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行三国 第28节
使者惊愕道:“什么也没发生呀,骠骑将军答应了我们请降的要求,但是只给我们一夜的时间,明日会继续攻城”。
邓贤、李辅相顾愕然,脑中不约而同想到,难道是援兵到了?
不一会儿,已经睡下了的孟达也急匆匆地来到城头,他着急地趴在城墙上极力眺目远望,但黑夜中却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得大为失望。
孟达转过身来,却见部下众将和士兵们都眼巴巴看着自己,两日来守城艰苦,援兵已是大家眼下唯一的指望,都盼着能从孟达的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
孟达带兵多年,当然知道众人心中所盼,于是故意哈哈大笑道:“孔明总算守信,按照之前和我的约定派来了援兵”。
守兵们闻言惊喜异常,邓贤、李辅却是喜忧交杂,援兵来了本是好事,但自己偏偏不早不晚地刚给司马懿送去了请降信。
两人都是孟达最亲信的将领,可从来没听到孟达透露过有关援兵的只言片语,他们有点不信问到:“当真是大汉派来的援兵?不知来了多少人?领兵的将军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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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一夜激战
孟达仅仅迟疑了数息就随口编造道:“我早已和孔明暗中约好援兵,我本来还以为援兵会在西城申仪那里耽搁一下,没想到申仪这个废物这般不顶用,哈哈哈,孔明在信上倒是没说由谁领兵,但能这么快打穿西城的,老夫料想不是赵云就是魏延吧”。
城头守军顿时齐声欢呼,仿佛已经打败了城外的三万魏军一般。
此时的赵骥听不见守军的欢呼,也无暇理会旁的事情,因为司马懿已经亲自带着三千步兵加入了攻山的队伍。
司马懿简单观察了一下地形就当场作出判断,来援的汉军至多不过三、四千人,因为这座矮丘山顶的平坝里根本容纳不下太多的人。
司马懿命令州泰沿坡道继续进攻吸引汉军注意,另派别将带少数精锐攀爬山崖,尝试强行仰攻,寻找汉军的防守有无空隙可趁。
司马懿又叫来司马师:“你带三百会水的士兵,绕到山后的水泊,扎竹筏或木排从背面偷袭,蜀军人少,又来不及立下营寨,在我军的多点攻击下,肯定会顾此失彼”。
“大盾手顶住,前排的兄弟如果倒了,后排的要马上补上去”,孟琰提着刀来回巡视阵线,不时大声喊道,“长矛手注意齐刺时不要脱离大盾保护”。
孟琰亲自在一线指挥步兵顶住魏军冲击的同时,又加派更多弩手登上高处,利用树木的掩护向坡道中无遮蔽的魏军后排士兵射击,并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前排的士兵后撤轮换休息,以保持足够的体力。
州泰渐渐发现在这样的地形下仰攻完全是送死,于是指挥着士兵们稍微后退,拉开距离后让弓弩手上前与汉军对射,在牵制住当面汉军的同时,尽量避免无谓的伤亡。
终于,面向魏军方面的栅墙修筑完成,赵骥立即鸣金让孟琰部退到墙后,然后隔着栅栏用长矛和硬弩杀伤敌人。
就在孟琰部后撤的时候,寨后突然燃起一片火来,安置在后方的马匹在火中受惊,于营中四散乱窜。
孟琰部下的士兵顿时出现了一阵骚动哗然,一名士卒估计抱着只要我比战友跑得快,死的就不是我的想法,于是转身就撒丫子开跑,可他刚跑出几步,就被旁边斜劈而至的环首刀斩断脖子,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本已慌了神的士兵被生生震住,喧哗声也戛然而止,齐齐注视着孟琰,只见他有条不紊地割下那名逃兵的脑袋拎在手里,然后毫无表情冷冷说到:“都忘了是怎么才来这里的吗,你们原路还能逃得回去吗?”
孟琰拾起掉在地上的长矛,步履坚定的走到最前排,沉着喊道:“甲屯跟我留下断后,其余退到栅墙后”。
俗话说将为兵胆,孟琰的亲自断后极大稳定了军心,士兵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秩序,依次后退并在栅墙后列阵等待魏军的再次攻击。
赵骥和句扶也看到了后方的火光,他们之所以选择这座矮山来防守,原因之一就是山后有一个大水泊,既能方便取水,又少了一个受敌的方向,没想到魏军竟然从这个方向发起了偷袭。
“把我的战旗竖起来,立在最显眼的位置”,赵骥瞬间就下定决心,“孝兴,魏军是浮水偷袭,不可能来得太多,你带一屯人马去把他们杀退”。
句扶也不啰嗦,抱拳称喏,带着两百长矛手和同等数量的弩手就径直往后山而去。
如赵骥所料,此时摸进后山的魏兵只有最先扎好筏子的十来个人而已,他们不敢直接夹攻正面的汉军,于是就四处放火、驱赶马匹,借此假造大军杀入的声势。
句扶赶到后一眼识破对方的伎俩,他先不忙救火,而是命令弩手在水泊左右分作两翼列阵,左列射右,右列射左,射杀后续一切试图靠近岸边的魏军。
封锁住水面后,句扶又带着长矛手收拢马匹、扑灭火焰,很快就把摸进来的十余名魏兵搜出杀死。
等司马师带着剩余魏兵乘坐木筏攻来时,立即受到了汉军弩手的热烈欢迎,在两翼夹射的强大交叉火力下,木筏上的魏兵根本无处躲避,被大量射落到水中,却始终无力冲上滩头。
对于进攻方而言,两栖登陆无论古今都是一道大难题呀。
此时的司马懿也前移到了州泰的位置亲自指挥,他眼睁睁看着一脸狠色的孟琰在弩手的掩护下最后退进栅墙后,只能叹口气对州泰说:“蜀军营寨已成,再攻无益,鸣金吧”。
回到魏营,州泰一进大帐就急切说到:“骠骑将军,我军粮草只剩六日了,现在蜀人援兵已到,应该趁着对方主力未至抓紧时间撤回宛城,否则就危险了”。
司马懿不答话,坐下默默沉思片刻,这才开口说到:“这支蜀军是偷小路过来的,他们携带的粮食未必就比我们多,身后也不会有蜀军主力再来增援”。
“偷小路而来?那他们岂不是自陷死地?”州泰惊疑不信,“蜀军今夜突遭袭击却能从容应对,依下官之见,领兵之将恐非愚人”。
司马懿捻须笑问:“营中这几日可曾见到有木兰塞的败兵逃来?”
州泰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是我心慌失计了,险些被蜀军骗了”。
申仪在木兰塞有两千守军,汉军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破塞后把两千人一个不漏的全抓住,肯定会有败兵逃到房陵来,现在不仅一个败兵没看到,就连申仪的告急信也没收到一封,所以司马懿才会判断木兰塞还在魏军手中。
司马懿吩咐州泰:“明日你带步兵三千、骑兵一千,到山下列阵,你不用攻山,只要挡住蜀军不能下山袭扰攻城的部队就行”。
司马懿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明日我亲自带兵攻城,只要尽快拿下房陵,就能彻底奠定胜局”。
说话间,司马师一身水淋淋的走进大帐,他一进来就急忙说到:“这支蜀军人少粮也少,是走小路摸过来的,不用理他们,全力攻城即可”。
司马懿闻言和州泰相视一笑。
第70章 拼一口气
翌日天明,司马懿亲率主力在房陵城下列阵准备攻城,州泰也在赵骥驻守的山前一里外让步兵立下阵势,一千骑兵则在阵前往来游荡,防备汉军在己方步兵列阵时趁虚进攻。
赵骥在山上凝神观察魏军部署,司马懿这个老鸡贼果然狠辣,他并没有头铁来打自己的山寨,仅仅是让州泰率领数千人盯住自己,魏军主力还是一如既往攻打房陵去了,如此,自己的打算就全部落空了。
现在赵骥既不能调动魏军主力帮房陵守军分摊压力,也不敢下山主动出击,如果下了山,光那一千骑兵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他干脆留下少数警戒力量后,就继续大修工事,在栅墙前挖了一道壕沟,又在壕沟前载上鹿角,就连后山的水泊边也修筑了防御工事。
不过赵骥的到来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让房陵城里的军民看到蜀汉朝廷派出援兵来救他们了,既然数千先锋已经到了,只要自己守上几天,后续肯定还会有人数更多的主力过来。
军心士气这个东西是一种很虚很玄的玩意儿,它看不见摸不着,但你又不能说他不存在,或者不能说它的作用不重要。
房陵守军本已被司马懿的急攻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眼看着就要守不住,但在赵骥抵达后,剩下的残兵居然迸发出了比之前建制完好的两千人还强大得多的战斗力。
孟达在城头和士兵们一起抬着一根大圆木将魏军的攻城梯推倒,听见梯上魏兵哇哇惨叫着掉落下去,他捋一把沾满血水的胡子哈哈大笑道:“司马狗贼,老子这房陵城是那么好打的吗,你之前趁我不备掩袭,害老子险些遭了你的道,现在我城中军心已固,且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舅舅说的是”,邓贤在旁附和说,“我看魏军今日士气低迷,之前他们还能攻上城头,这次只摸了下城墙根就退回去了”。
李辅也进言道:“将军,待朝廷主力到达后,末将想请命为先锋追击魏军,好好出口这几日的窝囊气”。
司马懿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军攻势受挫退了下来,他扭头对司马师说:“子元,去把刚才攻城的曲军侯斩首,拿他首级通传全军,敢不奋力杀敌者,皆按此例”。
下一轮攻城的曲侯眼见主将发怒,干脆心一横,用嘴衔着刀,在本方弓箭手的掩护下,亲自带头攀爬攻城,但房陵守军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凭着城墙顽强抵抗。
带队的魏军曲侯用盾牌隔开城头掷下的一块飞石,趁着守军防御空隙,脚下三步并作一步快速猛蹬,一跃登上城头,一名守兵正在弯腰搬石头,眼见敌军登城,来不及拿武器就合身扑上,却被那曲侯一脚踹飞。
曲侯取出衔在嘴头的环首刀,舞刀成圆,逼得周围守兵无法靠近,想为身后跟进的同伴占住一个登城的据点。
跟在曲侯后面的一名魏兵刚从城墙上冒出头,还没来得及跃入城头,就随着“嘣”的一声弦响被射中了眼窝,惨叫着跌了下去,还连带着砸倒了身后的几名同伴。
就在曲侯微微一愣神时,李辅手持长戟疾刺而至,一下就戳穿了曲侯的小腹,李辅怒吼一声,猛地发力将曲侯的身体挑起,直接越过墙碟扔下城去。
司马师看着好不容易登上城头的曲侯片刻间就变成一具尸体被抛下城墙,只觉得喉头阵阵干涩,他用力吞了口唾液,对身边的司马懿说:“父亲,房陵守军见到援兵后似乎士气大振呀”。
“不止”,司马懿斜眼瞟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长子说,“不止是守军士气高了,我军的士气也低落了不少,所以,子元,你觉得我军该撤退了吗?”
司马师在喉头哽了半天,才试探道:“其实现在撤军也不算失败,孟达在房陵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换谁来都难打,父亲是第一次领兵,能全师而还也算…也算……”
“子元,你忘记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了吗?”司马懿淡淡说,“从你踏进战场起,一切的感情就都是多余的了,不要被这些无谓的情感蒙蔽了眼睛,为将者,最忌讳的就是决心动摇”。
司马懿指着房陵城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房陵城里就剩下千余残兵,纵使士气彼涨我消又能如何,士卒们总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是会死会累会疲倦的,我用三万大军轮番攻击,而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援兵却只能坐视,哼,光凭士气又能坚持多久呢”。
司马懿扭头盯着司马师的眼睛:“子元,记住,如果在最危险最紧急的时候不能保持镇定,不能理性分析当下局势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你现在去调配人马,安排好夜战的准备事宜,今天开始全军要昼夜轮流攻城,不给房陵守军留休息的时间”。
“喏!”司马师郑重地向自己的父亲行了一个军礼,他本以为自己少说也已经有了父亲八成的本事,但今天看来自己还有得学。
随着魏军主将司马懿下定决心,战况变得愈加惨烈起来,魏军以两个曲为一轮,不间断发动千人规模的进攻,房陵守军死守整整一个白天,终于又一次打退了魏军的进攻,眼见天色已暗,守兵们在城头欢呼雀跃,正准备吃饭休息,却听见城外又响起了擂鼓声。
孟达身躯一震,丢下饭碗疾步走到城垛处望去,只见魏军派出散兵在城下堆积木柴点燃篝火,两曲战兵已经开出大营,正在纷纷披甲列阵。
“疯子,司马懿这个疯子”,孟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是想要和我同归于尽,哪怕赔上整支军队也非得分个输赢吗”。
邓贤和李辅此时也已不复白天的从容,惊惧的表情再一次占据两人的脸庞,就连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魏军这是想磨死我们呀”。
孟达一拍城垛,用已经沙哑的声音厮喊道:“举白色号旗求援,不,点火,赶快点火求援!”
第71章 平地遇骑
汉末三国时的军队一般用三角形的白色号旗向友军示警,也含有求援的意思,而白天放烟、夜间点火则代表着敌情更为严重,求援更为急迫。
赵骥今天一直在关注着房陵城的战况,当魏军点燃篝火准备夜战时,他就预感到形势不妙,但自己抠破脑袋也无计可施,军师郑度偏偏又留守西城不在身边,至于句扶和孟琰,这二人在战术指挥上是行家能手,出谋划策的水平就很一般了。
本着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想法,赵骥还是只得召集句、孟二将商议对策,句扶的办法很简单:“不如集结全军溃围杀进房陵城去,只要进了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骥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有突袭进城里去的决定了,还想着什么互为犄角,结果却被司马懿一招敌不动我不动就轻松化解。
孟琰赞同句扶的意见,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不能再拖了,万一房陵城破的话,我们这三千人休想逃回去一个,不如就在今晚后半夜动手,魏军肯定想不到我们会突然下山”。
“好,说干就干”,赵骥最后拍板统一意见,三人又完善补充了行动的细节,就分头开始做准备工作。
司马懿面如止水的一边望着房陵城头燃起的烽火,一边问身边的参军梁几:“蜀军援兵可有异动?”
“没有,看来山上的蜀军是打定主意要死守了”。
司马懿摇摇头说:“不,他们肯定会来增援的,要是再不来的话可就输定了”。
“告诉州泰,如果蜀军今夜下山的话,就放他们过来,然后再切断他们的退路进行夹击,让子元带两千骑兵埋伏在营外,等州泰切断蜀军的退路后,就立即发动进攻”。
“骠骑将军真神算矣”,梁几拍了几句马屁,然后把命令写成文书,给司马懿看过后盖印送出。
终于挨到后半夜,孟琰走进赵骥的大帐:“将军,我亲自带人去看过了,山下魏军的作息一切如常,没有问题”。
句扶说到:“我军将士都已饱食,也都休息够了,只等将军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击了”。
“好,出击!”赵骥毅然下令。
大军以句扶为先锋,赵骥率辎重营居中,孟琰部断后,有条不紊地摸出山寨,直到逼近至州泰大营外两三百米时才从路边的草丛里惊起几个伏路兵,吹着哨子朝己方大营狂奔。
“杀!”眼见行踪败露,句扶一马当先,带着一队士卒奔向魏军营门抢占通道。
魏军看守营门的只有数人,很快就被句扶杀散,汉军主力鱼贯而入,毫不停留地沿着中间的大道一路杀过去。
汉军的这次突袭异常成功,魏军可能大多已经入睡,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拦截,只有少数人利用弓箭从两侧造成了极为有限的杀伤,甚至在汉军杀透大营后,也没有组织起兵力开展追击。
凿穿州泰大营后,汉军又奔出两里地,赵骥忽然听见远方传来一阵阵闷雷声,虽说现在不是雷雨季节,但他也没空多想,房陵城已经近在眼前,只要杀进城去就是胜利。
这种赵骥不熟悉的闷雷声,听在句扶的耳中却和无常催命般无二。
往雍凉地区贩卖货物是巴西句家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句扶年少时没少跟着家族的商队去过北边,也曾遇到过西凉乱兵、羌氐马匪的劫掠,这种如同闷雷的声音就是大群马匹奔驰时践踏土地才能发出的响动。
“敌袭!就地列阵!”句扶撕声大喊。
汉军士卒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照句扶的命令列成长矛手在前,弩手在后的大阵。
“立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