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朱元璋 第72节
等到下午得到召见的时候,朱雄英才发现秦王府内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池水相映成趣。
引路的管事无不自豪地介绍道:“好教诸位知晓,咱王府不仅孔雀、仙鹤来自南方,园中花草也是来自江南,累叠假山的石头是从泰山、华山搬来的,千竿翠竹则移自渭川。”
朱雄英不禁心中有些感叹。
“这里果真是人间仙境,便是现代去看的恭王府,都没有这般景象。”
他与几名僧道跟随引路的仆人,穿过重重回廊,终于来到了王府的核心区域中秦王正妃的居所。
屋内,观音奴独自靠在房间的软榻上,她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瘦削。
她的脸色苍白,几乎不见血色,眼眸中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哀愁。
房间的一角,香炉里的檀香缓缓燃烧,烟雾缭绕,却无法驱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就这样静静地倚坐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希望。
“娘娘。”
管事小心翼翼地行礼,对观音奴说道:“各州县推荐的大师都来了,还请娘娘选一个。”
观音奴微微颔首,只道:“都传进来吧。”
西安府内各州县推荐的僧道都一并走了进来,顿时让屋子里更压抑了些。
当这些人一字排开后,观音奴挨个打量了起来。
由于并没有隔一层帘子或者轻纱,朱雄英也得以窥见这位王妃的真容。
跟想象中蒙古女人圆脸塌鼻的模样不同,观音奴长相极美,虽是三十许人,却依旧是风姿绰约,她的肌肤白皙如玉,眉眼温婉,涂了胭脂后唇色红润如樱桃,长发未绾,略显凌乱地披在肩头,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更添了几分柔弱之美。
尽管此刻她面带病容神情憔悴,却依然难掩其天生的丽质.她的美,是那种沉静而内敛的美,如同深秋的湖水,平静而深邃,让人一眼望去便被深深吸引。
只是看观音奴的身体情况似乎并不好,她的手指纤细,此时无力地搭在膝上,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这就是赵敏的原型吗?”
朱雄英看着观音奴心中不禁暗叹。
来的路上,他便听说过王保保这位“天下奇男子”的妹妹亦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美貌,确实世间少有。
同时,他也开始好奇,究竟是怎样的病痛或心事,能让这样一位美人如此憔悴。
这时候,观音奴正在打量着面前的僧道们,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暂,但却仿佛能看透什么似的。
可当她看到朱雄英的样貌时,目光却是微微一顿,剪水般的眸子里显出极大的惊异。
——此人不是太子殿下吗?
观音奴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不过,她最后还是勉力把话语咽了回去。
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没有这么年轻,但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年轻僧人的模样,让见过朱标样子的观音奴极为讶然。
朱雄英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早早收回了目光,这时候垂眉向观音奴行了一个佛礼。
“便是这位法师吧。”
听到此言,朱雄英愣了刹那。
不会这么倒霉吧?
但看着观音奴的手指指的明显就是自己!
这时候跑也没得跑,祈福好像也不是什么要掉脑袋的活计,朱雄英按下心中念头,恭敬应了声。
随后,其余僧道鱼贯退下,房间内只留下了观音奴与朱雄英两人,门倒是敞着的,以免有人误会,但门口几个身形剽壮的蒙古、色目婢女却牢牢地守在那里。
“小和尚,你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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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观音奴的心病
朱雄英心中一凛,但面色依旧保持平静,他缓步走到观音奴的面前,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以示恭敬。
观音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她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和惊异。
朱雄英心中暗自警惕,但他知道此时不能有任何异样表现,只能保持镇定,任由观音奴打量。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亲戚。”观音奴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清冷,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朱雄英心中一动,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回应道:“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或许只是巧合吧。”
观音奴闻言,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啊,世间相似之人确实很多,但像到这种程度的,却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种相似,对于你来说,却未必是什么好事。”
观音奴常年在西安生活,对于京城发生的关于圣孙的种种事情知晓不多,也不清楚圣孙即将还阳的绝密,因此她此时的举动,更多地是作为一个上位者给下位者给予的施舍性质的怜悯,并未过度去联想什么。
同时,朱雄英也对观音奴话语里流露出的信息,感到了好奇。
毕竟,对于观音奴来说,要么亲戚要么是元廷的,要么就是明廷的,定然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而这也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某些猜想。
但是此时自己孤身进入王府,观音奴如果不主动说的话,这个问题却不好问,毕竟亲戚之间也有视若仇雠的,若是关系好的那也就罢了,若是关系不好,恨屋及乌的情况下惹恼了对方,人家下令随手把他打杀了,他又能如何呢?
这可是封建社会,现代社会的法治在这里根本不存在,人命和财富对于顶级贵族来说不过是一句话就可以剥夺的东西。
“罢了,或许是我多想了。”观音奴轻叹一声,“你既是被选来祈福的,便开始吧不过,祈福的对象却不是我,而是我的哥哥。”
朱雄英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王保保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观音奴的祈福对象,并不是那位故元河南王,而是王保保的弟弟脱因帖木儿。
北元朝廷在捕鱼儿海之战中惨遭覆灭,观音奴的哥哥脱因帖木儿作为北元朝廷的两大军事支柱之一被明军所俘虏,麾下部众亦是折损大半,这一消息传到观音奴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观音奴的情况很特殊,她与秦王的婚姻没有任何爱情的因素,而是单纯地政治联姻的产物,准确的说,是大明对于北元王保保一系的怀柔。
元末乱世中,后人或许多对朱元璋、陈友谅、张士诚在南方的混战有所了解,而对于混乱程度不逊于南方的北方元廷内讧,却鲜少知之。
元廷之所以坐视朱元璋做大,并不是不想剿灭,而是元廷能指挥得动的中央禁军在大胜红巾军后,本来把汉水流域的徐寿辉逼入进入山区躲避,刘福通的红巾军主力则被元军封锁在河南境内,可谓是形势一片大好时,然而却在张士诚的高邮城那里碰得头破血流,从那以后元廷这支元气大伤的中央禁军就很少出动了。
所以,镇压北方叛乱和抵御红巾军北进的任务,基本都落在了大地主武装头上,蒙古人大地主武装如孛罗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王保保叔父),汉人大地主武装如李思齐、张良弼等。
而这些势力也是内讧不断,一开始是孛罗帖木儿和察罕帖木儿相抗,后来孛罗帖木儿被元顺帝杀了,继承了察罕帖木儿势力的王保保开始与李思齐、张良弼等关中军阀集团对抗,还没打出结果明军就开始北伐了,因为与元顺帝关系恶劣,王保保选择据守山西坐视明军北进克复大都,在战败后逃到了甘肃,后来又与元廷冰释前嫌,在岭北之战中重创明军,打的大明被迫转变了战略,十几年间再未大规模出塞北伐,而是致力于蚕食北元在云南、辽东等地的其余势力。
在观音奴这里,并不是元廷和明廷关系和睦,她的处境就好;相反,而是元廷给明廷的压力越大,她才会越受重视。
因为元廷的主要军事力量就是元廷禁卫军和继承了王保保势力的脱因帖木儿一系,她的娘家就是元廷最强的两股力量之一。
而元廷既然已经覆灭,那么观音奴的政治价值,自然就开始急剧降低脱因帖木儿不仅是观音奴的亲哥哥,更是她心中的英雄与支柱,他的被俘对于观音奴来说不仅意味着家族势力的衰落,更让她在秦王府中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邓氏得知此消息后,更是肆无忌惮地对她进行嘲讽与排挤。
她的病,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病痛,更多的可能是心灵上的折磨。
而观音奴的憔悴,也不仅体现在她的面容上,更体现在她的神态和气质中,那种从内而外的无力感,让人不禁为她的遭遇感到心痛。
朱雄英得知原委后,他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后便开始祈福。
复杂的法事他当然不会,而观音奴似乎也并不需要那种规模浩大的水陆法会,所需要的也仅仅是某种心灵安慰,所以两人一拍即合,朱雄英坐在地上装模作样的默念了半晌,也算当了一回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了。
祈福完毕,朱雄英正欲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了观音奴的声音。
“来的时候,你的模样可被王府里的贵人瞧见了?”
朱雄英一愣,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既如此,你且随我过来。”
她从榻上走下来,赤足踏在地面上,纱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云雾缭绕。
观音奴将朱雄英带进内室,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她示意朱雄英在化妆的铜镜前坐下,然后取出一盒不知道是什么的软泥,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一抹。
“闭眼。”她轻声命令,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朱雄英依言闭上了眼睛,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香气逼近,是观音奴身上的味道。
接着,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滑动。
随后,又用眉笔和小刷一类的东西不知涂抹了什么,甚至还用一把小刀修了眉毛。
不知过了多久,观音奴轻声说道:“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朱雄英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脸上似乎变得不一样了,却又不知具体是哪里变了,虽然五官只是一些细微的变化,但组合起来,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身后的观音奴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不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满意,她并不想让这個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小和尚因为容貌的因素卷入到更大的风波之中,所以,发了发善心。
“走吧,这幅妆容不要卸下来,早些离开此地,想活着就什么都不要问。”
第140章 杀身之祸
春日的暖阳洒在秦王府的后花园中,身着宫装的秦王侧妃邓氏在几名心腹侍女的拥簇下,漫步至栽满未开莲花的池塘边。
这池塘宛如明镜,静静地躺在土石为山的环抱之中,与周围的亭台楼阁相映成趣,春风拂过,满园的海棠舒红,梨花吐白,在青翠的老桧和千条柏的衬托下,仿佛置身仙境。
邓氏走到池畔,她手中拿起一个梆子轻轻一击。
随着梆声响起,原本平静的池塘突然涌动起来,池塘中的金色鲤鱼仿佛听到了召唤,开始从四面八方游来,它们在水中翻腾跳跃,金光闪闪。
不一会儿,数百条鲤鱼聚集在了池塘的这一角,争抢着邓氏撒下的鱼食,甚至还有互相撕咬起来的。
邓氏饶有兴趣地看着金鲤之间的争夺,眼神中透露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人为财死,鱼为食亡。”
秦王被召回京城后,这偌大的秦王府便由邓氏做主,委实让她威风的很,说是西安城的主人都不过分。
毕竟,普通人以为的秦王府:秦王和他一家住的地方,是个大宅子。
真实的秦王府:双重城墙一层护城河,十二个城门,规模比元大都皇宫大三倍,沿着中轴线三个大广场加三大殿,右边山川坛、社稷坛,左边旗纛庙、秦宗庙,外面双重城墙之间分布着典簿厅、纪善所、良医所、典善所、审理所、奉祀所、典宝所、工正所、典仪所等等官署机构,足有上万人为秦王府直接服务,西安城外,秦王三护卫数万兵马枕戈待旦随时听令。
所以,在这种巨大的权力加持下,邓氏早就没了丝毫敬畏之心,跟秦王夫妻关系始终名存实亡的观音奴更是不放在她的眼里。
在邓氏眼中,观音奴不过是亡国之人罢了,而她则是大明开国公爵的女儿,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凭什么是观音奴当正妃,她只能当矮人一头的侧妃?而观音奴那惊人的美貌,更是令她嫉妒不已。
观了一会儿鱼,便没了兴致,撒下最后一把鱼食后,邓氏任由侍女用温热的手巾给她擦手,淡淡地问道:“我那好姐姐今日在干嘛呢?”
邓氏经常以折磨宫人取乐,哪怕是心腹侍女都有些胆战心惊,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如实禀报。
当听到寻了個小和尚给她祈福,邓氏不屑地笑道:“给她祈福?怕是给她家那些丧家犬祈福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