低级军官,但今时不同往日,也只好腆着脸提前站到府门口迎接。

  魏延可是一丁点儿后进晚辈的自觉性都没有,大咧咧的向孟达抱抱拳就当见礼了,然后抢在孟达前边走进正厅,毫不客气地径直在主位坐了下来,至于孟达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魏延只当没看见。

  “蠢货!险些坑害数千人马”,魏延刚一坐下就骂起赵骥来,“你到了房陵为什么不直接入城,却要自作聪明据山下寨?”

  孟达眼珠一转,故意偏帮着赵骥挑拨道:“不舍此举并无不妥,驻军山上可以与房陵城互为犄角,原是稳妥之策”。

  魏延斜目睨视孟达,没好气道:“自偷过木兰塞开始,这场仗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了,还求个屁的稳,只有一鼓作气进入房陵城才是唯一的正解”。

  “呸!”魏延一口浓痰吐在孟达脚下,然后扭头朝着赵骥骂了一句,“废物!”

  除了当初被刘封强夺鼓吹之外,孟达何曾受过这种气,霍然站起指着魏延喊道:“魏文长,你不要太过分,老子跟先帝打天下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给人牵马嘞”。

  “你现在就是个叛了又降的贰臣,少在我面前摆什么老资格”,魏延嚣张惯了,在他眼里蜀汉除了关张赵马黄就没有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的武将,现在活着的人里面除了诸葛亮,其他人在自己面前就都该服服帖帖的。

  “你…你…”孟达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才刚刚重归蜀汉,身份敏感,东三郡又紧邻汉中,实在惹不起魏延这位镇北将军兼汉中都督,只好用力一跺脚,大大“唉”了一声就拂袖而去。

  赵骥不想触霉头,也讪讪的起身想跟着孟达出去,却被魏延喝住:“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魏延摆出一副老师教笨学生的模样黑着脸说:“说说看,你这次犯了哪些错?”

  “我…应该在到达房陵后,趁魏军不备直接杀进城内”。

  “还有呢?”

  “还有?”赵骥有些不解,“我绕行木兰塞太过冒险”。

  “用兵哪有不冒险的,依当时的情形来说,你的选择谈不上错”,魏延撇嘴轻哧一声,“朝廷怎么会让你这样的笨蛋带兵,你都绕到木兰塞背面了,就不能先把城塞攻下来,魏军粮少,如果知道我军已经打通汉中到房陵的通道,正源源不断地赶来支援,他们还能不跑路吗?”

  “原来魏将军是这样夺下木兰塞的,末将受教了”,赵骥点点头,但转念一想又问到,“可将军当时在汉中,是如何得知我偷过木兰塞的?”

  “你应该感谢你那位姓郑的幕僚,是他第一时间就派快马来汉中向我求援的,我一听就知道你这个蠢货会闯祸”。

第74章 从内瓦解

  原来就在赵骥绕行木兰塞得同时,郑度就已经派出了信使,一人三马,换马不换人的往汉中求援,魏延接到信后没有半分犹豫,立即将汉中防务移交给副手马岱,自己亲自带着三千人马乘船顺汶水直抵西城。

  魏延到达西城时,柳隐也带着麾下一千六百人从安阳移防西城,魏延立即安排柳隐部从正面佯攻木兰塞,自己则带领本部三千人绕到木兰塞背面,打算前后夹击。

  柳隐没有搞什么试探攻击,一上来就全力以赴,木兰塞守军此时还处于之前的对峙状态,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部分汉军成功登上城头,幸亏申仪及时投入预备兵力反攻,才把汉军赶下塞墙。

  柳隐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不仅成功把魏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正面,更重要的是还把城中的预备军力也调动到了正面的作战中。

  魏延作为蜀汉当今首屈一指的重将,战场嗅觉极为灵敏,只通过辨听城塞西面攻守双方的金鼓声就判断出柳隐的攻势很激烈,于是不等士卒休息就立即发动偷袭。

  魏延带来的这三千汉兵大多都是跟随他参加过汉中之战的精锐,很快就杀散城塞东面数量不多的留守魏军,大股汉兵成功登上塞墙,一举杀入城内。

  申仪得知汉军从背面攻入木兰塞后大惊失色,无奈之下只好分兵前来迎战,结果一照面就被杀得连连后退。

  魏延遥遥望见申仪的牙旗,亲自带领亲卫部曲直插入魏军阵中,申仪的部下本就不如汉军精锐,遭到两面夹攻后更是士气大折,眼见着魏延犹如一头杀红眼的猛虎,纷纷波开浪裂般退避开。

  魏延杀到申仪旗下,只一个回合就砍下了申仪的脑袋,随着主将被斩,城内大部分魏兵都放下武器投降,只有极少数死忠趁乱逃了出去,赶往房陵给司马懿报信。

  赵骥这才弄明白了此战的全过程,赶紧向魏延致谢,魏延倨傲着不受他的感谢,不耐烦道:“我不能久离汉中,休息一日就要回去,你抓紧时间恢复房陵城防,不要像孟达那样被人攻个不备”。

  “请将军放心”,赵骥满口答应下来,然后屏退左右,拉住魏延小声说,“还请将军明示如何处置孟达和他的部属”。

  魏延一愣,他是个纯粹的武人,对政治上的斗争毫无敏感,之所以叫赵骥接手城防,完全是因为他更瞧不上孟达而已,至于赵骥究竟能不能掌控房陵城,孟达又该如何处置,这些问题他是根本没想过。

  “孟达和我的品秩都在将军之下,何况东三郡邻接汉中,在朝廷另有明令前,正该由将军暂掌三郡军民全权”。

  “那你说说怎么办才好?”魏延打仗时独断专行,此时却懒得抠脑袋想办法。

  赵骥见魏延没有主意,附耳轻语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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