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257节
“呜呜呜”
陈瑾瑜依旧面对墙壁,背对铁胆,直把别人家的院墙当成了哭墙,一开口却是万分委屈化作的酸楚哽咽,“沈家姐姐,你.你们为什么都讨厌我?”
“.”
俺不是讨厌你呀,只是俺和兄弟们在一起说小时候捉蛐蛐、烤蚂蚱,你没兴趣。
你说的圣人道理,我们也听不懂咱实在聊不到一起呀。
再说,你除了见陈兄弟时会笑,平日冷冷清清的,就是想和你亲近也亲近不起来呀
亥时中,陈初等人返回弄鱼巷。
陈景安已经睡下,却又被陈初喊了起来。
书房中,陈初不做隐瞒,把带匠户回蔡州的想法说了出来。
果然,陈景安和陈初有一样的顾虑,“都统,若你只带安人舅舅一家走,旁人说不出甚,就算从将作监手中买上十户八户也不算甚但一下买走二百户,确实不妥,易受人攻讦.”
“是啊,一来定然有人说咱居心叵测。二来,那工部必会坐地起价。其实,咱能有啥坏心思,不过见匠户困苦,想帮一把而已”
陈初叹道,陈景安却呵呵一笑,那笑声分明是笑陈初最后一句冠冕堂皇。
“柳川先生教我。”陈初只当听不出。
陈景安沉吟片刻,忽道:“此事都统未曾与人说过吧?”
“没有。”
“方才都统还说,将作监许珏许大监姨娘的父亲占了赵安人家的田产祖坟?”
“对!”
“都统咽的下这口气?”陈景安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初,撩拨一般。
陈初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虽说祖产属于赵家全族、且身为女子的猫儿没有继承权,但被人抢了,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过,因为许珏掌管着匠户营,陈初本打算先解决匠户的问题,再回头算这笔账。
可此时听陈景安的意思.
“都统,此事未必需要放到匠户后头解决,先闹出一番动静或许有奇效。”
“先生说明白些。”
“都统是齐国的官,那许珏也是齐国的官,都统帮赵安人拿回被侵占祖产,占着理呢”
周朝南迁后,自然迎来了新政权齐国朝堂上下官员的狂欢。
大官吃肉,小官喝汤.直把前朝官员在东京城左近的良田瓜分了个干净。
齐国官占了原周朝官的田产尚且好说,但你抢咱齐国地方军头妻家的田产,就说不过去了啊。
“都统若想带走全部匠户,只能‘被迫’接受,而不是主动赎买.”
陈景安说的云里雾里,把陈初搞糊涂了。
见此,陈景安笑了笑,“都统,我在工部有旧识,或许能帮上忙,但明日需都统继续‘莽撞’一番.”
“哦?”
翌日,二月十一。
一早,陈初带了全部随行亲兵,整装准备外出。
“陈小娘说.说她身体不适,不随咱出城了。”出发前,收拾妥当的铁胆说道。
“哦?生病了?”
陈初知道陈瑾瑜不想闷在宅子里,是以出门前总会让铁胆喊她一声。
今日听说她不舒服,便未多想。
辰时,陈初一行二十余人出城,纵马往东而去。
十里店,原赵家祖宅。
卢仁甲手捧紫砂壶‘滋溜’吸了一口,在口中漱了漱,又‘噗’一声喷了出去。
漱口茶水在微凉晨风中洒成一片水雾,阳光照射下,幻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
卢仁甲看着自己的杰作,得意的笑了笑。
今年四十整的卢仁甲原是东京城外一名无地闲汉,全靠偷鸡摸狗过活,是左近人嫌狗厌的角色。
不想,世间大势的动荡却给了他这种人一个机会。
阜昌元年,大齐代周,新朝廷中任命了许多来自山东路的官员。
这些官员初来东京,无亲无故,卢仁甲瞅准机会,巴结上了当时还是底层官员的工部令史许珏,并与次年年初献上了十三岁的女儿为许珏做妾。
不知是他眼光毒还是运气好,随后几年许珏步步高升,至今已是工部将作监从四品大监。
工部在六部之中被官员私下称为‘贱部’,但在普通百姓眼中,仍然是惹不起的存在。
卢仁甲有了这层关系,设计巧取了十里店原属赵家的大片田地,改头换面变成了地主老爷。
对于眼下的生活,他满意极了。
院内,一名身穿破烂短褐的年轻人正撅着屁股扫地。
庄户人家最看不起卢仁甲这等游手好闲的懒汉,当年卢仁甲在十里店偷鸡时还被赵家人堵在村里胖揍过一回。
谁能想,如今赵家后人竟为他做了长工、佃户.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啊!”
卢仁甲兀自感叹一声,悠哉悠哉走过去,一脚踹在了扫地年轻人的屁股上。
“.”
那年轻人猝不及防,一个前扑趴倒在了喂狗的食盆上,摔了一身馊汤水。
回头怒目而视,见是卢仁甲,只敢低低问道:“好端端跺俺作甚!”
“哈哈,老爷我乐意.赵从义,当年你爹骂我一辈子没出息,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家没出息?我女儿如今是官家娘子,我儿子如今进了太学。倒是你赵家人给我做奴做仆”
你卖女儿给人做小,儿子太学生员是买来的,敢怒不敢言的赵从义内心吐槽。
卢仁甲就喜欢看他这幅不服气,却又不敢吭声的模样。
“老爷,庄外来了一群驾马锦衣青壮,说要见您”
正乐泱泱的卢仁甲听下人来报,表情不由郑重起来,先问道:“没得罪他们吧?”
“没有.”官家回道。
久居皇城根,卢仁甲并非全无见识的蠢夫。
东京城藏龙卧虎,自家那女婿的从四品说起来不低,但在某些大人眼里屁也不是。
特别是听说对方‘驾马锦衣’。一群开着豪车、穿着高级定制的年轻人,说不定是谁府上的二代们出游路过了此处。
“走,随我去看看。”卢仁甲整理了一下衣衫,迈步走出了院子。
依旧趴在地上的赵从义,悄悄朝他背影悄悄啐了一口,随后才站了起来,拍打身上污秽。
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竟鬼使神差偷偷跟了上去。
辰时末。
十里店外围,原赵家祖坟的位置,绿油油的麦田已长了三尺来高。
偶有风过,碧浪起伏。
极目远眺,一马平川的大地望不见边际,令人心旷神怡。
卢仁甲远远看见这些人,心里已有了计较都是年轻人,坐于马背上的随从姿态放松却又保持着警惕,呈扇面状将一名手持马鞭、骑着一匹红鬃马的俊朗少年护在中间。
一看就是军伍家出身的少爷。
如今大齐最惹不得的就是军头,卢仁甲不由更谨慎了几分,距离来人尚有五六丈远,便作了一揖,满脸堆笑上前问道:“不知公子是哪位贵人府上的?可是路过我家庄子?若不嫌弃,请到家中喝口茶歇歇脚”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卢仁甲从不得罪有权势的人家,所以自认这些人没理由生事。
马上那年轻人果然露出了和善微笑。
卢仁甲停在了一丈外,作揖谄笑,“敢问贵人是?”
“小可陈初。”陈初做了自我介绍,好像是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远了,便轻夹马腹。
和陈初心意合一的小红随即上前两步,伸着马脸在卢仁甲头上嗅了嗅,接着回头给了陈初一个响鼻,似乎是在说.没错,这人冒着坏味呢。
小红这番举动搞的卢仁甲好大不自在,却也不敢出声,又一时想不起‘陈初’到底是城中哪家大人的公子,只能继续讨好赔笑。
“你就是卢仁甲?”
“回公子,小人正是卢仁甲”
“我且问你,此处原有的坟茔迁去哪儿了?”
“呃已被赵家后人迁去了牟驼岗南。敢问公子和赵家有旧么?”卢仁甲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陈初却摇了摇头,笑道:“此处的赵家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听他这般说,卢仁甲不由松了一口气。
“对了,如今赵家人在哪儿?”陈初随意问道。
“哦,赵家人如今为我家做佃做仆.”
搞清楚眼前这年轻贵人和赵家无关,卢仁甲笑着实话实说道。
“做仆?”
卢仁甲眼睁睁看着马上少年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去,不待他再多问一句,却见对方忽然一抖鞭子,只听‘咻~啪~’一声。
下一刻,卢仁甲只觉脸上火辣辣,一道温热粘腻液体顺脸下淌。
直到在脸上摸了一把,卢仁甲望着满手鲜血才意识到,这笑嘻嘻的少年在自己脸上抽了一鞭。
“何故打我!”卢仁甲一声尖利喊叫,停在远处的护院家丁急忙忙走上前来。
可不等他们靠近,长子、白毛鼠等人便迎了上去,三下五除二撂倒一片。
望向远处看风景的大宝剑连视线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就突出一个‘泰库辣’!
陈初这边,已跳下了马,只一鞭接一鞭往卢仁甲身上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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