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131节
为了争夺还在他身后的雕龙黄袱面的天下第一座,这二十多年里,他是机关算尽、呕心沥血、焦头烂额。
皇弟、景王朱载圳离国时的拜府嘲讽,让他前所未有坚定了夺嫡的信念。
父皇这么多子嗣,但最终长大成人的,仅他和景王二人,如今,景王又被逐国,在他看来,这是上天要将这大任交与自己。
“大位”是在身后,但从心里说,他已经感受到这无上的尊荣,一语间左右人之荣辱生死的威严,一纸诏书颁下九州皇风浩荡的权柄,这实在撩得人心痒痒的。
他自认为是父皇的儿子中最有才干,也最守仁德的,等他做了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必能雷厉风行,振大明朝二百年之颓风,察纳雅言、英明神武,做一个汉文帝那样的千古贤君,令后世人主垂涎。
在这个时刻,在钧天之乐中,接受王公大臣文武百僚的君臣大礼,哪怕知道这是向父皇行的大礼,但他也体会到了帝皇的滋味。
过往的疲劳、困倦、兴奋、抑郁的情绪,都溶化在撞击著钟鼓的松下中。
“乐止!”
吕芳的声音,惊醒了裕王爷无限的遐想,诸王、阁老们、朝臣们都站到了该在的桌案旁,吕芳大声颂道:“向吾皇行五拜三叩大礼!”
“万岁!”
满殿臣王、臣子再次伏地叩头,叩拜时,有节奏的山呼“万岁,万万岁!”
每逢大节、大宴、大朝会,繁琐的礼制,就是对年迈臣工的一场考验。
但嘉靖朝好些,圣上久不视朝,大节斋醮修玄,大宴少有,大朝会更是二十多年来没有过。
上次朝臣们行五拜三叩大礼,还是那位次日坐毙的庄敬太子于奉天门外加冠受封。
阁老们、朝臣们行礼时,竟透露著些许不流畅感,而诸王就更不济了,在藩地时,向来是别人对他们行礼,何时有他们向人行礼的时候。
一些不学无术的亲王,跟著身边人的动作学著行礼,裕王看著就蹙眉。
朝廷礼乐崩坏太久了,在他登基后,可容忍不了,当在王公大臣、文武百僚中重申礼制。
朱厚熜双手平身,示意免礼,道:“都入座吧!”
诸王、阁老、朝臣扶著椅子站起,落入了座中,微抬著头,斜望著圣上颌下的龙袍。
不敢仰面视君。
“诸臣王、臣工。”
朱厚熜望著大殿内外的臣子们,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清晰无误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道:“今已入腊,距离元旦不久,朕诏诸王进京,又让百官来,不仅是饮宴,也是有几件要紧国事与诸臣说。
现在已是嘉靖四十年,从明年起,要普天下推行嘉靖新政,刷新吏治,均平赋税,沿太祖高皇帝文治武功谟烈,宏光我大明列祖列宗圣德,造极盛之世。”
圣音在回荡。
引动著大殿内的钟鸣。
诸王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要不是正德帝无嗣而终,远在湖广安陆的圣上,怕是会在兴王府终老。
偏偏造化弄人,上天安排这样一个人登极称孤道寡!
想到被诛了九族,逐出宗族的伊王府,辽王、楚王等亲王心里好似被针刺一般,痛楚了一下,用闪烁著火焰的目光仰视了朱厚熜一眼。
诸王对自己在藩地干的种种恶事心知肚明,人为刀殂,我为鱼肉,虽然是此宴“主角”,但在圣上没有说到诸王府的问题时,没有对诸王府发难时,诸王不约而同地选择三缄其口。
一体纳粮、一体当差的新政,有太祖高皇帝祖训,规定他们的后代除了继承皇位以外的事外,什么人都不能干活,纳粮、当差,八成扯不到皇族身上。
而诸业官营的新政,这的确会影响诸王府的直接收入,牧马、茶、盐等暴利行业,亲王们当然不会放过。
但诸王府东南走私的事还没有个论调,诸王不敢在这时仗马之鸣。
和自己的性命相比,些许浮财不是不可惜舍弃,反正朝廷俸禄未绝。
诸王不动,阁老也不动,但早就商定好一切的有心人却要动了。
大殿外,刑部班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圣上,臣有要奏的事!”
诸位王公大臣、文武百僚,听得是心肝一颤,不禁伸直了脖子向声源方向张望。
霎时间,大殿内气氛紧张起来。
朱厚熜向大殿内的刑部尚书潘恩望去,问道:“是谁要奏事?”
龙目注视,潘恩杀人的心都有了,顺著椅子跪了下去,叩首道:“回圣上,是刑部左侍郎赵志皋。”
“赵志皋?”
朱厚熜望向殿外,声音听不出喜怒,道:“入殿来奏!”
众目睽睽之下,赵志皋进入大殿,从一众王公大臣身前穿过,直至御座前,在瞠目结舌的人众之中,赵志皋没有跪拜,而躬身作礼,道:“圣上,官绅不当差、不纳粮,朝廷不与民争利,这是太祖高皇帝祖制。
圣上欲在全国推行的新政,本就不是可行之策,官吏闻听要罢衙,士子闻听要赴京上书,弄得天怒人怨。
而内阁的阁老们,只会一味逢迎圣意,毫无读书人的气节不说,还使得天下读书人的脸面荡然无存,国朝的元气大伤。
圣上,官吏、士绅的不当差、不纳粮,是千百年来的成例,请圣上恪守祖制!
《史记·循吏列传》曰:“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与民争利,实乃祸国之源,民生疾苦,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倘若再与之争利,则我大明朝危矣!
故臣请谏圣上,罢了张居正、高拱、陆炳等权奸,取消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诸业官营的弊政,则天下太平!”
第195章 废裕王爵,永不回国!
“来了!”高拱暗道。
说一千道一万,朝臣对官绅一体纳粮、一体当差,诸业官营,没有几个服气的。
此刻见赵志皋开了第一炮,大殿内外立时沸腾了,相邻之间交头接耳。
昨夜在裕王府内的那些文武,更是选择了跟随,在大殿外如山崩般跪倒,高喊道:“臣等请谏圣上,罢了张居正、高拱、陆炳等权奸,取消一体当差、一体纳粮,诸业官营的弊政,还天下太平!”
高拱、胡宗宪、李春芳、陈以勤,四位阁老都是在嘉靖二十年前后才入朝为官,但做了二十年朝廷命官,从来还没有遇到这种场面。
倒是吕芳右眼皮跳了起来,准确地说是抽搐了,这场面,和当年大礼议之争多像啊。
但和大礼议不同的是,争谏的不光有外臣,还有万岁爷的儿子,裕王殿下。
吕芳看看身边不动声色的裕王爷,心知这位不安分的王爷做好了随时下场与万岁爷打擂台的准备。
诸王懵在原地,都说藩地乱,但这么一看,京城、玉熙宫也不安静啊。
在赵志皋等一干文武的逼谏下,朱厚熜站起了身,却不言语,只用冷峻严厉的目光向大殿内外各个角落扫去。
圣目的威慑下,会场气氛安静了不少。
“终于说出来了。”
朱厚熜的目光如刀子般,在所有高官显贵身上刮过,道:“朕没有想到,你们对新政竟有这么多的不满,个个咬牙切齿的,不是什么张居正、高拱、陆炳,而是朕吧?”
圣问之下。
赵志皋刹那间似乎胆怯了一下,但话已出口,且料想玉熙宫外的神枢营已经开始行动,绝无转还余地,干脆站直了身体,迎上冰冷的龙目,大声道:“圣上,张居正、高拱、陆炳之流,挟权乱政,请圣上俯从民意,立诛奸佞于朝!”
朱厚熜笑了,“一句一个太下太平!一句俯从民意!凭你们也配说天下太平?凭你们也配说俯从民意?
大明朝二百年,国库一百九十年都是空的,国库空虚,百姓独担赋税,嘉靖七年、嘉靖八年、嘉靖十二年,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山河四省大旱大涝,朝廷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来,可官吏、士绅们呢?
田是他们的多,差役是一点也不当,赋税是一文也不交,任凭国弱民穷,这样的成例,这样的祖制,难道不应该改吗?”
“不应该改!”
赵志皋毫不退让,声调逐渐变得严厉,道:“唯上智与下愚不移,这是圣人的话!”
“那民为重呢?又是谁的话?”
朱厚熜拿出朝臣常说的“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顿时堵的赵志皋面红耳赤,继续道:“翻过几篇朱子格言,抄过几篇高头讲章,就敢在龙庭妄谈圣人之言,抨击新政,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涛涛龙威下,赵志皋还是跪了下去,但脑袋却仍然没有低下,发动文人最大的底牌,威胁道:“圣上,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千秋万代留下骂名吗?”
“臣等不希望圣上在千秋万代留下骂名,恳请圣上撤销新政,以全圣德!”大殿外的文武山呼道。
殿内、殿外,反对新政之声震天。
时机成熟。
原本坐得笔直的裕王爷,顺势跪了下去,道:“儿臣请父皇慎而行之,施恩于天下,与民更始!”
高拱、胡宗宪、李春芳、陈以勤浑身一颤,万万没想到,久未关注的裕王爷会在这时与一干‘反臣’站到了一起。
辽王、楚王等亲王,眼神顿时热烈了起来,大明朝朱姓皇族宗室不睦,哪怕诸王父子之间,也常是‘父不慈,子不孝’。
历代先皇在世时,总要以此申饬几位亲王,削些藩地什么的,当今圣上也是如此,上任楚王更因此被押送至京师伏诛,焚尸扬灰。
如今皇帝家中也闹出了‘父慈子孝’的画面,诸王兴奋异常,天道好轮回啊。
朱厚熜死盯著裕王不语,裕王却没了往日的畏惧,慢慢说道:“请父皇恪守祖制!”
有了裕王给予的底气,赵志皋等文武的声音更加响亮了,道:“请圣上恪守祖制!”
“好!很好!”
朱厚熜怒极反笑出声,道:“没想到前宋的朋党,在我大明朝又重现了,但你们不要忘了,我朱家皇帝,可不是宋廷赵家,我大明朝太祖高皇帝是从放牛娃成长为统领天下的皇帝,水里进,火里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铁骨头,硬汉子!
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给我朱家皇帝留下的东西不多,但骨子里的血,却是一脉相承的。
你们读过的书,朕全读了,你们没读过的书,朕也都读过。
朕是从宗人嗣的皇帝,当初大礼议之争,朕与杨廷和斗了几年,朕都没怕过,朕还能怕了你们?”
朗朗圣音。
如钟鼓在王公大臣、文武百僚耳畔响起。
与此同时。
哪怕与禁门相隔很远,但哄闹声也传入了大殿内。
赵志皋大喜。
事成了!
走到这一步,裕王内心沉重,道:“请父皇恪守祖制,勿谓言之不预!”
待到神枢营将士杀进来,事情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朱厚熜脸色铁灰,面上毫无表情:“勿谓言之不预!好一个勿谓言之不预!戚继光、俞大猷,将人提上殿来!”
震怒的圣音,传出禁门去,身著染血戎服的戚继光、俞大猷一左一右架著神枢营统领汤克宽而来,身后无数军士荷戈持枪,杀气未消跟著。
见到和死猪似的汤克宽,赵志皋被吓得心胆俱裂,瘫软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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