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523节
可不待他挽弓,却听西方夜色中一阵犹如擂鼓的声响。
王文宝久在军伍,自然对这种动静无比熟悉.正是大股马军冲锋的声音。
难不成是阿离赫来了?
王文宝清楚沧州兵力,当地除了两部疲弱畏战的厢军,再无别的防御力量。
正疑惑间,月色中当先冲出一骑。
即便尚有二三十丈距离,王文宝依然心生凛意只因这马上骑士身影太过雄伟,将胯下战马都衬托的小了许多。
一身黑甲,手持镔铁棍.宛若地府里杀出的索命魔神!
紧接,骑士身后两名马军骑手各擎一旗,疾奔的速度将两面旗帜扯的舒展无比。
大些的旗帜上书一斗大‘楚’字,小些那面旗帜上书‘近卫一团’.
眼瞅对方来势甚疾,丝毫没有减速之意,是敌非友的姿态已十分清楚。
王文宝大骇之下,紧忙召集身旁侍卫。
平原之上,绝不能逃.一逃,便是溃散。
王文宝唯有全力相抗,尚有几分生机
双方还有十余丈时,王文宝急抽马臀,想要将速度提上去。
相对而行,十几丈距离瞬息可至双方接近刹那,王文宝欲要挺刺,可那身形高大的汉子竟不闪不避,朝王文宝当头砸下
若王文宝不回手格挡,兴许会刺中对方,可自己的脑袋绝对会被砸烂。
无奈之下,王文宝回手将矛枪横于半空,想要挡下对方这一击.
挡,他确实挡了。
却没起任何作用,那三指粗的铜皮包裹枣木枪杆,犹如朽糟细枝一般,应声而断。
没起到任何迟滞作用。
镔铁棍断了枪杆,又重重砸在王文宝左肩,直接让半个肩膀塌了下去。
棍上传导来的巨力,带着王文宝若断线风筝似的,斜飞出去.刚好跌落在裸着身子、被绑在柏树上的朱春脚旁。
鼻青脸肿、满身鞭痕的朱春抬脚便踩在了王文宝的左肩上.本来已被击昏的王文宝剧痛之下,惨嚎一声,又昏了过去。
王文宝醒了,王文宝昏了,王文宝又醒了,王文宝又昏了.
随着夜色中越来越多的西来马军攻入三家村,村内二百余残兵迅速被斩杀、俘虏。
自进村时,便留意到了焦屠的大汉,连人带马一棍扫到一名想要逃走的金兵,隔着十几丈的战场,朝焦屠翁声喊道:“好汉!好俊的功夫,敢问大名?”
焦屠方才也被这大汉极具视觉冲击的出场方式吸引,抹了把脸上血水,抱拳道:“在下武和军队将焦屠,不知足下是何人?”
“呵呵,俺乃楚王座下先锋官,姚长子.”
“啊呀!可是有淮北第一猛将之称的姚旅帅!”
焦屠急忙下马,上前参见.两人军阶差了多少级呢。
不善言辞的长子却对这名小小队将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意,翻身下马,互相见礼。
可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却惹了朱春的不快。
“诶!我说姚旅帅,你们能不能先把我从树上解下来,再英雄相惜啊!”
第382章 寇可来,我亦可往!
丑时末,三家村村内灯火通明。
陈初随后军抵达后,暂时借用了陶员外家的前厅做指挥部。
一众村民以及陶员外一家哆哆嗦嗦从地道内爬出来后,听闻楚王亲至,说甚也要拜见一番。
借了人家的房子,见见主人,实属应当。
不过,当陶员外被亲卫领着进入前厅时,不禁愣在当场。
他听说过楚王年轻,却也没想到竟如此年轻,且模样俊朗,尚未开口已露出了温和笑容.和传闻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粗莽武夫形象,简直天壤之别。
“陶员外,深夜叨扰,借占贵宅,惭愧惭愧.”
正举灯细瞧舆图的陈初,回身笑道。
“楚王哪里话!若不是楚王率天军抵达,老朽”这一夜,惊心动魄,陶员外没忍住一哽,调整了一下才继续道:“若无楚王,老朽一家连同三家村三百余口乡亲,今晚只怕凶多吉少.”
这话不假,方才在地道内,虽暂无性命之虞,但数百人躲在漆黑、逼仄地下,耳听头顶上隐约马蹄声,那种压抑和恐惧,是陶员外一辈子未曾体验过的。
陈初温声宽慰几句,恰好白毛鼠裹着一身寒气从外疾步入内,抱拳道:“王爷,自河间府都统王文宝以下共俘一百九十人,如何处置?”
“杀了。”
轻描淡写一句,却令陶员外惊愕不已.世人都讲‘杀俘不祥’,这楚王却没有任何犹豫。
陶员外虽痛恨金兵,但也知金国势大,就这么将人都杀了,不怕金国震怒么?
但不得不说,陶员外在为楚王担忧日后怎样面对金国的同时,又觉大大的快意!
交谈几句,杨二郎替陈初将陶员外送出前厅,白毛鼠接着又道:“王爷,此地尽是平原,我军不好分散追击,定然有溃兵漏网逃脱。”
方才经简单审讯,已知界河下游还有一支全由女真人组成的金国马军,白毛鼠是在提醒,三家村外逃走的溃兵或许会将淮北军赶至战场的消息传递过去。
这么一来,淮北军就失去了突然性。
已有了打算的陈初却道:“良哥儿、宝喜率四、六团往东搜索前进,遇阿离赫部后,不要死战,将其驱赶至金国即可!”
周良一听便急了此次前来,初哥儿从一、四、五、六、九各团中抽调了五营马军,为的便是将这伙犯境金军一网打尽,若给那阿离赫逃了,算不得竟全功!
如今王文宝部已灭,己方拥有五倍于阿离赫部的兵力优势。
这种情况下,还只想驱赶,不想剿灭,让周良倍感憋屈也不符合初哥儿的性子啊?
兄弟多年,他很清楚初哥儿那套逻辑‘你打了我,没有不让我还手的道理’。
可这次是怎了?
难不成畏于对方是金人,不敢杀?
周良拼命向宝喜使眼色,想要他和自己一起开口,劝初哥儿将这伙金兵灭了。
不过宝喜却比他对陈初更有信心,静待陈初继续下一个命令。
果然,陈初稍一停顿,接着吩咐道:“长子、项敬、奎哥儿,率一、五、六团随我去北岸伏击!”
“呼”
厅内几人同时做出长出气的声响。
同时也明白了初哥儿这么安排的原因将金人驱赶过界河,金人觉着进了自己的地盘,一定会松懈许多。
毕竟,齐金两国军人的惯性思维中,都觉金军来齐不算稀罕。但齐军进金,却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形,甚至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众将的功名都是随着初哥儿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只要有仗打,他们才不管别的.可在场的陈英朗一听,不由心中一凛。
即便他不在军队体系中,依然没忍住提醒了一句,“校长!若率军越界河,此事的性质便不同了!请校长三思!”
陈初沉吟几息,却道:“寇可来,我亦可往!”
众将为之精神一震!
自当年周国丁未后,汉人终于又有了与金人正面对决的机会那股已在心中憋了十余年的澎湃怒气,今夜终得宣泄之机!
他们要为汉家子正名,也想为千万汉民破除那道‘金人不可敌’的心理桎梏!
周良与宝喜率先带本部往东而去。
陈初走出陶家宅院,村子中央的空地上临时变作了屠宰场.刚刚从地道中钻出来的三家村村民大多聚在外围。
处决俘虏的场景,可不多见。
妇孺们捂着孩子的眼睛,却也有些胆大的孩童,从娘亲指缝间盯着那砍头场面一瞬不瞬。
今夜之事或许在将来会成为一些孩童们的心理阴影。
但大人们却知晓,若不是楚王率军来援,他们的下场只怕比这些落了个痛快的金兵还要惨。
于是,当陈初在一众将领簇拥下走出陶家后,劫后余生的百姓呼啦啦跪倒一片。
陈初让人将百姓们搀了,随后在陈英朗介绍下,走到了牢城营众人身前。
即便逞着个人勇武,他们此刻的模样也有些凄惨.绿林、差拨、和尚道士、死囚加上九百囚徒,少说也有一千多人。
但方才战斗甫一开始,便逃走了小半,此时仅剩的四五百人也大多带伤。
“这位是牢城营潘管营,方才村外战况不利,幸而潘管营带义士前来襄助!”
陈英朗话音刚落,身材魁梧的潘雄已前迈一步,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抱拳大声道:“潘某拜见楚王!”
这位闻名已久的沧州豪杰,双手竟微微颤抖.
人有所求,便会失了平常心。
今夜潘雄冒死一搏,为的不就是能进入楚王的眼界么!
在他眼里,楚王是他谋富贵权势的青云梯,是他可攀附的参天大树。
陈初虚托潘雄双臂,不想后者却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陈初不由笑道:“潘管营此次立了大功,你想要些什么?”
潘雄却道:“为楚王出力,是小人荣幸!小人甚也不要,只想跟随楚王建功立业!”
说着不要,又表明了想要加入楚王团伙的决心
不管潘雄初心为何,今晚确实出了大力,论功行赏也需赐他个一官半职。
齐金自今夜始,彻底撕破了面皮,未来一段时间内,与金国战和斗争应是齐国重中之重。
与异族战,需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由潘雄极其三教九流组成的属下,为天下草莽豪杰立个模版也不错。
一念至此,陈初再次俯身,将潘雄扶起,笑道:“潘管营先带弟兄们修养几日,日后我自会与你们安排一个前程!”
“谢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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