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朱元璋 第102节
紧接着应天府尹高守礼在万众瞩目中登台,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手持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水运行会”铜制牌匾,缓步走到台前,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中,高府尹将牌匾正式颁发给船帮会首们,标志着水运行会的正式成立。
随着高守礼的话语,现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一种被官方认可的感觉油然而生,船工们开始在一些早就安排好的人的带头下欢呼雀跃,百姓们也都跟着这股情绪击节祝贺,算是为京城的水运行业乃至全体行会的整顿翻开了崭新的篇章。
第200章 蓝玉的小圈子
莫愁湖畔间隔极宽的别墅群,被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
湖面上,金色的霞光铺洒开来,与碧绿的湖水交织在一起,当微风拂过的时候,停留在荷叶上的水鸟“扑簌”而起,水面荡起层层细波,一圈又一圈地漾开。
在一栋占地面积极大的别墅的花园里,各种花卉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没那么娇艳了,不过依旧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种能够可以清晰地听到莫愁湖畔的鸟鸣声和水波拍岸的声音的环境下,这些自然之音与远处京城即将落幕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宁静惬意。
靖宁侯叶升、鹤庆侯张翼、普定侯陈桓、景川侯曹震、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鹤寿侯张翼、东筦伯何荣,以及户部侍郎傅友文等一众淮西勋贵,聚在一起开着宴会。
这基本就是以凉国公蓝玉为核心的小圈子了,实际上淮西集团是相当庞大的群体,光是淮西出身的侯爵就有接近三十人,所以内部也根据不同的山头互相抱团,蓝玉这个小圈子里的人,基本上要么是在洪武开国过程中跟常遇春交往过密的人,要么是跟随蓝玉多年的得力部将。
其中鹤庆侯张翼就是跟蓝玉一样早年就上战场的二代勋贵,而普定侯陈桓、定远侯王弼则是当年跟着常遇春南征北战的开国老将,靖宁侯叶升是蓝玉的儿女亲家。
至于封侯较晚的景川侯曹震则是蓝玉的部将,舳舻侯朱寿是与张赫一起监督漕运的武官,属于明军水师里比较特殊的存在,鹤寿侯张翼、东筦伯何荣稍显平庸一些。
但无论如何,这八个侯爵凑在一起,在淮西勋贵集团里,也是不可小觑的一股政治势力,毕竟洪武朝跟永乐朝不一样,永乐朝封的大多数都是伯爵,而洪武朝几乎不怎么封伯爵,封爵就是侯爵,因此造成了侯爵一大堆,公爵没几个,伯爵也没几个的奇怪现象,军中大佬普遍都是侯爵。
嗯,也正是因为这個小圈子太过有威胁性,如果不是朱雄英的话,再过几年他们就要因为蓝玉案,一起上菜市口凌迟了但这些人并不知道,至少眼下,他们还都拥有着各自不小的权柄,更是在山头的加持下相当煊赫风光。
今日他们的讨论焦点,无疑是圣孙朱雄英在镇江龙王节上的露面,以及他在整顿京城行会过程中所展现出的魄力。
“今日的镇江龙王节,真是盛况空前。”算是水师将领的舳舻侯朱寿感叹道,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朱雄英的赞许,“尤其是那艘蒸汽船只的出现,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跑得不快,但这东西以后定然是能超过人力的。”
陈桓点了点头,接口道:“确实,我这种老家伙可从未想过船只可以无需人力便能行驶,这蒸汽机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
“大将军的外孙,定然是了不得的。”
须发皆白的定远侯王弼赞叹道,不过他说的这个大将军,可不是蓝玉,而是常遇春。
作为洪武开国名将之一,王弼早年乃是乡间土豪,集结乡里依仗三台山树栅自保,因为擅使大刀,被称为“双刀王”。至正十六年率领乡里投奔在济江归顺于朱元璋,朱元璋让王弼担任宿卫,可以说这就是洪武朝的典韦,早年战斗力之剽悍完全可以写进演义小说平江之战的时候王弼负责在盘门驻军,张士诚亲自率领精兵从西门突围想要突破常遇春的防线,常遇春分兵北濠截断了他的后卫部队,战况惨烈异常,最关键的时候,常遇春拉着王弼的手臂问“军中素称尔健将,今日可冲阵否?”。
王弼当时二话不说披挂上马,身披双层扎甲,手持两把长刀带头冲阵,直接把张士诚亲军突围的势头打了回来,王弼本人杀得兴起,甚至冲着张士诚的大纛就杀了进来,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吓得张士诚仓皇逃窜坠马落水于沙盆潭,要不是亲卫把他抢回来逃回城里,张士诚当时就被王弼阵斩了,经此一役,张士诚从此再也不敢出城作战,由此“双刀王”的威名响彻军中。
王弼身体也相当好,参加过的战役很多,洪武开国打满全场不说,后面还跟着常遇春北伐,跟蓝玉征西番、征云南,讨伐辽东也有他一份,捕鱼儿海之战更是能排在前面的功臣,可以说当蓝玉不在的时候,王弼就是这个小圈子里资历最老威望最高的老大哥了,甚至在整个洪武朝的侯爵里也是能排在前列的。
因此,王弼对于朱雄英的肯定,可以说是非常关键,这也代表了这个小圈子对于朱雄英的认可。
“不仅如此,圣孙对于行会的整顿也是雷厉风行。”傅友文补充道。
众人的话题逐渐聚焦到了朱雄英的身上,他们这时候都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圣孙不仅有着过人的智慧,更有着改变大明的雄心壮志,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似乎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这位圣孙到底如何,不妨说说?”也是宿将之一且与蓝玉关系紧密的靖宁侯叶升问道。
听了这话,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户部侍郎傅友文的身上,他们都想从这位与皇孙朱雄英有过多次接触的朝廷重臣口中,了解更多关于这位未来可能继承大统的圣孙的信息。
傅友文坐在座位上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圣孙自然是不凡的,最近一段时间打了几次交道,我是深感其天资聪颖且勤奋好学,对国事民生都有着独到的见解。”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更难得的是他性格沉稳、处事不惊,跟他这个年龄有些不相符,不管是对臣僚还是百姓,都没有倨傲的态度。”
“做事的能力呢?”
这一点他们非常关注,因为人品天赋很好的人,做事不一定出色,虽然他们从侧面都了解了朱雄英的最近做的这些事情,但具体内情到底如何却并不知晓,只能由傅友文做这个判断。
“做事的话.很敏锐,也很果敢,圣孙是能迅速把握事情关键的。我相信,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一代明君。”
傅友文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朱雄英的赞赏,属于是相当高的评价,众人听后也纷纷放下心来。
政治投资不是没有代价的,也不是轻率盲目的孤注一掷,对于他们这个地位的人来说,哪怕是跟常遇春、蓝玉有血缘关系的皇孙,他们也不会轻易下注,毕竟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对朱允熥下注不是?朱允熥也是常氏亲生的嫡次子呢。
所以,这次朱雄英回来,其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很多人的默默注视之中,这些人会根据朱雄英的行动和表现,来评判他们在接下来所需要采取的立场。
而经过这几件事之后,至少朱雄英已经进入了淮西勋贵集团里蓝玉这个小圈子的重点关注视线,并且有了与他接触的傅友文作为中间人。
如果他能继续保持现在的表现,那么这个小圈子的成员,即便没有蓝玉的裹挟,也会主动向朱雄英释放出善意,继而帮助他在很多问题上能够有一个较为轻松的解决选项。
实际上,这些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心思和考量的,如果朱雄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哪怕蓝玉再怎么想出力帮他,这些人也不会盲从,毕竟这种选择,都是政治上的下注,要是赌输了就必然会付出代价。
对于很多勋贵来说,他们当然知道朱雄英成为继承者,远比文官集团支持的朱允炆成为继承者要好,但绝大部分勋贵都是跟朱雄英没有血缘和利害关系的,因此哪怕明知道这一点,他们还是可以选择静观其变而不是轻易下注,这样的话,无论是谁当皇帝,他们的基本利益都是没有被触动的风险的。
所以,淮西集团里最有理由不选择静观其变,而是明确站出来表态支持朱雄英的,就是诸如郑国公常茂、凉国公蓝玉,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这些人。
这些人就像是天使投资人一样,正在对一个优质项目进行判断,而他们判断的依据,除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就是傅友文这个正在念PPT的专业投资人的判断了。
“圣孙还打算在其他行业也推行行会制度。”傅友文继续说道,“这不仅有助于官府管理,更能为朝廷带来稳定的财政收入,水运行会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除此之外,圣孙对于理财之术也颇有见地,提议要分内帑钱财,用来从事皇室的商业。”
傅友文这位高级文官,几乎是这些人里面堪称“凤毛麟角”的存在,在这个小圈子里也是智囊型的角色,因此既然一向有智慧的他都这么说了,结合之前的观察,侯爵们也都对朱雄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而这件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有了心照不宣的答案以后,他们的话题逐渐转向了西北边陲的战事,提起这件事,众人却不免有些担忧,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说话了。
“凉国公在西北的战事确实令人担忧。”鹤庆侯张翼打破了沉默,眉头紧锁地说道。
普定侯陈桓接口道:“是啊,甘肃行都司的军力有限,且多半是军户,长期固守尚可,但要想开拓西域,这点兵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甘肃行都司实际上是自己管理甘肃的军民政务。”景川侯曹震补充道,“这种情况下,蓝玉将军能够调动的资源实在有限。”
鹤寿侯张翼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虽然把关中的人力也跟着动员了起来,但关中也没多少可以征调的民夫,运送到前沿堡垒的粮草军械依旧有限,那哈密地区的兀纳失里这么多年都死忠于北元朝廷,如今北元覆灭了还打着北元的旗号,委实是个硬骨头,这场战役的难度可想而知。”
“地形也是个大问题。”本职工作就是运输物资的舳舻侯朱寿叹息道,“河西走廊距离遥远,地形多戈壁沙漠,运送物资极为困难,就这种地形无疑是极大增加了补给的成本。”
定远侯王弼闻言,不禁皱眉:“那依诸位之见,该如何应对这诸多困难呢?出关数千里讨伐兀纳失里,难归难但这种仗咱们也不是没打过。”
东筦伯何荣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蓝玉大将军身经百战,他自然会想方设法克服困难,战术上不用我们操心,但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补给,汉唐以来直到前宋五路伐夏,开拓西北怕就怕粮道不济,没有粮食和水再多的人数、再精锐的士卒都白费。”
“若是有什么便于携带的粮食就好了.”
第201章 工业愿景
夏日的大天界寺,风中呢喃的诵经梵音被阵阵嗡翳的蝉声盖过,凭白惹的人心头烦躁。
朱雄英与道衍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摆着一盘未完的棋局。
朱雄英执黑棋,他注视着棋盘眉头紧锁,在思考着如何扭转乾坤,然而想了好久,这条大龙不管怎么下都还是要被屠掉,他最终叹了口气,投子认负。
“大师棋艺高超,雄英佩服。”朱雄英微笑着说道,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仿佛要卸下身上的重担.大明世界不伤身体的消遣实在不是算太多,女色伤身,久坐钓鱼伤身,练习武艺打熬筋骨也伤身,坐着下下棋也算是难得的娱乐了。
道衍也站起身,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道:“圣孙过誉了,贫僧只是侥幸得胜。”
朱雄英摇摇头,道衍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着也就比徐庶进曹营好点。
两人一边收拾着棋子,一边闲聊起来,朱雄英突然问道:“大师,我曾听闻您之前曾追随燕王朱棣,不知燕王是个怎样的人?”
是的,自从朱雄英穿越以来,他就没有见过朱棣,因为朱棣一直在北部边境忙着砍蒙古人呢。
而燕王朱棣,作为在朱雄英的印象中这个时代最著名的人物之一,也是对于他来讲很难说会不会威胁到他的人,朱雄英其实缺乏对“当下的朱棣”的足够了解。
毕竟人在不同的岁数是差异很大的,一个人五六十岁的状态,跟二三十岁肯定不一样,更何况是朱棣这种会随着变化剧烈的人生经历而不断蜕变成长的人呢?他在史书上所看到的朱棣,已经是经过了靖难之役尸山血海,并且有着多年执政经验的那個永乐大帝,而眼下的四叔还仅仅是个30岁的“小年轻”。
道衍微微一愣,随即陷入了回忆,他缓缓说道:“燕王有名将之姿,每逢战事披坚执锐敢为人先,且治军严明,颇受军中士卒爱戴。”
这是一个很中肯的评价,从朱棣的行为来看,大明绝大多数认识他的人都认为朱棣是个合格的将军,至少从目前来看,除了能看出来朱棣的战争天赋以外,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野心。
“那道衍大师以为若是日后削藩,燕王会造反吗?”
朱雄英盯着他看,道衍本想矢口否认,但一想到这位圣孙的能力,也只能摇摇头道:“贫僧不知道,贫僧连明天发生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会清楚削藩的话燕王是否会谋反呢?”
“不过,兔子被逼急了尚且会咬人,更何况是燕王这种手握重兵的塞王呢?若是圣孙打算有朝一日削藩,甚至是杀戮宗室,那么燕王未必不会冒险。”
道衍的推论很合理,虽然算不上惊世骇俗,但也足见其智慧了,至少是按照这个假设的结果,把起因、条件都准确地倒推了出来。
实际上,如果是朱标继位,那么朱标是肯定不会大力度削藩的,最多就是对藩王有所限制,甚至剥夺藩王尤其是八大塞王军权的事情,朱标是绝对不会做的,毕竟他们之间有兄弟情谊,而且朱标行事一向顾全大局,是非常谨慎的人,破坏制度的事情他肯定不会主动去做。
所以只可能是朱雄英继位后进行削藩,而且还是明确地让燕王朱棣知道不管反不反抗大概率都是死,这样的前提下,朱棣才会起兵冒险一搏。
道衍以为朱雄英问这个问题,是他有意削藩,但朱雄英却继续说道:“之前大师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也就是日后是否会出现天下大乱,其实答案并不复杂。”
道衍手上收拾棋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朱雄英。
其实,他之所以答应暂时追随朱雄英,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就是出于对这个答案以及朱雄英本人的好奇。
阴阳炁海虽然在他了解到的古籍和奇人异士的口口相传中都有所记载,但如果说起从阴阳炁海的那一头穿越过来的人,朱雄英毫无疑问,是目前已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其他诸如王莽等都是疑似,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对于阴阳炁海对面到底有什么,以及朱雄英是如何窥探天机的,道衍这位儒释道三教贯通的大师,自然可以说是好奇无比。
面对着道衍的屏息凝神以对,朱雄英告诉了他那个答案。
“在我看到的未来中,会出现天下大乱,而天下大乱的源头,就是你。”
这句话,半真半假,但骤然听闻此言的道衍,却不由得心头一震。
——日后我会造成天下大乱?
结合刚才朱雄英提到的削藩,道衍的心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这么说来,之前贫僧突然被打入诏狱,就解释的通了是圣孙跟陛下说了这个预测的未来。”
“不错。”
道衍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并不怨恨朱雄英改变了他的人生,毕竟他的人生本就是一叶飘萍,随着时代风起云涌的浪潮而不断颠沛,既没有家室也不图安稳,有些意外灾厄的到来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只要活着,就有实现自己的志向的机会,而如果没有实现自己志向的机会,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道衍心绪起伏的根源在于,他竟然真的会在日后搅动天下,成为霍乱的根源。
“陛下竟然没杀贫僧。”道衍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褶,觉得脑袋还能留在脖子上真是个奇迹。
朱元璋是个怎样的人啊?虽然步入老年后,已经很久没有兴起大狱,也很久没有暴怒杀人了,但这位终结了元末乱世的盖世英豪,骨子里就是一个杀性极重的人,在得知了自己会祸乱天下后,竟然没有杀自己,实在是让道衍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能乱天下者,未尝不可治天下。”朱雄英捡完了最后一枚黑子,如是说道。
得知了这个理由后,道衍有些若有所思,这般说来,皇帝是看中了他的才能,所以将他留给圣孙作为辅臣,他受此牢狱之灾是因为朱雄英,能留得一命也是因为朱雄英。
“大师觉得若是我治理大明,能治隆唐宋、远迈汉唐吗?”
听到这里,道衍的心头反而升起了更浓重的好奇这位圣孙,凭什么认为他所治理的大明,就可以超过唐宗宋祖呢?如果仅仅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恐怕还是远远不够的,毕竟治理国家不是做生意,并不是说生意做得好,或者说商业搞得好,就一定能够把国家治理好。
“或许可以,但殿下信心从何而来呢?”
朱雄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大师觉得大明如果想要以六千万的人口,还算充裕的粮食,想要超越唐宋之富庶,路在何处?”
“愿闻其详。”
朱雄英站起身,借助着凤山的高度极目远眺,越过大天界寺的院墙,看到了繁华的京城,最后看向西北方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渺茫不可见的小点。
“我以为,在工业。”
“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