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123节
张居正一怔。
高拱、胡宗宪、李春芳和陈以勤也懵了。
仔细去回想了下地方衙门上来的公文,里面大篇幅说了国朝商人有多么惨,经营有多么难,好像真没怎么提到商人数量。
但以人的正常思维而言,商人做生意这么难,地位又如此低下,自然会有商人不愿意去经营了。
反正大明朝人的籍解了,不经商后,还能去做别的事。
想来,国朝商人是少了。
可是,圣上能这样问,必有更深层次的意味,是什么呢?
总不能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大明朝商人数量还增加了吧?
龙目如炬,张居正不可能保持长时间的缄默,硬著头皮,答道:“以臣愚见,或是少了些。”
朱厚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望向高拱四人,道:“你们呢?”
“臣等附议元辅所言。”高、胡、李、陈流利回答。
甭管国朝商人是增是减,反正有元辅张居正在前顶著,答对了就对了,答错了也是元辅的问题,圣上怪罪,也是大罪问元辅,小罪问他们。
张居正嘴角抽搐,这时,才体会到执掌中枢的难处,和人心的险恶,连同僚也信不过啊。
“高拱。”
“臣在。”
“朕听说你在放衙回府时,常路过棋盘街,常打开轿帘,聆听、观察街道两旁街道商铺、引车卖浆者的言谈表情?”
圣问之下,高拱心头一紧,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小小习惯,都被圣上注意到了,圣上对他的了解该有多深啊,不过,这不涉及什么东西,稳住心神,道:“回圣上,是。”
“那朕问你,一街两旁的街道商铺、引车卖浆者的笑容、笑声是多了,还是少了?”
高拱屏气凝神,认真回想著经过棋盘街时人的表情和说话,片刻后,惊声道:“回圣上,是多了!”
张居正、胡宗宪、李春芳、陈以勤俱是一愣,他们不是蠢人,更不是不懂人世道理。
对于底层百姓而言,能增加笑容,笑声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便是荷包鼓了起来。
可以为生活奔波,但不再为生计发愁,人的笑,就会从心底溢出来。
大明朝三大商帮,晋、徽、潮,都在卖国求财,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但是,大明朝内的市场,主要是被晋商、徽商把持,潮商一直在干海上走私的事。
在晋商覆灭后,潮商一度觉得回归国内市场的机会来了,然后,就挨了徽商几记重拳老实了下来。
如今,徽商也没了,可以说,压在大明朝所有商人头上的两座大山没了,这样一来,大明朝的市场有了无数空白。
原先就在做买卖的人,尝到了甜头,肯定会继续做下去,而聪明人又敏锐注意到了发财的机会,做起了买卖。
大明朝是少了晋商、徽商两大商帮,但那不到万人,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商人退场。
相反,有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于买卖中,这样一来,大明朝商人的数量该是增加了。
“吕芳。”
“奴婢在。”
“把案卷拿给朕的阁老们看看。”
“是。”
吕芳来到御案前,拿出万岁爷让锦衣卫探查的那道案卷,拿给了张居正。
案卷上明确记载著,截止到嘉靖四十年十一月,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登记在册的商贾,是五百万户。
张居正手一抖,险些拿不出案卷,他犹记得,在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时,大明朝商户还不到四百万户。
一年之间,商户增加了一百多万户,这是大明朝前所未有的事。
张居正心在狂跳,又看了看每个月具体增加的商贾数量,近一年来,一月比一月增加的商贾多,尤其在晋商、徽商覆灭后,都是一场爆发势增长。
张居正想不明白,为何天下人都在骂奸商,都在骂商人是无耻之流,但投身于买卖的人却越来越多了。
案卷传于高拱,再传于胡宗宪、李春芳,最后落到了陈以勤手上。
陈以勤没有同僚们的迷惘,而是恍然大悟,在陈家书录中,对宋廷治下商业有详尽记录,商人地位越低,商贾人数越多。
归根到底,不外乎两句话,“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以及,“笑贫不笑娼。”
第183章 茶盐官营,居正遇难!
“要救的,不是市,是我大明朝。”朱厚熜穿著厚厚的印九龙暗花的淞江棉布质地宽袍大袖的便服,慢慢地踱著,顾自说道:“《道德经》第五十八章有云:‘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其政察察,其民缺缺。……人之迷也,其日固久。’是宽亦误,严亦误,岂百姓迷哉?朕亦迷也。尔等不迷乎?”
张居正扶著那个绣墩跪了下去,高拱、胡宗宪、李春芳、陈以勤跟著跪下去了。
张居正接言道:“回圣上,宽严失误都是臣等的过错。
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商业的事,是内阁没有弄明白,臣以为是否立刻调国朝市场,一是安民心,一是稳定经济,任凭商贾野蛮生长,臣等担心会生出别的乱子。”
晋商、徽商通敌叛国的下场,给予了大明朝所有商人深刻教训,但也让大明朝商人看到其中的暴利。
‘人无外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张居正担心国内商人重走晋、徽的老路。
朱厚熜这时已踱到了大殿内那排大书橱前,在贴著“宋朝”标识的那个书橱前站住了:“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文人常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宋廷虽弱,但不贫,富宋富宋,然宋廷富在了哪里?”
“回圣上,富在商税,富在榷场等朝廷制度。”张居正知道圣上问的是什么,可不敢完全照实说,一个“等”字,几乎概括了富宋的根本。
“呵呵。”
朱厚熜笑了,手指在书橱上的书籍封上划过,停在“官营”那本书上,道:“我大明朝没有征收商税,我大明朝没有榷场税吗?”
榷场税,是指边镇贸易的关税。
以宋朝为例,在与辽、西夏,或金国的贸易,只能在几方设立的特定地点进行,称作榷场。
榷场税一般较低,如南宋与金国贸易的榷场税,记载说税仅为一千税五。
而之前大明朝与鞑靼在大同镇的互市,依然有榷场税,税率不高,一百税一。
即便如此,也比宋廷高出一倍。
一场互市交易,给大明朝产出了十多万两银子的榷场税。
哪怕大明朝一月打开一次互市,且维持如此大的交易数量,一年榷场税最多也才二百万两银子。
纵使增加新的互市,也对建州女真打开互市,一年能产出的榷场税也才几百万两银子。
大明朝一年收缴的商税,也基本是这个数额。
商税、榷场税总和能有一千万两银子,就是不敢想像的了。
但宋廷一年赋税最高时,是多少?
一亿六千多万两银子!
文官以商税、榷场税糊弄了大明朝不少先皇,现在,又拿来糊弄他这个当今圣上。
跪在地上的张居正和高拱四人都默跪著,不敢再接言。
宋朝的富裕,来自四个方面。
一是在纺织、陶瓷、造纸等领域,制品质量和生产手艺的提升。
二是相对宽松的商业制度,和海外贸易。
三是和平的外部环境。
四是诸业官营。
先说一,大明朝和宋朝之间是隔了百年,中原不少东西被蛮夷毁坏,但绝不包括那几个领域,且大明朝推陈出新,纺织、陶瓷、造纸等方面有了新的突破。
二,在洪武年间,大明朝的商业制度的确严格,但在成祖文皇帝靖难登基后,为了挽救满目疮痍的国朝,仁宗皇帝在还是太子监国时,就几乎放开对商业的所有限制。
至于海外贸易,三宝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可不是去游山玩水去了。
那三,可以说,在英宗皇帝没有土木堡一战,‘北狩’前,大明朝一直是无敌于世的模样,外部环境和平的程度,至少比宋廷处境高几个台阶。
一、二、三,宋廷富裕的三个条件,大明朝很多时候都是满足的,可大明朝赋税却始终寥寥,那问题出在哪,就不言而喻了。
官营。
宋朝官营的行业是哪些?
牧马业、盐业、茶业、酒业、醋业、明矾和煤炭。
没有错,宋廷官营第一业,是牧马业。
宋朝花了三百年的时间,直到亡国都还没有收复燕云十六州,就更别说河套之地,完全不具备牧马的地理与气候条件,但宋廷官营牧马业却是最兴盛的。
宋朝投入了无数财力、人力进入牧马业中,来维持宋廷中牧马、战马的数量,来维护中原的安全。
甚至,宋廷最后的崩溃,都与官营牧马业的衰败有些关系。
除了官营牧马业这关系到国家安全的行业外,宋廷官营的茶、盐、酒、醋、明矾、煤炭,全是与民生息息相关的事。
人生在世,吃喝住行,宋廷进行了点对点的官营,以此换来了数以亿计的财富。
而大明朝官营的行业是哪些呢?
矿冶业、纺织业、陶瓷业、造船业、制瓷业,和火器制作。
这些和民生要么没有关系,要么只有间接关系,不产出赋税,或赋税微薄。
因此,大明朝廷一年穷过一年,大明朝的官员、商人却一年富过一年。
朱厚熜抽出了书橱里那本书,道:“朕欲重开牧马业、茶业、盐业、酒业、醋业、明矾和煤炭的官营。”
这语气。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或者说,是圣旨谕令。
张居正心里一突,瞥了眼高拱,见其默然不语,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圣上刚才提到的行业,可以说是全被大明朝官员家族把持的。
大明朝几十万官吏,清官、贪官,全都参与其中,这要是守为官营,内阁还不被天下官员骂死。
圣上已经斩掉了大明朝官员太多赚钱方式,这再将诸业官营,仅靠那微薄俸禄,一些习惯了大手大脚的朝廷官员,恐怕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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