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必须亡 第5节
这样乱糟糟的场面让坐在马车上的马克西姆斯看得有点堵心，虽然他明白这些来自高卢、色雷斯、伊利里亚或其他地方的角斗士们在成为角斗士之前并不缺乏战场经验，如今经过几年的竞技场锤炼，个人战力更是可怕，之前的那场战斗就说明了一切，但要是面对军纪严明、配合默契的罗马军团，自由散漫、擅长单打独斗的他们还能发挥出威力吗？
即使前世没参过军，马克西姆斯仍然可以明确的给出否定的回答，所以越来越熟练驾驶马车的他为了避免心烦，干脆将目光转向大道两旁。
坎帕尼亚不愧是意大利有名的平原地区，麦田一望无际，才刚过了春分一个月，绿油油的麦苗就高过了小腿，在微风的吹拂下，掀起层层叠叠的麦浪，宛若浩瀚无边的绿色海洋。在这海洋之中时不时可见有人在锄草护田。
根据原主的记忆，在中午酷热的天气、高强度的劳动下依旧穿着短衬的农夫恐怕是农田的主人，而那些赤裸上身、皮肤黝黑的应该是奴隶，不过做主人的很少熙指气使，往往亲自下田劳作，并和奴隶们配合默契，甚至双方还谈笑风生，气氛颇显融洽……
这让马克西姆斯对自己前世所了解到的有关罗马的知识产生了怀疑：在奴隶社会里奴隶和奴隶主之间不应该是相互敌视吗？
较真的马克西姆斯决定继续仔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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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普亚城以南的阿尼亚大道旁依次有卡拉蒂亚、苏伊苏拉、诺拉……这些镇子曾经都是一个个小城，被萨莫奈人占据，他们以这些城池为据点，向西进攻沿海的希腊殖民城镇，结果引来了罗马人，萨莫奈人最终被打败，成为罗马联盟中的一员，但他们并没有完全屈服，时不时的要出来闹腾一下。
汉尼拔攻入意大利时，不少萨莫奈部落投靠了他；到了罗马同盟战争时，他们又是反叛主力之一；而十几年前苏拉率军进攻罗马，不少萨莫奈人积极响应平民派的招募，在罗马城下与苏拉军队进行战斗，战败之后悉数被俘虏……
苏拉极其恼怒萨莫奈人，他认为只要萨莫奈人作为一个独立的民族继续存在，罗马人就别想安宁，因此他不但屠杀了近万名萨莫奈俘虏，还要追捕任何一个跟罗马平民派有丝毫联系的萨莫奈重要人物，并且在他担任独裁官期间还颁布了一系列措施对萨莫奈各城镇进行严格管治，比如萨莫奈各城不得新建或维修城墙，必须由罗马人出任行政长官，不得设立城卫部队……
十年之后，在坎帕尼亚平原地区的这些萨莫奈城池都逐渐转变成一个个村镇，有的城池甚至都已消失，这些平原萨莫奈人的悍勇之气也几乎被消磨殆尽，他们明明看出在大道上大摇大摆行进的角斗士队伍是贼军，却只是聚集在一起，站在远处观望，丝毫没有去袭击落在后面的车队的心思。
队伍途经诺拉之后，根据原主的记忆，马克西姆斯就跑去告知斯巴达克斯:不能再往南走了，必须离开大道，转向西面。
第12章 劫掠农庄
2023-12-28
实际上不用马克西姆斯提醒，众人已经看到了南面那座从平原上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圆锥形山峰，它的上半部分山体灰暗晦涩，下半部分则郁郁葱葱，山顶隐隐有烟雾萦绕……
众人呆呆的望着这座闻名于意大利的奇特山峰，就连颇具胆魄的克罗斯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略显紧张的说道：“这就是维苏威火山？”
“是的。”斯巴达克斯回应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动什么似的：“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赫维斯托斯的熔炉。”
虽然能望见维苏威火山，但实际还有不短的距离，而此时已是黄昏，角斗士们不想趁夜赶路，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农庄，他们就冲了过去。
这个农庄有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院落，外围还用密排着的木条和矮林木，纵横交错而形成的篱笆环绕起来，这只是用来标明地界、防止陌生人乱闯，却根本挡不住凶神恶煞般的角斗士们，他们冲过篱笆，撞开木门，正躲在庭院中的七八个人吓得速速发抖，但却没有四散逃开，而是将一名青年护在了当中。
其中一名老者壮着胆子，喝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戴奥尼修斯老爷的领地！”他话音刚落，旁边土狗的狂吠声更响了。
克罗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土狗哀嚎一声，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落在地面时就四腿抽搐了，更吓得院内的人面如土色。
斯巴达克斯看着他们，若有所斯的问道：“戴奥尼修斯是谁？听这名字，像是一个希腊人？”
那名青年像是受了羞辱似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我……我父亲是罗马公民，拿……波利的重要议员，他有足够的钱为我支付赎金，但如果……如果你们敢对我造成伤害，他一定会让拿波利派出军队——”
“拿波利的军队能比卡普亚更强吗？”克罗斯鄙夷的说了声，引得角斗士们一阵哄笑。
斯巴达克斯却认真的说道：“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一群向罗马宣战、争取自由的斗士！”
尽管青年在拼命掩饰，但他看向斯巴达克斯的眼神却犹如在看一个笑话。
斯巴达克斯毫不在意，看向其他人：“伱们都是奴隶？”
那名老者居然忘记了害怕，很自豪的抢先说道：“我是罗马公民！”
“我……我是自由民。”有两人齐声回应。
剩余的四人犹豫着点头承认自己是奴隶。
“可愿意加入我们？”斯巴达克斯看着他们，说话的口吻变得和蔼：“这样你们就有了自由，也不用再担心受人欺压。”
四名奴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低下头，没有人出声回应。
“别做梦了，他们都是我家族的……家人，不会跟你们去当强盗——”青年忍不住开口说道，却被克罗斯一拳打在脸上，当即仰面倒地、鼻血长流。
“闭嘴，小兔崽子，否则小心你的小命！”克罗斯恶狠狠的威胁道，然后又看向奴隶们：“你们他妈的要是再不说话，都剁碎了喂狗！”
奴隶们吓的浑身哆嗦，但居然还是摇头表示了拒绝。
克罗斯气得抽出短剑，在奴隶们面前虚砍了两下：“不识好歹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
吓得奴隶们当即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克罗斯，算了。”斯巴达克斯的脸上也有些不好看，但他抑制住了心中的怒气，沉声说道：“兄弟们辛苦了一天，又累又饿。汉米尔卡，你和马克西姆斯带这些人去准备吃的，要是他们有人不听话，你可随意处置。”
斯巴达克斯又看向倒在地上的青年，接着说道：“阿尔托尼克斯，把这家伙带到屋里去，我们得好好问问他。”
阿尔托尼克斯走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一脸惊恐的青年抓起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老人上前想拦阻阿尔托尼克斯，被他伸手一推，当即跌倒在地。
他翻身爬起，连连磕头：“求求你们，饶了我小主人吧！求求——”
“好好的跟我去干活，若是干得好，我们会考虑饶了你的小主人。”汉米尔卡冷声说道。
老人看到了希望，迅速站起身来，讨好的说道：“您请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全力做好！”
“你们养了多少头羊？”汉米尔卡看向农庄的一侧，尽管角斗士们涌进院子后显得有些嘈杂，但还是掩盖不住咩咩的羊叫声。
“四十五头。”老人回答道。
“你们中谁杀羊杀的好？”哈米尔卡又问。
老者指了两人。
“立即去杀二十头，切碎了炖汤。”
“二十头？”老人明显有些不情愿：“这可都是能产细羊毛的阿提卡绵羊，非常珍贵——”
“想要我把所有的羊都杀了吗？”哈米尔卡双眼一瞪，老人吓得不说话了。
哈米尔卡让几名角斗士带着两名奴隶去农庄后面的羊圈杀羊，接着对马克西姆斯说道：“一般来说八个人吃一头肥羊勉强够，咱们角斗士食量大，今天的消耗也大，恐怕三四个人就能吃一头，这20头羊不够他们吃的，但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肉了，若是一次让他们吃够，反而会导致他们身体不舒服，所以得适量，炖肉汤最好。”
马克西姆斯一脸认真的倾听着。
“你们谁是厨子？”汉米尔卡又质问道。
“……厨娘在里面。”老人犹豫了一下，指向厨房的所在。
“哈哈，原来还藏有女的！”一些角斗士大喜，急着往里冲。
斯巴达克斯一声大喝：“都给我站住！你们是一群没见过女人的种驴吗！把厨娘弄坏了，谁给你们做饭！”
别看斯巴达克斯平时对待其他角斗士和颜悦色，可一旦发起火来，很有威慑力，角斗士们不但停住了脚步，而且都不敢与他对视反驳。
“都先忍一忍。”斯巴达克斯又和缓了语气，露出笑容说道：“等咱们驻扎下来，打开了局面，什么样的娘们找不到，非要去碰长得比男人还粗壮的厨娘！”
院子里响起一阵哄笑。
汉米尔卡赶紧带着农庄里的其他人往厨房走去，边走还边问：“这里有现成的面粉吗？”
“有。”老人回答。
“够我们每一个人吃两个圆形大面包吗？”
老人环视着将庭院挤得满满当当的角斗士们，点头说道：“……应该是够的，不过你们这么多人，需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做好。”
“不着急，慢慢的做，我们有的是时间。”
哈米尔卡的话让老人心中一紧：看来这帮贼人今晚是不会离开这里了。
厨房里躲着两个厨娘，长得并不像斯巴达克斯所说得那么可怕，但确实也不好看，她们是两个自由民的妻子，在得到汉米尔卡的承诺“只要做好晚餐，就不会要她们和丈夫的命”之后，才心惊胆战的开始烧水熬粥、洗菜、煮鱼……
其他几个人则在老人的带领下，一些负责去砍柴烧火，一些负责揉面、发酵、烘烤……
哈米尔卡一脸肃然的在这不大的厨房内来回走动，监督他们的劳作，想来今天早上在佛洛拉后殿厨房内他也是这么做的。
马克西姆斯站在厨房门口，默默的看着哈米尔卡将这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第13章 关于奴隶
2023-12-28
等到食物都弄得差不多了，哈米尔卡并没有马上将它们端出去，而是让马克西姆斯将阿尔托尼克斯、埃诺姆依、托尔克瓦多等角斗士中颇有威望的几个人叫进来，让他们端食物出去负责分发。
“我们要是自己端这些食物出去，已经饿得发慌的兄弟们肯定会一拥而上，到时候就乱套了，但由埃诺姆依他们去做，兄弟们不敢抢。其实在军队中一般是有百夫长带领着队中的奴隶们来给士兵们分发食物，咱们才刚刚出来，还没有定出规矩，以后就会好起来的。”汉米尔卡向马克西姆斯耐心的解释道。
马克西姆斯忍不住问道：“我以前听斯巴达克斯说过，你们曾经在罗马军队里待过？”
汉米尔卡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的说道：“没错，我们曾经因贪图罗马人的钱财而受招募，却因此害死了我们整个部落！”
听到汉米尔卡森冷的声音，马克西姆斯只觉汗毛直竖，他没敢再细问，转而问道：“如果按照罗马军队的标准，要想给咱们这样一支队伍准备一顿晚饭，大概需要多少人？”
汉米尔卡想了想，说道：“罗马军团中每个十人队有两名奴隶兵，平时负责干杂活，食物也主要由他们准备。咱们大概有二百五十人，按照他们的要求，咱们就需要五十个人来准备一顿食物，但罗马军团要求高，咱们有二十个人来做饭就足够了。”
说到这里，他欣慰的看着马克西姆斯：“我很高兴你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说明你在认真的思考咱们吃饭的问题，不像早上那帮家伙，我让他们帮着干活，一个个很不情愿，这帮家伙除了杀人，别的啥也不会，伱很不错！”
马克西姆斯谦虚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再勇猛，要是吃不饱饭，恐怕就没有力气去战胜敌人。”
“你说的没错，一支队伍的食物供给非常重要！罗马人确实可恨，但他们在这方面所投入的精力却是其他势力所不能相比的。”
汉米尔卡很是感叹，难得有人听他说这些，使他来了兴致，当即拉着马克西姆斯在厨房门口坐下，让奴隶舀来两碗羊肉汤，又撕了一大块热面包，两人一边吃，他一边继续说道：“我刚才只是说了一个大概，实际上需要多少人来给一支军队做饭，还得要看实际情况。如果周围没有危险，厨房、食物都是现成的，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十个人也能满足两百多人的需要，因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准备，可要是在行军的途中、或者处于敌境之中时，情况又大不一样了……”
马克西姆斯认真的倾听汉米尔卡的讲解，从而明白了不少有关后勤供应的要点，比如“给军队运送军粮为什么主要是麦子，而不是现成的面粉，因为便于保存，所以这也是罗马军队的奴隶兵们往往要携带手磨的原因……”
汉米尔卡虽然和善，平时说话并不多，可马克西姆斯的请教搔到了他的痒处，他一开口就刹不住，直到有角斗士来叫他说：“斯巴达克斯有事情和他商量”，他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说道：“马克西姆斯，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马克西姆斯爽快的回应，等汉米尔卡离开之后，他转头看向厨房内的众人，他们已经连续忙碌了三个多小时，个个累得大汗淋漓，而阿尔托尼克斯他们已经不再到厨房来催要食物，看来角斗士们也差不多快吃饱了。
“都歇一歇吧，先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马克西姆斯话音刚落，厨房里的人立刻扔下炊具，抓起面包就开吃。
等到食物下肚、饥饿缓解、他们不再狼吞虎咽之后，马克西姆斯走到一位奴隶面前，经他之前的观察，此人是干活最努力的一个：“为什么你刚才不愿跟我们走？”
这名奴隶有些懵懂的抬起头。
“你是奴隶，天天被主人指使着拼命干活，像牛羊一样，要是你加入我们，不但没人敢再指使你，而且天天有羊肉汤喝、有面包吃，自由自在的多好，为什么不愿意？”马克西姆斯满是疑惑的问道。
那奴隶低下头，半天才低声吭哧一句：“……我可不想被罗马人钉十字架。”
马克西姆斯没有发火，看向旁边的另一个奴隶，此人干活最为油滑，被汉米尔卡警告过几次：“那么你呢？”
“我……”这奴隶眼珠一转，回答道：“主人待我很好啊，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奴隶，为什么要离开。”
对于他的话，马克西姆斯半信半疑。
这时，那名老人看着马克西姆斯，认真的说道：“我以前也是个奴隶，从小就在戴奥尼修斯家长大，主人确实待我如同亲人一般。几十年前那场大战之后，罗马人承认整个意大利的民众都是罗马公民，罗马的法律也适用于所有意大利城镇，拿波利也一样，于是主人就自己掏钱让我成为了自由民，又过了几年等我符合了条件，主人又向市政厅申请，让我成为了罗马公民——”
说到这里，他挺直了胸膛：“之后主人还让我担任了这座农庄的监工，每月薪酬不低，自此我结婚生子，连孙儿都有了。还有他们两个——”
老人指着那两名自由民：“之前也是奴隶，在主人的恩准下，在三年前获得了自由。还有你们几个，不用着急，好好干，将来也会跟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