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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东汉,开局公孙度 第198节

  公孙度的做法,某种意义上讲,是利用商部等新设部门,褫夺了属于糜竺的权力。

  糜竺对此并不在意:“郡府事务繁多,本就是要有专司负责的。”

  “嗯,通过商业手段采购,代价看似高昂,其实只要保证税收完整、府库充盈,商业采购下来,商徒、匠人、小民皆能得利,算下来,对辽东其实更有好处。”

  “嗯”糜竺淡淡应了声,陈江近些日子向属吏普及的商业链条理论,他也有所耳闻,此刻出声:

  “嗯,这与御寒物资的筹集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行政上的物质筹集,其速度依靠的是官僚效率。而商业途径,我不仅可以快速筹集,还能提前预定。”

  “呵呵,其实早在今年夏,我就与城中的几大商社达成了协议,让彼辈提前生产辽东军队的制式军备,例如军袍、皮帽、手套等,故而如今襄平城的仓库内,应有尽有。”

  “提前生产?他们就不怕你毁约?”糜竺来了兴趣,继而发问道,以他对商徒秉性的了解,极少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买卖。

  “呵呵,这事也是与主公报备过的。郡府每年都会有大笔的军资投入,我将之预支给商徒,用于生产御寒物资的定金。商徒也不傻,他们只会生产与定金相应成本的军资。”

  陈江摆摆手,掀开车帘看向城中那些印有商社字样的商铺,笑着应道。

  “而且,这并不是件赔本买卖。大型商社与从前的商徒不同,彼辈本身就有大量的物资储备,若是滞留于仓库,对商社本身就是一种损耗。

  来自官府的订单看似利润有限,但是稳定,且规模巨大。正好与大型商社的体量相对应。”

  说到这里,陈江想起了那些商社掌柜的热切眼神,想起了自己巡视农庄时见到的麻利使用器械的庄户。

  大型商社的运作逻辑,已经被许多敏锐商徒察觉到了,利润来自于恒久的运转,熟练且常备的工人乃是各家急需。

  “不少人欲上书主公,想要分流农庄庄户,进入城市做工。”

  他想起了最近听到的商徒言论,不由微微蹙眉。

  虽然陈江作为商部主事,知道这样的做法有利于辽东的商业发展,固定于一处的工人,专心于作坊生产,彼辈的生产效率,肯定要高于那些农庄之人。

  而且,集中化的作坊,还能减少物流成本,诸多的好处在前,怎么看都是个好主意。

  只是陈江知道,这些看似大好的政策背后,考虑到了官府利益,商徒利益,唯一没有考虑的便是进入城市作坊做工的工人利益。

  这些人进入了城市,待遇与农庄这种自成体系,有天然的抵抗外部侵害能力的组织不同,无所依靠的他们,会被吃人不吐骨头的商徒敲骨吸髓,彻底沦为耗材。

  “主公不会答应的!”

  陈江皱眉,轻轻摇头内心笃定。他虽然与公孙度相处时间不长,但却知道其人内心仁善,是陈江此生罕见的,视小民为人的上位者。

  “踏踏”

  马蹄放缓,车辆渐渐停下,陈江被惯性一晃,继而从沉思中惊醒,抬眼一看,对面的糜竺面上平静无波,这种平静似乎不会被任何事物打破。

  瞥见糜竺眼神,陈江忽地心慌,若是公孙度待小民为人的话,糜竺这位旧主,算是真正的有道心,做到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见到车外巨大的辽东商社匾额,陈江松了口气,当即拱手道:“公务繁忙,请恕属下先行告辞。”

  “去吧!”透过车帘,糜竺见到了外边恭候的商徒,闻言挥手道。

  待陈江被商徒簇拥,一点点挪动入商社内后,糜竺收回眼神,将身子靠在车厢壁,双手笼在袖中,轻笑道:“孤臣?呵!”

第262章 发病

  车厢外,体格高大的陈江犹如豪客一般,笑着与众商徒寒暄。

  车厢内,糜竺在袖中掐着双手静静思索,辽东的发展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身为东海豪族,糜竺是深知世家对这个天下的影响力的,他对辽东这种世家荒漠的前途并不抱希望。

  他最初来到辽东,其本意,无非是为糜家寻一处天下大乱之际的避祸地罢了。

  今日观之,一年不到,辽东气象已经堪比中原州郡,更为重要的是,此地没有多少世家存在,多番超越此时人们见识的制度与政策都在公孙度的威权下得以实施。

  公孙度自己或许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决策,眼界,以及主政辽东后的变化,给糜竺这些当代士子带来了多少震撼。

  陈江今日隐晦的表示独立,并不出乎糜竺的预料,陈江这人本就是出身糜家部曲,能够被公孙度拔擢已经是侥天之幸,若还是与前主家不清不楚,届时,不仅陈江,糜家本身也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糜竺目光从窗外人丛中收回,缓缓起身,从车厢壁板内取出糜芳递送来的信函,简单翻阅后,他将信函合在一起,轻轻抚掌口中喃喃:

  “陶谦派兵入洛?这厮也想要争霸!如此一来,东海、徐州...应当早做准备。”

  辽西,柳城

  天色暗沉,黑云压地,入眼处一片灰蒙蒙的。

  起伏的草原上,若云团般的羊群缓慢挪动,羊群一侧有持刀挎弓的青壮守卫,马背上不时有石子抛出,渐次改变着羊群的迁徙路线。

  “踏踏踏”

  有骑士自远处打马而来,行至不远处,立即被附近山坡上的马队截住。

  “大人,北方部族有消息传来。”

  楼班带着气喘吁吁的使者急行,赶到了正在山上观察部族立营的丘力居跟前。

  “唔,何事?”

  丘力居没有回头,直愣愣的望着远方,闷声回道。

  楼班得到北方消息时本来很是兴奋,待近到身前,见到了眼前风中的老者时,他却不禁鼻头一酸,眼前的丘力居光从身材面目上,哪里能够看出那个纵横汉地边郡数十年的乌桓大豪,楼班一愣,继而心中感慨:“父亲,也老了。”

  好在他也经历过部族政治教育,知道草原人不能轻易表露情感,吸口气压住胸腔热气,拱手道:“大人,近日有不少头人南下,皆传递踏顿族兄送来的情报,言称公孙度欲要伐我。”

  “哦?”

  丘力居那浑浊的眸子动了动,此前他就有收到这种消息,只是,多疑的他并未放在心上,从自己收集的情报上看,公孙度上任以来内战外战打了好几场,以他自己对汉人的熟悉,汉人与草原人不同,最讲究一个休养生息。

  他实在想不明白,公孙度有急于攻击自己的理由。

  “怎么说?还是那赐田土,修官道,整兵甲,对我等威胁甚大那番说辞吗?呵呵,照这么说,对我等威胁最大的应当是在渔阳上谷大兴农商的刘使君才对!”

  丘力居冷笑一声,摇头道,那些使者口中的话语含糊不清,不成逻辑,让他不以为然。

  说到这里,丘力居顿了顿,看了眼面前神态恭敬的楼班,皱了皱眉头,眼神中带了一丝忧虑,轻声询问道:“有踏顿的消息吗?”

  楼班压住脸上的喜色,径直摇头:“没有!据逃回来的使者禀报,他们与踏顿分路逃跑,各自都不知对方的踪迹。踏顿族兄,恐怕凶多吉少了。”

  “哎!这叫什么事啊!”

  丘力居胡子一抖,跳脚气道:“出使就好好当个使者,刺探交给手下就行,用不着以身犯险啊。就算有敌意,我谅公孙度也干不出劫杀使者的丑事来!哎,怎能犯下如此差错?”

  看得出来,丘力居对踏顿极为看重,这位侄子不仅勇武出众,在部族中威望甚隆,事最好的继承对象,而且此人是胡部中少有的善谋之人,辽西乌桓交到他手里丘力居也能瞑目。

  至于眼前的亲生子楼班?知子莫若父,楼班虽然不错,但想要在群雄争霸的时代生存,其人万不能与踏顿相比。

  踏顿一旦身故,将会对辽西乌桓造成多大的影响?丘力居不敢想象。

  楼班见到父亲大发雷霆,他一边因为踏顿的失踪而感到快意,一边心中又积聚酸楚:父亲最看重的,始终还是那个族兄。

  “咳咳!”

  丘力居骂娘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风中,寒风一吹,老人家的身子骨有些坚持不住,急促咳嗽着,眼见着就要倒下,眼疾手快的楼班赶紧上前扶住,却见此刻丘力居眼睑轻颤,手脚抽动,胸腔急促的喘了几下,忽地垂下脑袋,没了声息。

  楼班大惊,抱住父亲身子,大声呼道:“大人!你醒醒。”

  散于四周的护卫见状大惊,立时上前,手忙脚乱的簇拥着二人进入部族大帐。

  没多久,就有脸上涂有诡异图案的巫医来到,干枯的手掌掰开眼皮、扒开嘴唇,几番细致的检查后,对在场的头人摇头道:“大人这是得了风疾。”

  “什么?怎会如此?”

  “怎生是好?”

  在场头人尽皆大惊,楼班更是如此,他虽然觊觎父亲大位,却还未生起过暴力夺位的想法,此刻闻声,上前掐住巫医脖子,顾不得平时受到的巫祝教育,恶声恶气道:

  “你们能治好父亲,对吧?哼,若是我父有个三长两短,部族里的巫都得陪葬!”

  被掐住脖子的巫医脸色涨红,心底却在苦笑,到了汉地后的乌桓部落巫的权力早就跌落尘埃,而今这小儿辈都敢当面威胁他,回想前辈在草原上的风采,他一时间胸腔满是悲凉。

  “楼班,放下巫医,你要让大人无人医治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要让大人恢复健康!”

  有头人站出来,大声呵斥失态的楼班。

  当前辽西乌桓的和谐局面就是丘力居一人在维持,他若是倒下,部族内霎时间就得发生头人间的火拼,所以当前各自即便有矛盾,也都知道丘力居这位老大人的重要。

  “咳咳”

  忽地,一声突兀的干咳声响起,让众人目光随之转移到床榻之上。

  丘力居感觉胸口压着大石,随着反射性的咳嗽后,有冰凉的空气吸入,恢复了知觉的他瞬间明白了身处何地,他艰难的举起手掌,招呼道:

  “楼班!”

  “父亲,我在这儿!”

  楼班那粗犷的大脸上流着两行泪,打湿了虬乱的胡须,他跪爬着向前,抱着丘力居的手掌,口中含糊道。

  “我还没死!不许哭,给我咽回去。”

  丘力居平躺在床榻之上,仍旧爆发出让人战栗的威严,见到楼班此种情状,当即怒喝出声。

  “大人...”

  众头人见丘力居清醒后思绪清晰,不少人当即松了口气,此刻一个个上前见礼道。

  “张辽那边如何了?”

  众人见礼,丘力居恍若未闻,沉默了许久后,才干涩出声。

  “回禀大人,据手下探子禀报,汉军调动频繁,道上尽是奔驰的马队,乡野间小民愁眉不展,看样子是被我等陈兵边界给吓住了。”

  有头人上前,禀报前线情报。

  丘力居闻言,愣了片刻,像是要从这短短数字的情报中分析出背后的隐情。

  “传令,让部族骑兵保持与汉军的接触,不要发动大战,也不能在冲突中吃亏,给我黏住汉军主力。”

  终于,丘力居深吸一口气,享受了这异常清凉的空气后,向在场头人命令道。

  他不明白公孙度用意,是谋而后动也好,是被动反击也罢,只要前线有兵马,以乌桓人的马上游斗能力,根本不怵汉军的袭击。

  “喏!”

  众头人闻声,皆颔首领命。

  丘力居感觉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使出最后的力气,艰难挥手道:“嗯,尔等退下吧,楼班留下!”

  随着众头人听命,渐次退出大帐后,室内再度恢复宁静,唯有风箱般的喘息声响起。

  “父亲...”

  楼板虎目含泪,拉住丘力居手掌不曾分开,此刻轻声呼唤道。

  “嗯,楼班啊,我,没几天好活了。”丘力居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出让楼班天崩的话语,又立刻拦住楼班想要吐露的言辞,叹息着出声道:

  “哎,勿要说些假话。今次让你留下,有重要之事交代。”丘力居看了眼床榻前的高大汉子,眼中终于流露了些舐犊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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