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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东汉,开局公孙度 第8节

  他听闻动静而出时,恰巧望见外甥被砍掉的半个脑袋,那残缺的面孔刺激得他失魂落魄,他最后凭着求生欲翻墙而逃。

  不久后,因不慎泄露了踪迹,他又遭遇到袁氏私兵的追杀。

  周转之下,他被公孙度救下。

  冥冥之中,宋典仿佛再次看到了父亲,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个骑着骡子就敢向敌军冲锋的男人,想起父亲的期望和念叨,他联想起近日的种种。

  “阿父,你错了,拿笔的真玩不过拿刀的。”

  迷迷糊糊间,躺在床上的老者嘴里嘟囔出这番话。

  惊得耳朵凑近细听的公孙度向后一跳。

  前后看了两眼,这才双手连连摆动,急声道:

  “别叫我阿父!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刚有点的意识的宋典闻言更加迷惑了。

  接着宋典迷糊里就听到那个男人大喊:“柳毅,盐糖水做的怎么样了,老头醒了,可以给这家伙喂了。”

  不一会儿,宋典就感到自己的口腔咽喉得到了滋润,热水携带着糖盐进入肺腑,这种奇怪的味道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浑身舒坦,忍不住呻吟一声。

  感受到这股液体对自己的益处,他忍不住张嘴再要点。

  却听闻那大汉见状急道:“可以了,这石蜜挺贵的,省着点用。”

  闻听此言,积累多年城府的常侍差点破功,被窝里的手掌霎时间握紧,暗地里龇牙:这厮,甚是可恶!

  补充了糖盐水,宋典自感目前安全无虞,便接着昏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安顿宋典的屋里没了活动的动静。

  宋典悄悄的睁开眼睛,轻微的扭动脖子打量起屋子陈设布置,试图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却不料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乱飞的同时,撞上了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神。

  公孙度抱着刀,立在胡床尾部,笑盈盈的看向装迷糊的老者,开口道:“醒了?”

  宋典身子一顿,像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也不装了,他支起上半身,向后靠在墙上,直视对面的武夫,点头道:“醒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

  宋典扭扭酸痛的脖子,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换成了问句:“恩公,有这么缺钱吗?”

  “什么?”公孙度一愣,不明白老者为何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当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的老者还在为那一口糖水置气。

  公孙度想起来自己今后去辽东所做的事情,开销确实挺大,于是点头道“嗯,是挺缺钱的。”

  宋典翻了个白眼,心说就你怀中那把刀就值个万钱,怎么也不缺我老头子的一口糖水啊!

  “说吧,你到底是谁?”公孙度也不废话了,挺直了身子径直问道。

  “你是阉人,平民百姓可没人自阉的。你是宫中的哪号人物?”

  “恩公何必咄咄逼人?如您所见,吾只是一无用老朽罢了。”宋典叹道

  “你不怕我将你交给袁氏?宦者,如今可是人人喊打的。”公孙度见他软硬不吃,威胁道。

  宋典见到公孙度作态,毫不在意的笑道:“恩公不会的,此时的我,就是个烫手山芋,无人想接手的,谁都不想与我有染。”

  “前段时间里,士族率兵攻内宫,高喊着杀阉的口号。可是他们真正目的是我等宦者吗?不!他们要杀的,是吾等背后的天子,是吾等代表的皇权。”

  宋典说到此处,情绪激动,嗤笑道:“常侍死,皇权落。若不是董卓那厮拿兵权压着,这天下,早就乱套了,哈哈。”

  公孙度挑眉,饶有兴趣道:“你倒是看得通透,能说出这番话,那你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说着公孙度提起一卷书,书名《算罔论》,不在意般胡乱翻了翻,笑道:“还是个有学识的宦者。逃命不忘带书,你这做派,堪比藏书的伏生啊!”

  宋典看到公孙度胡乱翻书,眼皮直跳,叫出声来:“小心点,那是孤本,世上仅有的了。”又像是认命了般,叹口气道:“也罢,实话告诉你,吾名宋典,忝为大汉常侍。”

  “哦。”公孙度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对这结果并不意外,甚至于有些失望,在看到这些书籍的时候,他还以为遇到的是毕岚,那可是位发明翻车、渴乌的猛人啊。

  哦?什么意思

  靠墙上的宋典又急又怒,老夫可是十常侍之一啊,曾经脚下动一动,洛阳城就要抖三抖的人物啊,你就哦?

  懂不懂尊重啊?小子!

第6章 算学

  这会儿宋典正与公孙度怄气呢,就见公孙度将那卷《算罔论》翻得哗哗作响,嘴里啧啧有声。

  宋典皱眉,也不管自己心底那点傲气了,直接在床上坐起来急道:“恩公,莫与这书置气啊,使不得啊。”说着就要用手去夺公孙度手里的书册。

  公孙度不在意般将书册打着旋儿扔了过去,不屑道:“这书我看完了,也没什么高深的,不过是算球面积、体积罢了,而且里面还有处明显错误。”

  宋典闻言,梗着脖子,眼睛死死盯着公孙度,老脸憋得通红。

  看他这样子,公孙度扔书的举动,似乎比侮辱他父母还要让人生气。

  宋典心中愤怒,不尊重他也就罢了,怎能如此侮辱先贤之作?而且你就一狂悖武夫,识字就不错了,怎能懂书中大道?

  他一脸的讥讽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丑。

  “哦?恩公看来是算学大家,吾今日倒要好好请教了。”出口的话也阴阳怪气,吃定了公孙度是看不懂书,才做出刚才的举动。

  公孙度见他表情,心中了然,念头一动,指着他怀里的书册,笑道:

  “我若指出来书里的错误,你待如何?”

  看到公孙度的笑,宋典更加笃定其不懂算学,回道:“若是恩公算学精深,且能指出张尚书的错误,我自当俯首聆听教诲。”他这里玩了小心思,说的是公孙度要在算学上指出来,而不是什么文字上的错误。

  公孙度不在意宋典的措辞,摇头道:“我要你俯首聆听有什么用,这样吧,既然我为你解惑,你就为我办事,何如?”

  宋典闻言,心道反正目前自己也是寄人篱下,给他办事也是应当,至于算学问题,权当是个心理安慰,点头道:“可!”

  “我且问你,圆周率为多少?”

  “《周髀算经》有言,径一而周三,自然是三。”宋典回道,这种问题,对于干过宫殿建造这种大工程的他,都是小儿科。

  “那你肯定没有看完这部书,张衡在书中对圆周率进行了深一步的解析,得出了新的值3.16,亦为三又六分之一。”

  此时小数还未普及,直到一百年后的刘徽提出了小数的概念,才渐渐被大众接受。

  即便如此,也不耽误宋典理解。

  宋典暗暗思索了番,觉得张衡的答案更为合理,比如他们在现场割圆形料,都是会比三多出一点的,不由抚掌赞叹道

  “不愧是张尚书,三又六分之一的确更为合理,但是这只能证明老朽我错了。恩公所说的明显错误是什么?”

  此时的宋典已经不怀疑公孙度的算数底蕴了,能在短短时间看懂张衡的著作,那就不是个外行人,他此时心里满是好奇,对知识的渴求让他眼露激动看向公孙度。

  “不,我并没有说张衡算对了,事实上他的结果也不准确。我给你一个结果,圆周率约为355/113。换做小数为3.1415927。”

  宋典如遭雷击,如果说张衡计算的结果他还能理解的话,公孙度得出的结果就远超他如今的算学水平了。

  顾不得自己身体的虚弱,宋典站起身来,却见公孙度蹲在地上,拿了只铅椠,在一张白纸上写得哗哗作响。

  “好了,给你!”公孙度一甩手,长舒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就刚刚这会儿,他就在纸上用刘徽使用过的“割圆术”,简单地给宋典演示了下,圆周率的算法。

  “这..这是?”

  宋典愕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手里拿着张白纸,一会看看纸上的繁复数字线条,一会儿看看身旁身高体壮的公孙度。

  老半天合不上嘴,打死他也想不明白,这种应该满脑子肌肉的人物,怎么可能算数造诣这么高?

  好半天功夫后。

  公孙度见这老头嘴里念叨个不停,不仅一把夺过公孙度手里的铅椠,唰唰的演算起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还嫌公孙度挡着光了,不耐烦的将其往旁边一推。

  得!没我事了。

  公孙度一耸肩,只好先出门,留给宋典些时间消化,这种入了迷的状态自己也有过。

  宋典,嗯,看来此人还不错。

  公孙度一边往外走一边暗自想道。

  对于这种执着于知识的人物,他还是很欣赏的,跟他类同,毕竟物以类聚嘛。

  出了门也没闲着,拿着毛刷就开始给自家小白马洗刷,昨日的一场厮杀,不仅仅自己惹了一身的血气,白马身上也沾了血,昨日里他忙着其他事,让柳毅帮忙涮马,这马还不乐意,踢了柳毅好几脚。

  此刻,公孙度一边梳理马鬃,一边在马耳边絮叨:“还踢人!柳毅要不是看在我的面上,今天咱们就得吃一顿马肉火烧!”

  小白也不管公孙度表面絮叨实为威胁的话,只是歪着头,用舌头舔公孙度的脸,搞得公孙度痒痒的,四处躲闪,却也拿它毫无办法。

  “好好!你昨天干得不错,替我解了围,今天赏你马料管够!马料给你,那你可不能再踢人了。”公孙度轻轻拍着马脖子,凑近道,就像是在跟它商量一般。

  小白甩着脑袋转圈,让人看不出来是点头还是摇头,搞得公孙度连连苦笑。

  正说着,公孙度就听院子外柳毅喊道:“大兄,有人找!”

  公孙度回头,就见柳毅进来院子,口中道:“徐荣手下,来接大兄你的。”

  “嗯。”公孙度点头,顺手将毛刷交给柳毅,一边走一边道:“小白交给你了,放心!我跟它商量好了,它不踢人了。”

  “对了,今晚再多加两次马料。”公孙度人都已经走出院子,还不忘回头提醒道。

  “这个?你跟它商量?”

  柳毅一脸茫然的拿着毛刷,一人一马尴尬对视,想起昨天的惊险遭遇,柳毅身子一颤,终究下不了决心靠近白马。

  喀嚓!白马打个响鼻,扭过头去,似乎也看不上他的洗涮,低头喝起水槽里的清水。

  柳毅四下转头求救,忽地他望向院门前值守的兵士,招手道:“那谁,过来涮马,没听大兄说吗?这马不踢人。诶!都别跑啊!”

  作为公孙度的手下,谁不知道他的坐骑是匹怪马,食量惊人不说,还爱喝酒,爱踢人,是除了公孙度谁都踢,搞得公孙度自己许久没有马夫可用,实在是有经验的马夫腰都不好,禁不住这马的一踹。

  ————

  馆舍外,公孙度骑上徐荣手下将校带的马,去往约会之地。

  骑在马背上,公孙度打量着左右,皆为凉州悍卒。

  与公孙度印象中的那些州郡士卒不同,眼前这些士卒都是从凉州战场上活下来的亡命之徒。

  这些骑兵身上那股从内到外的凶悍,确实让公孙度印象深刻。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词,人面兽心,他可以感觉到,这些人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杀戮欲望,勉强维持着这种平常面貌。

  这一兽性被彻底释放的结果,正如历史上的关中郭李之乱,打得关中十室九空。

  历史上可以为王朝根基的关中,打得连后勤基地都做不得,后来曹操征汉中,还得从河东输粮。

  凉州羌乱,持续百年。

  三百亿的钱粮投入,最后却是一笔烂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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