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782节
可陈初却对此有不同看法.老子登基,放一帮子囚犯出来,不合理!
最终在他的坚持下,只将徙八百里、监两年以下的轻犯赦免,余者皆发配辽东,充实边塞。
对于陈初不遵旧制的做法,百官大多已习惯.毕竟咱这位新君,自受封楚王以来,便一再打破惯例旧制。
再者,新君年富力强、又是开国君主,威望正隆,犯不着为了些许囚犯和皇帝唱反调嘛。
却不想,紧接着鸿胪寺张行衍的奏事就又和辽东有关,“高丽使臣金氏,近来日日去鸿胪寺哭诉,言道辽东西门大人、杨督帅半年来侵城十余座,掠民数万.又言上月,高丽使团在岁绵街被军士当街殴打,重伤三人,轻伤无算”
这两件事,时间最近的也发生在二十多天前了。
期间陈初先是‘养伤’,后来整个朝廷都在筹备登基事宜,自是无暇处理高丽一事。
想来,觉着受到了极大屈辱的高丽使臣金富轼求告无门,这才整日赖在鸿胪寺,要个说法。
“诸位大人,以为辽东、高丽之事应当如何处置?”
陈初这么问了一句,下方百官却尽皆低头不语。
中原王朝历来自诩礼仪之邦,不管是辽东捕高丽边民,还是当街殴打使臣,都有点不合适,特别是后一项,显得野蛮了些。
可大家却又知道,辽东那两位,一人是陛下微末时的结义兄弟,一人是陛下第一心腹大将,攻讦他们极大可能引起陛下不悦。
至于在岁绵街殴打高丽使团的.更是皇后表弟部众。
以上三人,皆是陛下心腹中的心腹。
纵容武将,是所有文官天生警惕之事,现下他们碍于新君不好参劾,但让他们说好话、为三人开脱却不可能。
能沉默不表态,已是最大让步。
只有百官之首的蔡源微微侧了头,和侧后方的徐榜一个极其快速的眼神交流,后者随即出列道:“臣有奏。”
按说,徐榜一个蔡州知府,没有上朝的资格,但他前来参加登基大仪尚未回返,才有了人生初次朝会的体验。
但他一个淮北地方官,却敢于对发生在辽东的事发表意见,登时引来不少大臣侧目。
“徐大人讲来。”
“臣听闻,杨督帅于高丽回迁之边民,皆是辽东战乱时,为躲避战火、逃至高丽的原金国百姓。如今,金灭辽东内附大楚,那金国旧民便是我大楚之民,回迁我本国边民,与高丽何干?”
高丽说杨震掳掠边民,徐榜却说是‘回迁’,后一种说法,听起来像是边民本就有意北归,杨震只不过是恰好组织了一下。
听起来可比‘掳掠’温柔多了。
不管用什么字眼,西门恭和杨震都是为了充实、开发辽东。
当初,陈初南返时,可是应许过两人‘便宜行事’的,不能因此治罪,自然对徐榜的说法很满意。
但对于近来被高丽使臣纠缠上了的张行衍来说,徐榜这说辞太过无耻了,不由质问道:“徐大人,你远在淮北为官,却不知听谁说的边民皆是原金国之民?”
“.”
这些说辞,是大哥提前交代好的,他总不能说是蔡相教我这般说的,一时语塞之下,不由又耍起了横,“你管我听谁说的,你若不信,自可去辽东调查么!”
“国家大事,岂能以道听途说之言断之?若如此轻率,如何让四邻咸服?如何彰显我朝大国气度?”
论辩才,徐榜自然比不过这帮以吵架为生的朝官,不由耍起了无赖,“张大人是甚意思?西门大人、杨督帅随陛下征伐辽东,拓地三千里,如今征衣血迹未干,张大人便对两位大人穷追猛打,莫非要逼死两位功臣才满意么!”
“休得胡言!”
张行衍气的吹胡子瞪眼作为外交机构负责人,他确实不想在没有合适理由的当下,纵容辽东制置使欺压高丽。
但他也同样明白西门恭和杨震的敏感性,自始至终未曾提过两人一句,他只是想让皇上约束一下两人,不要闹的太难看,以免影响大楚在邻国心目中的形象。
不料,这徐榜竟这般不要脸,污蔑自己要逼死两人这个帽子有点大了。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了,御座之上的陈初摆摆手道:“徐大人,张大人并非此意,休要争吵。”
他开口了,两人才悻悻对视一眼,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队列。
但既然拿到朝会上来讲了,便要有个章程。
却见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蔡源出列道:“陛下,辽东远隔千里,是非曲直难以定论,以老臣之见,可遣人前去调查一番,才好做出结论。”
调查?
一来一回几千里,这不就是‘拖’着么。
接着,蔡源又道:“至于岁绵街高丽使团与军将冲突一事,终是误会,不必小题大做,赔付些汤药钱即可。”
淮北出身的这帮人,便是做了宰辅依然带着股痞气.人家被殴打,到老蔡嘴里就变成了冲突,还‘赔付些汤药费’.
占了便宜的一方赔吃亏一方三五两银子?
这是事关国体颜面的外交事故,他却像是在处理街头斗殴的小混混!
“嗯,蔡相老成持重,此法妥帖。”
但在陈初的肯定下,原本有几人想要跃跃欲试与蔡相探讨一番的官员,顿时偃旗息鼓。
百官想要借此稍稍打击一下武将的首次尝试,就此作罢。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一切随皇上心意做事的蔡相,在朝中仍显势单力薄.这般小事本不该他一个堂堂宰辅亲自下场。
没看么,这边仅仅出了一个张行衍,徐榜、蔡源都要先后开口讲话,而那边的陈景彦、张纯孝、杜兆清等人,还没有出场呢。
此事揭过,又议起原周国太上皇、今日的安乐公柴极该安置在何处。
随后,便是今日朝会的重头戏.临安朝行刺皇上,证据确凿,接下来该采取何种措施。
这一次,整个朝堂罕见达成了高度一致!
便是以往对‘出征’态度最谨慎的官员,也叫嚣着要攻灭临安,收复江南。
此事往私情上说,君辱臣死,人家都欺负到老板头上了,谁若还对出兵叽叽歪歪,便不得不怀疑你的忠诚了。
往国事上说,如今大楚兵强马壮,岂能任由临安偏安一隅.自残唐后,中原王朝好不容易又看到了南北一统、金瓯无缺的机会。
大楚这最后一战,必定名留青史,谁不愿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临安柴氏,上无护国之策,下无护民之能,外忍内残,陛下当讨之!”
“周国十三帝,历二百年,气运已消,唯余躯壳,陛下当顺应天意!”
“南朝刺君,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灭其宗庙难消我大楚臣民之恨!”
“陛下当昭告天下,我大楚征伐的乃柴氏一族、秦氏等奸佞,与万民百官将士无关,余者勿要助纣为虐!”
简直是群情激奋!
相比拿下苦寒辽东,百官无疑更眼馋锦绣江南
前日,张行衍刚刚收到周帝亲笔国书,周帝在信中极尽卑微,试图辩解自己和行刺一事无关,还道,若周国朝廷内有人参与此事,他一定会调查清楚,给大楚皇帝一个交代。
这两日,因登基一事,张行衍还没找到机会将国书呈给皇上,可见了眼前景象,他干脆将抽出一半的国书又塞回了袖中。
还是等私下再呈上去吧。
征讨南朝,是大楚文武共同的利益,任周帝说破天,这一仗也得打。
巳时中,散朝。
明明没说几句话,陈初却觉得异常疲累。
拒绝了黄豆豆备好的步辇,陈初步行走回猫儿的寝宫慈元殿。
花厅内莺莺燕燕聚了十几人,猫儿坐在上首,下方左右分别坐了太奶奶、蔡婳等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厅内一阵笑声。
因陈初忽然到来,厅内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陈初只一摆手,熟悉他脾性的众家眷便知这是不让大家繁礼缛节的意思,便在猫儿的带领下,屈膝万福。
茹儿、篆云也在此列.昨日,两人一同被受封婕妤。
这事源于猫儿和蔡婳,在她俩的说法中,就算陈初至今连茹儿和篆云的手都没牵过,但两人皆是通房丫鬟的角色,且在王府已熬过了十载春秋,若不给人家个名分,便有点不负责任了。
礼毕,陈初尚未说话,茹儿已第一时间取了毛巾打湿,递了过来。
陈初接了,笑道:“茹儿颇知我意.”
意思是自己更想擦把脸,茹儿便递来了毛巾,很是体贴。
角色变了,以前在陈初面前表现的很是大胆的茹儿不由微微红了脸,转至陈初身后,帮他脱掉厚重朝服,露出了内里燕居常服。
一旁的蔡婳,不由翘嘴笑了起来,“那可不,茹儿自幼随我长大,自然也要从我身上沾点聪慧劲儿”
这句厚脸皮自夸,顿时又引来一阵笑声。
可站在阿瑜身侧的篆云因慢了茹儿一步,错失了和陈初亲近的机会,不由委屈的看了阿瑜一眼,阿瑜面露无奈,以眼神道:我能帮你讨来这婕妤,难不成还能帮你讨陛下欢心?你自己机灵点呀,看看人家茹儿多有眼色.
脱了朝服,一身轻松的陈初往前走了一步才发现,旁边竟跪着一对身着同款襦裙的女子,不由一愣。
一直在留意陈初表情的蔡婳,嘻嘻一笑,道:“诗情、画意抬起头来。”
两女闻言,缓缓抬起头,竟生的一模一样,目光流转、楚楚可怜。
“?”陈初疑惑看向了蔡婳,一脸迷茫。
见状,猫儿却是抿嘴笑了起来。
蔡婳更是开心,径直道:“陛下好没良心呀,当年在金国中京留守高存福高大人于卢龙县赠了陛下一对双生子,陛下忘了么?”
双生姐妹闻言,惊悚的看了蔡婳一眼.话说,这不是皇上么?这位蔡贵妃竟敢当面说皇上没良心???
陈初却作恍然大悟状,只道:“哦原来如此,平身吧,我这里不兴跪。”
说罢,陈初前行几步,朝太奶奶拱手道:“太奶奶,身体可还康健?有些日子没见您老了”
“陛下怎可对老身见礼,可折煞人了。”
太奶奶作势欲跪,陈初赶忙托了她的胳膊,将人搀回座位,这才回身和猫儿一左一右坐了,笑着回道:“皇后自幼贫苦,难得有太奶奶这位亲人,我二人夫妻一体,她的长辈便是我的长辈,怎受不得我一礼?”
太奶奶满是皱纹的面庞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陈初细问之下方知,这次太奶奶带了几个得力后辈随徐知府一起进京,打算将废弃祖宅重新修葺一番。
家中祠堂也要重建,而猫儿作为赵氏一族族长,理应出点钱.到了如今,赵家早已不是当年,自是不缺这点钱财,但太奶奶此举所含意义不同。
猫儿象征性出点钱,一来可继续坐实她族长身份,二来,外界若得知,修建赵氏宗祠当朝皇后都出了钱,对赵家来说,是多大荣耀!
陈初听了,不由道:“既如此,便以我夫妻二人的名义出银一千两吧。”
太奶奶闻言大喜,原想着有猫儿出点钱已是大善,不想当今陛下竟也出资支持,但口中却道:“用不了那般多,我赵氏不过中户之家,若宗祠修的过于奢华,不免被人说借了皇后之势显摆。再说了,宗祠是全族之事,大家都出点,皇后能补个百余两也就够了.”
既点了不会借猫儿之势狐假虎威,又表明只是让猫儿作为族长身份凑点钱、而不是来打秋风的,这般说辞让陈初和猫儿都很舒服。
“太奶奶,若钱不够,玉侬也给您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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