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东汉,开局公孙度 第277节
涿县以南,拒马水河畔。
“吁!”
公孙度轻声唤着,手里收紧缰绳,驻马于一片缓坡密林之侧。
拨开眼前遮挡视野的枝叶,公孙度举起望远镜,朝着远处的军旅打望。
在距离公孙度数里外的拒马水河畔,正有一支打着冀州旗号的军队正在行军,军阵外侧设有刀盾手,阵内有长矛手、弓箭手,乃是常规的防备骑兵的军力配置。
而在军阵外靠近拒马水一侧,正有零零散散的,衣衫褴褛的人影缓缓挪动,这些人背上负着一根根缆绳,将河面上的船只艰难的向上游牵引,船只吃水很深,上边同样站满了严阵以待的冀州军士,眼神警惕的四处打望。
接着公孙度调转镜筒,望向这一支部伍的行进方向,那是一处临河的木制营寨,周围挖好了壕沟,还很用心的引入了河水,寨墙上的兵卒手里持着刀矛弓弩,同样的一脸警惕。
过了许久,公孙度才缓缓收回望远镜,看清了袁绍这般的行军布置,公孙度缓缓摇头,想要用骑兵阻击袁绍大军推进是不大可能了,他抽口凉气,有些咋舌问向旁边的张敞道:
“嘶!这样的营寨,每隔十里都有一座?”
张敞望着这样的场面,很是无奈的摇头:“正是,儿郎们初时还去阻击,可冀州兵实在太多了。死了一批再来一批,且装备战力越来越强。到了现在,我等已经不能阻挡他们立营了,除非主公愿意出动具装甲骑,亦或者出动重甲步兵...”
公孙度闻言蹙眉,并没有回应张敞关于出动甲骑与甲士的想法,这两支精锐都是公孙度手里的杀手锏,此时暴露,为时过早。
此刻他算是明白了何为大势压身,袁绍压根不用玩花活,只要步步为营,就能凭借兵力优势推进到涿县城下。
他早前关于在平原上,凭借骑兵机动优势与袁绍进行大战想法算是落了空。
袁绍帐下谋士众多,肯定知道骑兵的机动优势,必然是不会给公孙度利用骑兵机动优势各个击破机会的。
面对袁绍军这种不断立营推进的做法,属下战兵以骑兵为主的公孙度还真的难以招架。
但公孙度的思想更为灵活,指点着拒马水河畔道:
“陆地上不行,那就从水上想办法,彼辈以舟船转运粮草才会有如此行军速度。
于上游河道埋设木桩,铁钩...也可瞅准时机,于河湾地放火船、木筏来攻击这些舟船,袁绍手下没有专业水军,这些不过是些转运民夫,战力不强,受不了几次袭扰的...”
一旁的张敞听的眼睛越来越亮,他一直作为骑将,对水面上的作战不甚熟悉,此刻经公孙度点拨,当即忙不迭点头,口称主公英明。
随后张敞调转马首,前去向着手下传令。
这边公孙度继续眺望着河畔军旅,待他们进入一片开阔地后,他面向回转到身侧的张敞,手指点向远处的部伍下令道:
“派支骑兵小队,给我试试这些冀州军的斤两。”
“喏!”张敞当即抱拳应道,随后转身对着一名军将道:“李当,你去,干的漂亮些。”
不一会儿,林中便驰出一列骑兵,卷起烟尘向着那支处于行军状态的冀州军而去。
公孙度见到己方骑兵出动,对着身旁一名亲兵道:“点燃刻香。”
亲兵接令,从鞍袋里掏出木盒,接着小心翼翼的从中取出一根标有刻度的线香,随后将之凑着火折子点燃。
随着一缕白烟升起,公孙度转头,抬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远处战场。
远处的河滩地上,随着幽州骑兵靠近,行军中的冀州步兵速度很快的背靠拒马水列阵,将那些纤夫围在军阵中,长矛前出,大盾防御,临战前还不忘校射箭矢。
更让公孙度惊异的是,船只上的兵卒点燃了什么东西,一股白色烟火腾腾升起,在而今的天空下分外显眼。
而幽州军这边,李当急速策马,带着手下骑兵不断加速,斜次里靠近冀州军阵,随着距离拉近,李当站立起身,举着马弓瞄准步兵军阵。
“射!”
随着李当下令,行进中的骑兵整齐施射。
哚哚!
箭矢借着马力,远超平常的力道,如雨打在军阵前方的大盾上,不时有遮蔽不严实的步兵受伤,发出阵阵惨叫,饶是如此,大盾依旧稳守在前,军阵没有一点不稳的迹象。
“射!”军阵中的冀州军官见此,当即下令弓箭手放箭。
嗖嗖嗖!
步兵军阵中冒出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却被老道的李当带领骑兵避开,皆落入了马蹄烟尘中。
“哈哈哈,再来!”李当见此,带着骑兵转出一个大圈,继续朝着军阵冲击而去。
幽州骑兵凭借精良骑术,不断的向原地的步兵军阵发起冲击,却始终不能动摇阵型,军阵中的冀州兵对这类袭扰很有经验,稳住阵型的同时,不断发出箭矢逼退骑兵。
步兵阵中不时有步兵受伤,发出瘆人的哀嚎。骑兵队伍中,也不时有战马、骑兵中箭,两方就这样不断消耗,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直到一阵号角声自远处传来,那是位于战场高处警戒的斥候在发出警示。
知道冀州军援军将至的李当回头,注意到了战场的一侧腾起了一股烟尘,那是冀州军营寨的方向,低低叹息一声,当即挥手让手下部伍收拾伤亡骑兵,迅速向着来处撤离。
全程旁观了这场战事的公孙度眯起眼睛,总算是知道张敞为啥拿这些步兵没招了。
“冀州军出动用了多久?”
“四分之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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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计划
听到亲兵的回复,公孙度瞥了眼闪着红点的线香,特制的线香此刻仅烧了短短一截,回头继续观望远处,嘴里啧啧有声称赞道:“啧啧,袁本初帐下有能人啊!”
话虽如此说,可公孙度心中阴霾却愈加沉重几分,开战至今,尽管与袁绍本尊没有多少接触,可其人以及冀州军表现出来的战力以及战略定力都让公孙度惊讶。
他本以为袁绍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会对边鄙之地的他不屑一顾,故而举大兵直接相攻,可现在看来,袁绍比公孙度想象中的稳重得多。
“这般稳重,为何将来在与曹孟德的交战中频频失利?”
心中吐槽着,公孙度收回望远镜,拿出自己的记事本,开始记录自己的观察所得。
相隔十里的军寨,四分之三刻的反应时间,依仗河道的运粮队伍,类似于烽火的传讯体系。
公孙度蹙着眉,一点点就着自己的观察在纸上画出简图,目光最后在四分之三刻的数字上停了下来。
四分之三刻,十分钟左右的出动时间,这是个什么概念?这说明附近军寨从收到警讯,到出动援军,再到援军赶至附近战场的总花费时间不到一盏茶。
这种快速反应能力,让公孙度都不由怀疑袁绍在各处军寨布置了专门用于防备幽州骑兵的机动军力。
而且,从军寨布置、步兵推进、河道运粮等多种措施中,公孙度也能察觉出来袁绍帐下的人才济济,盖因这些措施提出来并不难,但是想要在短时间里将之实现,就很考验帐下僚属的能力了。
这般想着,公孙度侧过脑袋,看向亲兵询问:“来援的骑兵有多少?战力如何?有无步兵出动?”
“五百余,队形混乱,看着像是乌桓人,很谨慎,接近战场后在边缘游弋,并未追击我军,暂未看到步兵身影。”
一侧的亲兵挥舞令旗,不断将公孙度的问题,以及前方斥候的回答传递过来。
公孙度一边听,一边上马,调整缰绳策马来到一处高地,立于马上举着望远镜向远处眺望。
终于,远处的旷野上出现了一条土龙,木制镜框内的乌桓游骑,在见到属于辽东骑兵的旗号后,纷纷勒马减速,造出了好大的混乱,并未对那些看着狼狈的辽东骑兵进行追击。
“啧啧,很谨慎啊,没有追击,只是迫近将骑军逼走。唔,也可能是急速驰援马力消耗的原因。再者,乌桓人啊!这些丧家之犬估计也不敢贸然追击幽州骑兵。”
看着那些眼露惊惶的乌桓游骑,公孙度的神色露出一丝古怪,幽州的变乱,除了沉重打击了幽州豪强外,另外一个遭受沉重打击的便是幽州境内的乌桓部众了。
有名号的乌桓头人,在一次次的战争和冲突中殒命,而今除了个公孙度指派的苏渠外,就只有个跑路飞快,投奔袁绍帐下的乌延了。
而乌桓部落作为依仗的骑兵主力在广阳的一次意外营啸中损失大半后,又在后续的战事中不断折损,加上公孙度对幽州境内乌桓人的种种归化举措实施。
在这个民族观念不强的年代里,乌桓,不久之后或许只能作为一个历史名词存在了。
想起此前斥候探查得知的袁绍帐下骑兵成分,其中大部分是幽州流散逃奔的乌桓人,这些流亡之人在乌延的号召下,聚集到了袁绍旗下,为打回自己的老家而战。
乌延此人的投靠,可以说是袁绍这支大军的最后一张拼图,他为袁绍大军带去了冀州军最为缺乏的骑兵。
想到这里,公孙度自己也不由为乌延感叹一句:“这家伙命真大,跑路也真够快!”
但当他目光转移到那些游骑身上时,嘴角却稍稍翘起:“呵,不敢硬拼,只会观望的骑兵,鸡肋罢了。”
“出动一千骑,蜿蜒侧击他们。”
“喏!”
下完令后的公孙度没有呆在原地,而是策马来到距离战场不远处的高地,这里是最佳的观战之地。
随着军令下发,沉寂许久的树林忽地腾出一群飞鸟,继而疾驰出一列列骑兵,这些骑兵耀武扬威的从那些河滩地步兵军阵前掠过,吓得军阵中的步兵瑟瑟发抖,军阵中的将领脸色铁青,只是脸上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这些人针对的是骑兵。
阵中的将领望望远处渐渐腾起的尘烟,没有一点前去支援的想法,暗道一声:死道友不死贫道!随后趁着骑兵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当即举手高呼:“列阵而行,快撤!”
公孙度没有理会也不担心河滩地上的步兵,他还没有见过能够在骑兵窥视下不留一丝破绽行军的步兵,当然,车兵这种有载具的除外。哪怕这些步兵的行军距离只有小小的五里,可在敌军骑兵的威慑下,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消耗,足以压垮任何一支当代步兵。
远处的骑兵交锋并未如公孙度所料的那般展开,乌桓游骑在发现有埋伏且自身可能被截击后,当即打马后退,全然将自己前来支援步兵的任务抛在了脑后。
透过荒草与灌木,公孙度清晰看见众多乌桓游骑奋力打马,脸露惊恐的他们根本不想与幽州骑兵打照面,生生将自己的后背暴露于敌,却碍于马力下降,渐渐被后续追上来的幽州骑兵砍杀,刺落,冲散,最终五百多的骑兵只有不足百人逃回到了前来支援的步兵阵前,依靠步兵的坚盾强弩才得以存活。
相比骑兵的拉跨,步兵因为结阵,加上强弩攒射的威慑力,以及背靠军寨的心理优势,他们一点不怵那些气势汹汹的幽州骑兵。
公孙度甚至看到许多步兵敢于出阵,举着长矛大盾挑衅前来的幽州骑兵,不少骑军经不起这般挑衅,纵马前去踏阵,却轻而易举丧命于强弩长矛之手。
望见这么一幕,公孙度叹口气,回头对传令兵道:“吹号,让骑兵收回来,冲击河滩地的骑兵也收回来,咱们回军。”
呜呜!呜!
不同旋律的号角声再度在旷野上响起,位于四处的幽州骑兵几乎同时回首,接着便极有战术纪律的分出队列,互相掩护着向后撤离,留下一地严阵以待有些懵逼的冀州步兵。
远处,已经披好甲胄准备厮杀的张敞取下兜帽,不解的看向大旗下的公孙度。
回军途中,张敞还是忍不住策马来到公孙度身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主公,河滩地步兵已经丧胆,只待属下冲阵,就能轻松克敌,为何要撤?”
此刻公孙度正凝视着沿途幽州骑兵布置的斥候,这些斥候正谨守职责的挥舞令旗,将他们方圆数十里的情报汇聚到公孙度跟前。
听到张敞的问题,公孙度微微叹息一声:“道理其实很简单,这样的打法很不划算!”
张敞本以为公孙度会给出冀州援兵将至,步兵强悍难以速克等现实因素,却不料公孙度给了这么一个回答,禁不住反问一句:“不划算!?”
公孙度瞥了对方一眼,掰起指头数着:“今次我等在袭扰河滩地的冀州军阵时,伤七人,死一人。
截击乌桓游骑,伤二十四人,死三人。
攻击冀州援军,伤二十人,死十五人。”
一旁的张敞听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抚掌道:“伤亡不足百人的代价,我等杀伤冀州步兵近百,杀伤俘虏乌桓游骑四百余,堪称大胜矣。主公为何认为不划算!?”
公孙度面露无奈的叹口气,轻轻摇头对这位新锐骑将解释道:
“虽然看着是我等占据优势,可此战我等损失的是幽州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精锐,可看看对面,一些可有可无的乌桓败兵,以及袁绍随时能够补充的冀州步兵。最为主要的是,袁绍这厮帐下军力雄厚,仅凭着这样的兑子,就能将我幽州骑兵消耗个干净。”
张敞闻言,嘴巴张了又合上,他很想说战场上的胜利可以增长己方信心,打击对方士气,并非公孙度口中这种理想状态下的棋盘兑子,可面对公孙度这种需要掌管全局的人物,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张敞出身于边地小豪强,乃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自小练武、跟随长辈学习突骑的技战术,与乡中少年演练,与越境胡骑厮杀,在他眼中,战场上,最为重要的,还是那股子激荡一切的气势。
而这样的气势需要部伍通过一次次战斗胜利来积累,最终在敌方心中种下对方不可战胜的钢印,最后再瞅准时机给予敌方致命一击。
这也是为什么张敞心中如此在意河滩上那次必胜的冲击被叫退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