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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东汉,开局公孙度 第143节

  整个人仿佛被进食欲望所操控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上前,顾不上从前养成的贵族礼节,伸出指甲缝里残留泥垢的双手抓起盘中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胡饼被三两下撕开塞进嘴里,泛着油花肉块没有咀嚼便就吞了下去。

  “呵呵”

  公孙度放下信件,转头看着高发岐这种饿狼似的吃相,嘴角挂着不明意味的笑。他很清楚,眼前这厮是被饿怕了,玄菟郡牢狱的牢头谨遵他的命令,整个冬日间,高发岐都在饥寒交迫中度过。

  若是平常百姓还好,高发岐本就是锦衣玉食王子,哪里受过这种罪过?饿到第二天就开始跪着着讨要食物。

  高发岐可顾不得公孙度脸上略带嘲讽的笑容,囫囵进食后的他连打几个饱嗝,又将盘中的残渣舔舐得一干二净,就连手指上的油脂都不放过,吮吸了不下两遍。

  进食之后的他就像进入贤者时刻的嫖客,下意识的就要满足的躺下,只是接触到了公孙度的目光后,他立即打起精神,将身子缩回到了车厢角落,眼睛不时抬起小心的打量起公孙度来。

  “给你!”

  公孙度从自己案前抓起一个物件扔了过去,高发歧下意识抬手接过,仔细一看,原来是切的方方正正的纸张,以及匠人用的铅笔。

  纸张高发歧知道,来自汉地的商徒有售卖,价值不菲,听说汉人中的士人间常使用这种东西书写文字。

  至于铅笔,这东西他在工匠干活时瞥见过,知晓是一种在木头上作标记的笔,此刻一瞧,发现这两件东西竟然如此相配,比竹简、毛笔要方便多了。

  高发歧的遐想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公孙度带着迟疑的声音响起:“会写汉字吗?”

  “会的。”

  此刻的高发岐已经从最初的惊惶慢慢反应了过来,蹲坐在车厢中,手里拿着纸笔,闻声急忙回道。

  “昨日的事情,还记得几分?”

  公孙度对高发岐会汉字很是满意,没有继续纸张的话题,反而问起高发岐对昨日发生事情的记忆。

  “属下记得,府君说,要让我当王!高句丽的王!”

  高发岐脸色变换不定,初时有些迟疑,渐渐的,脑中的记忆让他自己都有些恍惚,只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慢慢变得坚定,语气从疑惑,到坚定,再到对权力的渴望,脸上的肌肉扭曲,面容表情多少有些痴狂。

  “不错!”公孙度拍手,对高发歧激动表现很满意,赞许般回道。

  接着公孙度挪动身子,凑近了陷入自己幻想的高发岐身边,像是确认一般的,又像是诱惑般,在他的耳畔轻声道:“真的吗?你做好准备成为高句丽新王了吗?”

  “要知道,当前的高句丽王,可是你的骨肉兄弟,你的亲生弟弟啊,你若要当王,置他于何处?”

  “当然,我乃先王高伯固长子,理当由我继任国王之位,那个高伊夷模,就是个篡位的逆子!对,他就是个逆子,是他篡改了诏书,是他谋害了先王!”

  耳边魔鬼般的呢喃飘过,高发岐的眼睛狠厉,顺着公孙度话语继续道,接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又像是自我催眠,冰冷话语从齿缝中钻出:“高伊夷模必须死!”

  经历过战败被俘,以及牢狱中的种种折磨的高发歧心态变得极度扭曲,在他的心中,能够让他逃出当前困境的唯一途径,便是获取权势。

  他于是俯下身子,拉住公孙度的衣袖哀求道:“府君,不,主公,不,义父,你会帮我对不对,你昨日答应了孩儿的!”

  公孙度闻言愣住,唇角的笑容差点坚持不住,皱起眉头打量了下眼前小子,心中嘀咕:又来个认父亲的?这时代都兴认义父的?

  “义父,只要孩儿登上王位,您就是高句丽的太上王,整个高句丽都是您的,国中财富、女人、兵卒皆听从您的驱使!”

  高发歧鼻涕眼泪直流,不停的许诺,他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对公孙度的价值何在,好处不要钱的往外抛。

  “松手!”

  公孙度发力,将自己的衣袖从对方那满是口水的手掌中挣脱,看着有些发癫的高发岐,用如同哄小孩子般语气安抚道:“放心,义父会帮你,帮你铲除你上位的阻碍,帮你登上高句丽的大位。”

  高发岐眼见公孙度表态,脸上笑容绽开。

  不停叩首,将车厢地板撞得砰砰直响:“多谢义父,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他的身子充满了力量,他的眼前仿若尽是坦途,就好像公孙度的话语有了魔力一般,只要公孙度一开口,任何事都能够办成。

  莫名其妙多了个便宜儿子的公孙度没有在父子关系上多僵持,他缓缓站起身,拍拍对方因为情绪激动还在耸动的肩膀,轻声道:“这张纸是一份名单,好好想想,国中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必须除掉。还有便是高句丽的国中情报,各地诸侯的信息,仓储、农场、城池、牧苑,你能否上位,不在我,而在你的情报是否有用。”

  宽大有力的手掌拍下,高发歧的身子不由随之抖动,他的神色有片刻的停滞,他很清楚,自己将要做的,是主动的出卖自己的国家。

  “不,这不是我的国家,这是高伊夷模的国。王位只有到了我的手上,高句丽才能更好!”

  想到这里,高发歧念头顿时通达,对上公孙度的眼神也不再躲闪,脸上满是热切,拔出铅笔的木套,沙沙的开始书写起来。

  “善!”

  公孙度见到其人很识相,轻声道了句,便就摆摆手,没有打扰高发岐的意思,来到车厢外,一屁股坐到了车夫位上。

  此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五颜六色的野花发出淡淡的香气,与往日相比,就像是换了个天地。

  官道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积水,马蹄踩下,车轮碾过,都会激起一朵水花。

  公孙度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目光向着左右延伸。

  路边有提着农具赶路的百姓,询问车夫才知,张辽将高句丽大军围困之后,在那些参与到挖掘围困高句丽大军的百姓宣传下,不少迁徙百姓开始提起农具归家补种,期望能在秋日里获得聊胜于无的粮食。

  战争,受到最大影响的还是进行生产的百姓。

  想起高句丽这一次进犯,玄菟郡的农业生产,辽东郡的生产计划,都将大受影响,这完全打乱了公孙度修身养息的策略,对这场预料之外的战争,公孙度是极为郁闷的。

  “啪!”

  大手狠狠拍打在车板上,公孙度咬牙自语道:“嘿嘿,让你等也尝尝,战火烧到自家的滋味。”

  ————

  辽泽,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着温暖的日光,不知名野花盛开,蜜蜂上下飞舞。

  水边的母牛低头饮水,期间抬起头左右打望,不时哞叫一声,便有带着绒毛的幼崽从草丛中钻出,来到母牛的身边,学着母亲的样子低头饮水。

  背后的尾巴不时甩动,驱赶着不知是蜜蜂还是蚊蝇的飞虫,一副生机盎然景象。

  随着春天到来,雪融冰消,潜藏在附近山谷中的胡部驱赶着牲畜来到水泽边就食。

  “踏踏”

  背上插着旗帜的骑士在水泽边驰过,惊起一群正在水中嬉戏的飞鸟。

  扎满帐篷的部落民聚居地内,骑士手里高高举着郡府的命令,居高临下的对头人命令道。

  “段浑,府君征兵命令在此,你部落需得派遣两百青壮骑兵前往高句丽!”

  骑士也是一名胡人,只是舍弃掉了鲜卑发型,留了个光头,寸许的发茬上戴了顶汉人武官常用的帻,身上的羊皮袄换成了更为精致的皮袍,这幅作态,在汉人看来颇有些不伦不类,可在这些没见识的部落民眼中,却是富裕强大的象征。

  “这...”

  胡子花白,有些老态的段浑支支吾吾,还未来得及找理由拒绝,嘴里只吐出几个字眼,就见到对面的使者斜撇着眼睛,发出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咦:

  “怎的,你不愿意?还是说,你跟北面的鲜卑人有所联络,想要反汉?”

  “哪里,使者莫要开玩笑,老朽哪里来的反意?我等深受府君恩情,又怎敢违抗府君命令,”

  “嘿,府君可是说了,郡府让尔等在此地繁衍生息多年,庇护尔等免遭强敌寇略,此次正是报效国家之时,若有二心,这辽泽再大,以后也就容不下尔等了。辽泽水草丰美,惦记此地的部落可是不少的!”

  使者眯缝着小眼睛,内里流露危险的光,直白的威胁道。

  “这....段浑部绝不敢做出卑劣之事,如有二心,天诛地灭!”老迈头人惊得跪在地上,伏首大呼。根本不敢反抗来自官府的压迫,这些部落民本就是草原之上权力斗争的失败者,压根提不起与大汉官府作对的勇气。

  “没有就好!”扶着刀柄作态发难的骑士像是松了口气,摆摆手道,见到这些人脸上的愁苦,见机道:

  “当然,府君深知尔等的困难,此次征伐高句丽,各部落根据出丁数目皆有赏赐,一路上的消耗也由官府负责补给,到了前线还有兵器可以领,立了功的勇士还可被府君收入麾下,到汉地享受荣华富贵。你看看,草原大汗点兵,哪一次不是自带粮食刀兵?总之,此次作战,对你等而言,乃是绝佳的机会!”

  “段浑部听令!”

  跪伏在地,情绪低落的头人本来已经做好部落大出血的准备,此刻听闻出征还有白得的好处,顿时松了口气,不再坚持立即领命。

  “嘿嘿”见到头人领命,马背上的使者发出得意笑声,刚才这些说辞,都是长官们在他们出发前要求他们背下来的,如今看来,真的是,效果奇佳!

  北方草原

  春天来临,羊群涌出了山谷,扒拉着地上刚发出嫩芽的牧草,大群绵羊如云朵般在草原之上移动。

  山花烂漫谷地中,阳光投射下来,林间的斑驳光影中,李先端坐在毛毡上,翻看着手中的账册。

  他的身侧是作胡人打扮的汉人书吏,此刻他们正在不停忙碌,将冬日里的成果统计出来。

  这些汉人本是各帐中供人驱使的奴隶,作为素利的军师,李先强烈要求下,将其中识字的汉人挑选出来,以此为素利建立简陋的官僚体系。

  事实证明,官僚体系再怎么简陋,也比从前那靠着武力支撑的统治要有用得多。

  在李先的梳理下,素利对手下部落实力、征伐的青壮数目、牛羊贡献量都有了更为直接的感受,账册上的那些数据,比每年送来的一堆牛腿要可信得多。

  手中的账册是李先整个冬日里统计成果,是草原上前所未见的包含整个部落民信息的户口册子。

  翻看了手下书吏成果,李先满意点头,合上了书册,摇头感慨道:“想不到胡人部落,竟有如此之多的财富!”

  从前的李先,是典型汉家士人,都下意识认为胡人凶恶,鄙陋,穷苦,不然为啥老想着劫掠汉地?

  可是当他深入到胡人中间,调查他们的部落组成,物产、财富后,才惊讶发觉,胡人远不是他从前想象中的模样。

第206章 诅咒

  李先面前的木板上摊开着一张粗糙纸张,上边记录着素利部落中的财富统计数据。

  其中一个最大进项,乃是部落中最多,也是最大一笔财富——牲畜,产出的皮毛、毡布、动物骨、角制成的简易工艺品、肉食等。

  作为鲜卑东部大人的素利,领下的部落分布在广阔草原各个角落,小部落贡献除了牛羊之外,大头便是其狩猎获取的名贵皮草,貂、狐、豽、鼲子等应有尽有。

  想起这些皮毛被毫无技术含量的堆在素利帐落中充当仓储功能大车上,李先就不由为之大皱眉头。

  想起上次自己经手的那些皮毛,其中许多上等的皮草起了褶皱,有些结成了小团,品相下降的厉害,意识到货品价值变化的他,搓着手指,摇头感慨道:“真的是,暴殄天物啊!”

  接着他略过那些天量的毛皮积累,继续看向下一项,与胡人眼中的财富——粮食布匹不同,经过这些汉人书吏的筛选,财富的类型凭空多出了许多。

  最让李先惊讶的还是盐,自武帝以来,汉地朝廷的很大进项便是来自盐铁官营,他本以为由草原、沙漠组成的胡地,必定是缺盐的。

  然而事实上胡人并不怎么缺盐,可以说他们不缺生存的盐,缺的是生产的盐。

  草原上多有含有盐分的土壤,牛羊等牲畜都有自己的本能寻找含有盐分的土壤岩石舔舐以补充,这些含有盐分的区域,与丰富水源的水系、以及能够窝冬的山谷,是牧民游牧线路的重要组成部分。

  至于牧民使用的盐,大多来自于草原之上的盐池,许多牧人来到盐池,往简陋的大车上搬上几块晶莹剔透的盐砖,便可以应付自己一年的食盐消耗了。

  在与素利的交流中李先得知,盐池作为游牧经济的重要一环,十分的珍贵,其治下的许多盐池都沾满了部族人的血,故而素利十分珍惜盐池的存在。

  让李先诧异的是,素利尽管珍惜盐池,却完全没有将之作为财源的意思。

  盐池,似乎被看作了部落的共有财产,供应素利帐下的牧民随意取用。

  李先见此,立即在自己的脑海中构思起在草原之上收取盐税的方略,在他看来,若是能够向部落民收取盐税,其中的收益,足以弥补素利因为穷兵黩武而日渐枯竭的部落财政了。

  想到财政枯竭,李先又看起了另一个册子,这里还列有其他收入。

  山区、河流里的金银矿藏,宝石玉器,这些在汉地堪称奢侈品的东西,素利的帐篷里也有不少,而且据他所了解,领地内存在许多含有金沙的河流,总有牧羊人能给首领贡献些大块的狗头金作为贡献,只是他们缺少相应的技术、资本投入,目前从未有人正式的对金矿进行开采。

  此时部落民称量财富还是以帐落里的牲畜数目计量,部落的实力是以帐篷数量计量,这与汉地的以户计数类似。

  数目众多的牛羊牲畜,这是很大一笔显性财富,只是这一笔财富并不保险,与汉地收获的粮食可以积存在仓库里不同,在草原变幻莫测的气候里,以及随时都可能发生的疾疫中,牲畜的数量都可能遭遇断崖式的跌落。

  这种财富不保值的状态,使得部落民普遍有着忧患意识,他们对于商旅有着硬性要求,需要出售多余的牲畜,换取可以保存的粮食,以及汉地多种多样的手工业品,来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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