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太努力了 第9节
朱棡挨了骂,只好悻悻然地继续道:“问题就出在君臣相疑,虽然父皇解决了八王之乱和七国之乱的问题,可根子问题并没有解决,那便是君臣相疑,对于以后的皇帝而言,他所想的是,这些叔叔和堂兄弟们会不会有朝一日谋反,虽然已经有了制衡,可谁也不能确保,这些同宗不会生出异心。”
朱元璋已面露不悦之色,朱元璋少年时,有过极为痛苦的经历,他早年便父母双亡,兄弟失散,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悲惨谋生。
所以即便今日打下了天下,可内心深处,他对于亲情的渴望,也绝不是寻常人可比。
而现在,自己的儿子居然揭开了这个伤疤,这无疑是告诉朱元璋一个现实,后世自己的子孙们,会彼此相残。
朱棡显然没有太注意朱元璋的脸色,兴致勃勃地继续道:“而对于藩王们而言,陛下既然成日在疑心自己,这样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只怕也会生活在惊惧之中,难保不会有人随之生出异心。久而久之,父皇,你猜会发生什么?”
朱元璋怒道:“会发生什么?”
朱棡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当真有藩王谋反,而且当真杀入了南京城……”
朱元璋听罢,不屑地道:“凭着藩王的那些数千护卫,便可拿下数十万大军拱卫的南京重镇?伱难道不觉得这是异想天开吗?”
朱棡则是笑道:“对,儿臣也以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皇帝进行激烈的削藩,引发诸王的疑惧,纷纷起兵。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第二种了。”
朱元璋浓眉轻挑,眼眸里微微掠过了一丝疑色。
他以为朱棡所说的不过是七国之乱这样平庸之见,没想到,似乎朱棡还有不同的看法,于是道:“说朕听听。”
“第二种可能就是,皇帝进行温和的削藩。”
朱元璋讶异地道:“温和的削藩?”
“就是减少藩王们的护卫,父皇为了让藩王们镇守天下各处要害,给每个藩王都配属了卫队,这卫队多则万人,少则数千。”
朱元璋听罢,颔首,以他的见识,这似乎是可以预见到的。
朱元璋冷冷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原来竟只是这些见识,你以为这些朕没有想到?”
朱棡一愣:“父皇想到了?”
朱元璋瞥了一眼如坐针毡的汤和,随即风轻云淡地道:“当然早已想到了,朕建藩诸子,乃是权宜之策,正如你这小子所言,乃是国朝新立,人心未附,等朕百年之后,天下归心日久,即便有朝一日,当真有后世的子孙要温和的削藩,那也证明,人心已经思定,所以即便进行了温和的削藩,也未尝不可。”
朱棡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喔,原来我爹是在利用俺们兄弟,先让咱们干脏活累活,等天下承平日久了,我们没有了用处,便让大哥的子孙将我们削藩了。
不过显然,朱元璋这样的人,当然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做任何事,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就好像历史上,朱元璋和建文皇帝朱允文就曾有过一段关于削藩的对话,由此可见,其实削藩问题,也早就在朱元璋的预料之中,而眼下的封建诸子,其实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朱元璋似笑非笑地看着朱棡,仿佛是在说,你这小子,就这些能耐吗?
可朱棡居然没有任何被挫败的样子,反而露出了笑容:“可是父皇,这温和的削藩,该怎样削呢?”
“嗯?”
朱棡道:“宗王们不服皇帝,而皇帝要削藩,必然要削掉宗王们的护卫,对也不对?”
朱元璋颔首。
朱棡道:“可削掉了护卫,就必然引发天下人的猜疑,人们会说,皇族相残,而藩王们也必然大为不满,对不对?”
朱元璋淡淡道:“正是。”
朱棡继续问:“那么敢问父皇,皇帝为了防止宗王们狗急跳墙,又要防止天下人的非议,他会怎么做?”
朱元璋显然没有意识到,朱棡居然还有更深沉的想法,这令他不由地重新审视朱棡。
“继续说下去。”
朱棡便道:“儿臣若是皇帝,若没有昏了头的话,会选择赎买的办法。”
朱元璋暗暗思咐,暗暗点头。
朱棡道:“怎么赎买呢?当然是只削其护卫,而不削诸王们的待遇以及田产。”
此言一出,朱元璋的脸色则是微微一变,这一句话,宛如一道电光,猛地点醒了朱元璋。
13.第13章 龙颜震怒
13.
朱棡见朱元璋神色异常,便更加得意洋洋起来:“所谓温和的削藩,就等于是让宗王们做富家翁,而不必承担守卫天下的责任,藩王们虽是不服,却也不得已的接受,而皇帝也没了后顾之忧,可是父皇,这真的没有了后顾之忧吗?”
朱元璋的脸色在此刻,变得越来越差,他抚着御案,露出焦躁不安之色。
朱棡则继续道:“父皇分封的藩王,赐予了大量的田产,还给了大量的王俸,给这么多的钱粮,可不只是用来养藩王一家的。其中还有大量的藩王属官、护卫们的开销!实际上,每一个藩王,父皇给的钱粮,其实就是一支军队的军饷,是吗?”
这才是问题的症结,后世许多人看明朝的历史,总认为明朝对藩王们实行的乃是养猪策略,几乎每一个王爷,都给予了骇人听闻的田产还有俸禄。
可实际上,这个制度设计之初,至少在朱元璋这样雄才大略的皇帝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供养王室的费用,因为每一个藩王理论上都养着一支以护卫为形式的军队,因此……某种意义而言,这田产和俸禄,其实就是军费。
而朱棡却是道破了问题的所在,后世的皇帝,肯定会削藩,而削藩重在削除军队,也就是说裁撤掉藩王们的护卫,可是……护卫和军队都没了,那么军费呢?要不要收回?
很明显……除非你想逼着藩王们铁了心谋反,你既撤掉了人家的护卫和军队,怎么可能,还把当初太祖高皇帝给的田产以及俸禄都裁撤掉?你这样干,还是一个人吗?
朱棡所说的赎买,还有所谓温和的削藩,本质就在这里。
“父皇想想看啊,百年之后,藩王们被削去了护卫,可是每一个人却都拥有大量的王田,还有超高的俸禄,而后世皇帝也会有自己的子孙,他们的子孙也要册封为王,既然父皇的儿子们都有这么多的田产和俸禄,后世册封的藩王,他们的俸禄,能比其他藩王低吗?于是,天下的藩王越来越多,而供养藩王们的田产也越来越多,每年支付藩王们的俸禄,也将无法想象,百年,两百年之后,朝廷能够应付得了这个开支吗?”
朱元璋听到此处,眼里已掠过了震惊。
这个推论,以朱元璋的见识,几乎算是严丝合缝,说是八九不离十,也不为过。
藩王们现有的待遇,包含了军费,可有朝一日,护卫裁撤,藩王们就减少了供养军队的职责,可是该给他们的钱粮却没有减少,而且随着册封的藩王越来越多,这种毫无意义的开支,对于朝廷而言,却是与日俱增。
那么,再过几代人,天下一半的财赋,就将供养藩王,而裁掉了藩王护卫们的朝廷,却不得不自己供养这一部分的军队,反而负担更加加重,不但增加了财政的支出,还大大地减少了财政的收入,一加一减,陷入了一个死局。
朱元璋从削藩的层面,想到了后世可能发生的事,但是……却唯独没有思虑到财政的问题,而这个巨大的漏洞,甚至可能危及到整个大明的根基。
一念至此,朱元璋突觉的如芒在背。
朱棡见自家父皇如此,心下狂喜。
邓千秋,简直就是神了,父皇没有想到的事,他是怎么想到的?
哈哈……现在父皇害怕了,待会儿,本王再禀明父皇,告诉父皇,这是本王随手寻访到的一个千里马的主意,让父皇这个土包子开开眼。
朱棡面上的得意,已无法掩藏。
而此时,沉默的朱元璋,已背着手,站起身,他一步步地走下了金殿,而后,在这殿中来回踱步,他面上阴晴不定,似乎是在思虑着各种可能。
他为这个天下,操碎了心,如今想到了一个巨大的制度漏洞,就更令他殚精竭虑起来。
转瞬之间,朱元璋眼里好似开始充血,布满了血丝。
而后,他突然踱步到了朱棡的面前,站定,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棡,突然一字一句地问:“伱方才说了这么多,倒未必没有道理,不过……朕来问你,你既总在说,藩王们会起异心。那么你呢?朱棡,你也会有异心,将来也会想谋反吗?”
“……”
这个问题,振聋发聩。
殿中已是落针可闻。
朱棡突然觉得空气令他窒息。
他一对小眼睛,有些慌乱地与狼顾而来的父皇虎目相对,四目相对之下,朱棡张大的嘴巴有些合不拢。
咦?
对呀,本王会不会反?
本王若说绝对忠心于朝廷,那么岂不是说明,本王方才所说的都是一群废话?
连本王都不会反,宗亲们又怎么会自相残杀,朝廷又何必要削藩呢?
一旦否认,岂不证明,本王所说的都是子虚乌有?
可若说本王会反……心存异志……
想到这里,看着父皇不善的目光,朱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电光火石之间,朱棡只觉的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他心里甚至在想,本王为何要跑来给父皇卖弄这些?
我是猪啊我!
朱元璋继续逼问:“说,你会反吗?”
朱棡的目光开始游移,开始躲闪,他的眼睛里,有悔不当初,有恐惧,还有……
还有坚持!
这是一种对真理的坚持。
本王是不会错的,对吧……
深吸一口气,朱棡怯怯地道:“会,会……会的吧。”
“什么?”朱元璋顿时瞪大了虎目,怒吼:“你还有反志?”
朱棡要哭出来了,他战战兢兢,两股战战,期期艾艾地道:“父皇,你是知道我的,若父皇和大哥在,我……我不敢,可若是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可做天子吗,他做得,我也是父皇的儿子……又如何……如何做不得?当然……儿臣……儿臣是假设,只是假设而已……”
朱棡努力勾起自己的嘴角,朝近在咫尺的朱元璋,努力地露出讨好的微笑。
朱元璋眯起眼眸道:“这么说,你当真会反?”
朱棡:“……”
朱元璋怒道:“说,你说!”
朱棡歪着头,想了想,用极认真的口吻道:“父皇,儿臣会的!”
朱棡便看到蒲扇一般的大手,从天而降。
啪……
朱棡眼冒金星,他捂着腮帮子,啊呀一声惨叫。
朱元璋勃然大怒:“你真长本事了,竟还敢反?”
第14章 手持钢鞭将你打
朱元璋这下子是真用了劲儿,朱棡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不敢了,不敢了……不,不对,我敢!父皇,我偏敢,我打定了主意,非要有异心不可,皇帝不削我藩,我便反!”
汤和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朱元璋和朱棡,他嘴张得极大,却是大气不敢出。
朱元璋身材魁梧,已是像拎着小鸡一样,将朱棡拎起,接着便开始扒朱棡的马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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