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朱元璋 第132节
胡季貔不耐烦地说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敷衍过去不就行了?”
“不可鲁莽。”胡季犛瞪了胡季貔一眼,“大明使团代表了大明的颜面,我们不能轻易得罪,更何况,我们还需要与大明保持良好的关系,今年我可是听说了,大明申斥了高丽国的大将李成桂。”
范巨论继续献策道:“还是要设法接近大明使团,探听他们的虚实,毕竟现在我们能安排使团的行程,他们要见什么人,听到什么事情,都是我们可以影响的。”
“而且,不妨用点小手段。”
“什么小手段?”胡季犛有些疑惑地看着范巨论。
范巨论解释道:“我们可以通过中书省直接给大明使团国书,表达我们对大明的敬意,这样一来,即使陈真的去找了大明使团,他们也会对我们有所顾忌大明需要的绝不是什么君臣伦理那些东西,他们不会匡扶正义,只会看谁主政安南,能给他们带来更多更大的利益。”
“为什么有这种判断?北方的上国,从汉唐以来,可不是只讲利益的。”胡元澄问道。
范巨论反问道:“你们没发现这次大明的行为,跟以前有不同吗?”
“不同?”
胡元澄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贸易的事情?”
“不错。”范巨论点了点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是我们能跟大明做贸易,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反而能挣到不少钱,有我们这样的合作对象,大明又何必去找别人呢?”
胡季犛沉思片刻后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把我们该表达的意思,都给大明的使团吹吹风。”
范巨论躬身应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胡季犛一边派人暗中寻找陈的下落,一边密切关注大明使团的动向。
然而,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地筹备如何掩盖国内的动荡,如何接触大明使团表达诚意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传来:大明使团打算离开安南国的王都升龙府,前往了下一个目的地占城国。
胡季犛等人惊愕不已,他们原本以为大明使团会在升龙府逗留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快就离开了,宣完旨就走,片刻都没停留,甚至没赴宴,这让他们之前的计划全部落空。
“怎么会这样?”胡季犛皱眉问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莫非是陈跑到了使团那里?”
胡元澄猜测道:“也许他们只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并没有受到其他因素的影响。”
“要不要把他们扣押搜查?”胡季貔问道。
“当然不行.”
胡季犛叹息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继续派人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刻汇报。”
很快,从沿途驿站的暗桩谍子那里,胡季犛就得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陈藏进了大明使团中,有人认出了他化妆后的脸,而且看陈的动向,有可能是要出逃寻求大明的庇护。
胡季犛得知后,心中可谓是百味杂陈,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涉,那么等艺宗一死,很快他胡氏就能够谋朝篡位了,可现在这么横插一脚,就是他不想跟大明作对,难道要看着陈被带回大明吗?
于是,胡季犛派了心腹宁卫军将阮仁烈率人追截大明使团,索回陈后在路上将其处决。
直到这时,胡季犛也仅仅是想把陈这个人索回来而已,并不想跟大明使团乃至大明发生什么严重的冲突。
但事与愿违,大明使团怎么可能让安南国的军队搜查?而阮仁烈性格暴躁骄横自大,并不觉得大明有什么了不起,因此下令手下士兵强行搜查,果然搜出了陈,与此同时,士兵们掳掠了使团的财物,甚至砍伤了几个敢于反抗的随从。
不过,阮仁烈还是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对于大明使团的人,他勒令不得加害,随后放走了使团阮仁烈不是没有想过扣押大明的使团,但胡季犛的命令很明确,抓回陈,必要的时候采取暴力手段,但底线就是不能杀人,也不能扣押大明使团。
毕竟,这件事情说小了那就是安南国内自己的内政,说大了算是冲撞上国使团,最后砍几个脑袋赔罪就是了,只要没出人命,没扣押使团,一切都好说。
相反,如果安南国敢扣押大明的使团,那性质马上就变了。
但哪怕胡季犛如此处置,这件恶性事件还是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以前其实大明对于安南国内的虚实并不清楚,但陈藏进使团请求庇护的这段时间,急病乱投医之下,已经把安南国内政局的演变和现状,还有各方面势力的详细情况,都交代了个清楚。
不过有一点胡季犛猜得没错,对于大明这种万里大国来讲,干涉小国国内的政局,是一件需要考量成本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都是不愿意走到出兵这一步的,而且大明现在需要的是海外的财富,没有足够的利益,不会愿意往里面搭钱,谁家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更何况需要维持如同巨型机器一般运转的国家。
但里子是里子,面子是面子,人有上头的时候,国家的决策者也有,所以不杀害和扣押使团就是底线了.没什么后果的例子譬如日本国,当初不仅扣押了好几次大明的使团,甚至使者都杀了,大明目前为止也没拿日本国怎么样,看起来捏着鼻子也就忍了;而有后果的例子就是北元在云南的梁王,他也杀害或扣押了好几批大明的使者,然后他全家都被明军给扬了。
胡季犛不敢赌有没有后果,因此他选择了最安全的办法。
但是,这也导致了大明使团获知了全部的信息,并且很快将信息传回了国内.他们不需要派船只返回京城,只需要去广东,让广东布政使司发报就好了。
第243章 朱元璋的决定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色平静,手中的文书却被他捏得几乎变形。
这份来自皇宫文楼电报台转发自广东布政使司的急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海面,激起了千层浪花,打破了年底一片祥和的气氛。
文书上,安南国搜查并劫掠大明使团的字眼,如同锋利的刀刃,刺痛了朱元璋的双眼。
他愤怒地站起身来,将文书重重摔在龙案之上,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宦官和宫女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奏折落地时发出的沉闷响声在空气中回荡。
“岂有此理!”他怒吼道,“我大明使团,奉咱的诏令,宣谕安南,竟遭此等羞辱!”
皇帝的声音在空旷的奉天殿内回荡,如同雷霆万钧,震撼人心。
军机司当值的几位军机大臣见状,纷纷跪倒在地,正所谓“主辱臣死”,按照儒家的价值观,如果臣子不能为君王分忧,那就是对他们自己本身莫大的侮辱有人不信这一套,读圣贤书只是为了当做入仕的敲门砖,但自然也有人信这一套。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两人身上:“董伦,王景。”
被点名的两人冷汗直流,匍匐在地,连声请罪。
他们当然没有什么罪,但君王面前这就是规矩,主要是表达态度。
朱元璋有些不耐:“尔等身为朝廷重臣,且说说吧,此事该如何处置?”
董伦跪拜在地,头也不敢抬,但声音却很清晰地传来:“陛下,安南此举,实乃对我大明国威的公然挑衅。臣以为,当立即调集大军,挥师南下,以雷霆万钧之势,惩戒安南。”
王景却有不同的看法,他抬起头,直视着朱元璋的眼睛:“陛下,臣以为董公之言虽壮,但须三思.安南地处偏远,地势险要,长途跋涉,粮草转运困难,加之安南民风彪悍,易守难攻。若贸然出兵,恐将陷入持久战,对我大明国力消耗甚巨。”
董伦闻言,眉头紧锁:“此言差矣!我大明国力强盛,兵精粮足,岂会惧怕安南?若不出兵,岂非让天下人耻笑我大明软弱?”
“董公过虑了。”
王景不疾不徐道:“我大明自开国以来,讨平明夏、收复云南、剪除哈纳出、犁庭女真、覆灭北元,何曾软弱过?但用兵之道,在于智取,而非力敌正所谓先礼后兵,臣以为,可先遣使者前往安南,令其国王对此事做个交代,交出领军将领,严厉惩戒相干人等,若其不听,再行出兵不迟。”
两人各抒己见,朱元璋坐回龙椅上,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心中权衡利弊。
不过,军机司的军机大臣显然也就是给一些初步的建议,他们考虑到的事情未必周详。
良久,朱元璋缓缓开口:“两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出兵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轻率,不过咱也须让安南知道,我大明国威不可轻犯去传太子、圣孙,大九卿与五军都督府的国公们前来议事。”
所谓“大九卿”,指的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与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九个部门的主官,而既然有“大九卿”,自然也有“小九卿”,也就是太常寺、詹事府、京兆尹、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国子监、翰林院、尚宝司这九个部门的主官。
如果是正常议事,那么一般都会宣旨大小九卿一共前往,而眼下是商讨对外大事,便只有大九卿了。
正好,此时正值岁末,出镇边境的国公也都回来述职了,因此五军都督府这边阵容也相当强大,魏国公徐达、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这几位开国名将都在,可以说是将星璀璨。
半個时辰后,文武高官齐聚,朱标和朱雄英父子二人也被召了过来。
朱元璋站在龙椅前,目光如炬,扫视着众人:“今日召集诸位,是为了商议安南搜查劫掠我大明使团一事。”
朱元璋先是给事情定了性。
“此事关系到大明国威,绝不能轻易姑息!”
不过,话也没有说死,事关大明国威不假,但维护国威也有很多种方式,并不一定是动用武力,实际上,动用武力只是最终手段而已。
但户部尚书杨靖听到朱元璋的话,心中却是一紧,他深知皇帝对国威的重视,更明白此事处理不当将给大明带来的财政压力。
他深吸一口气,出列一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出兵安南,除了考虑军事上的胜负,还需细算经济账。”
“我朝虽国力强盛,但连年征战,北疆初定后财政已是捉襟见肘,还要建造远洋舰队更是靡费甚多,若再兴兵南下,粮草军饷、兵器甲胄,无一不是巨大开支.且安南地处偏远,补给困难,长途运输必将耗费巨额财力,此番下南洋本就是为了求财,如何财未求来,反而投入到泥潭之中?”
杨靖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深的忧虑,他的话不是没道理,但是只对了一半,毕竟,此番下南洋,也有展现大明军力,震慑藩属国的目的。
可如今非但没有震慑,反而被打了脸,自然是事与愿违了。
刑部赵勉也说道:“陛下,《孙子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愿陛下三思。”
随后,大九卿挨个发言,基本上都是建议皇帝不要贸然动兵的,这也没有太过出人意料,毕竟对于文臣们来说,战争是基本上没有任何好处的,打赢了是武将们的功劳,打输了他们还得跟着吃挂落,何必呢?
而且如今明初本来就是重武轻文,大九卿被一茬又一茬地频繁换人,跟根深蒂固的国公们在话语权上本来就无法相比,若是再给武将们来一次灭国之功,文官的话语权就更少了。
朱元璋微微皱眉,文官所言确实是也有道理,他转向五军都督府的国公们,问道:“对于出兵安南,你们有何看法?”
其实这件事情,在很多年前,关于小冰河期危机的时候,武臣们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这时候重新提及,也算是老调重弹,不用再去组织语言。
魏国公徐达率先出列,他面容沉稳,声音洪亮:“陛下,臣以为安南此举实乃挑衅,我大明若不予以严惩,国威何在?臣愿领军出征,必速战速决,减少开支。”
既然文官们主要反对的点在于动武的支出,那么作为如今大明臣子中地位最高之人,徐达自然也是针对这个点进行了隐约的反击,并且先摆出了符合朱元璋定调的正当理由。
而且,作为大明的“塞上长城”,作为真正的大明战神,徐达说这个话,是相当有分量的。
别人说领兵能速战速决,或许还会有人质疑,但徐达说这个话,那就是真有把握,毕竟徐达作为常胜将军,这辈子打的败仗真的不多,也就王保保巅峰发挥的岭北之战让作为中路军统帅的徐达吃了一次亏,而那次的锅其实是先锋官蓝玉的,其他的时候,徐达基本上都处于无往而不利的状态。
曹国公李文忠紧随其后:“陛下,臣亦赞同出兵。安南虽小,但地理位置重要,若我大明不能在此树立威严,周边小国如占城国、真腊国乃至麓川等三宣六慰恐将纷纷效仿,到时候南疆事态将会更加严峻.至于财政压力,臣以为可号召百姓认购国债,共度时艰。”
李文忠显然也对南疆的局势有所了解,毕竟,在大明开国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各地都指挥使司乃至卫所,早就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而北疆的明军更多地受到徐达、冯胜、蓝玉等人的影响,南方则是受傅友德、李文忠的影响更多一些,李文忠有相当数量的老部下,现在都在南方的湖广、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都指挥使司任职。
所以从内心上来讲,李文忠是支持对南方用兵的,毕竟以前大明用兵的主要方向就是北方,哪怕是收复云南,也是为覆灭北元这个大目标服务的。
当然了,内心的倾向是一回事,大是大非是另一回事,不过现在既然武臣的整体立场还是倾向于用兵的,财政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按照武人思维就是没钱就不能打仗了?要是真打不了仗,那历史上那些动辄几十年连年交兵的乱世都是怎么来的。
“陛下,臣以为出兵需慎之又慎。”老将宋国公冯胜则表达了不同的意见,“安南北部山区多烟瘴蚊虫,若陷入持久战,对我大明不利,且百姓捐输虽能解一时之急,但长此以往,必将民怨沸腾。”
冯胜虽然老成谋国,但也不是反对出兵,他只是把出兵的代价说的更清楚了一些,毕竟从古至今,南征的最大问题其实不是作战本身,而是瘴气、水土不服、有毒蚊虫.当年秦始皇数十万大军历时五年,死了多少精锐秦军才终于征服百越地区,可以说是后世都无法忽视的。
而秦始皇征服百越,虽然极大的开拓了中国西南地区的领土,设置了南海、桂林、象郡三郡,随后赵佗在征服瓯骆之后,又建立了交趾郡,但千年之后这片地区却再次脱离了华夏的统治。
白藤江之战后,安南国吴朝建立者吴权击败了五代十国地方割据政权南汉开始独立,宋朝没有收回这片土地,距离如今已经很久了,因此对于安南国内的情况,大明也可以说是知道一些,但是并不彻底。
再加上地理条件恶劣,这种情况下贸然动兵显然是冯胜所顾忌的,毕竟眼下这是“庙算”环节嘛,多算胜少算,少算胜不算,考虑到的事情越多越好。
“陛下,臣以为可先遣使者前往安南,观其反应再做决定——若其国王能识时务,交出罪人,赔偿损失,则可免去刀兵之灾。”国公里面,颍国公傅友德最后发言道。
文武重臣发言完毕后,朱元璋的目光看向了朱标。
“太子怎么看?”
朱标轻吸了一口气,他明白此刻自己站在了一个重要的决策当口,他扫视了一眼大殿内的文武百官,定了定神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
“父皇,儿臣以为,安南此次搜查并劫掠我大明使团,无疑是对我大明国威的严重挑衅,然而,出兵之事确实需慎重考虑。”朱标的声音沉稳有力,他继续说道,“从财政角度来看,连年征战已使国库紧张,若再兴兵南下,粮草军饷、兵器甲胄等开支必然巨大,且安南地处偏远,补给困难,长途运输必将耗费巨额财力。”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给众人思考的时间,接着又补充道:“但国威亦不可轻辱。儿臣赞同诸位大臣的建议,可先遣使者前往安南,严正警告其国王,勒令其交出罪人,赔偿损失,并明确表达我大明对此事的严正立场,若安南国王能识时务,和平解决此事,自然是最好不过,若其冥顽不灵,我们再作打算也不迟。”
朱标的话音刚落,大殿内便响起了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文武重臣们纷纷点头。
朱元璋微微颔首,对朱标的意见表示了赞赏:“太子之言,甚合咱的意思,出兵之事,确实需慎之又慎。”
随着朱元璋的话音落下,大殿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重臣们已经准备好接受这个方案了,朱标站在一旁心中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朱标身旁的朱雄英却拱手出列了。
按理说,朱雄英虽然身份尊贵,是亲王之尊,但如非皇帝允许,是不能在这种场合参与议政的。
不过,朱雄英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可以预测未来的圣孙,因此重臣们也清楚,既然能参与这场会议,就已经体现出了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这种独一无二是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